“不走行不行？”2013年春节，正在家过年的2008年西部计划志愿者赵晓磊收到李俊丽服务期结束要离开新疆的消息，立刻从河北飞到新疆奎屯市半路拦下了她，并鼓足勇气在车站向她表白。
2019年西部计划志愿者王璐璐也有过离开的念头，被在新疆哈巴河县萨尔布拉克边境派出所工作的男友李子梁挽留下来。
当初，他们都因西部计划踏上这片热土，也曾在艰难时刻想过离开，是什么让他们决定扎根边疆？
“爱情。”这是记者采访的3对留疆夫妻的统一回答。
两地往返，她坚持了7年
“别的没带来，带来点人。”赵晓磊说，西部计划让他找到了爱情。他们来自同一所学校，有着共同的身份和话题，这缘分妙不可言。如今，两人已有一儿一女，把父母也接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2011年西部计划志愿者李俊丽被安排到新疆吉木乃县服务，有一次她被派到单位6楼拍视频，刚进去就赶上赵晓磊发言，在这个离家遥远的地方能遇到校友，她有种难以言表的亲切感。
吉木乃县委组织部让当时正在服务的赵晓磊带着新来的一批志愿者用餐。由于机关食堂的饭菜油大，李俊丽不习惯，脸上开始长痘，志愿者们就商量着在外面租房子一起做饭，几人分工合作，赵晓磊和李俊丽分到一组。从那天起，他像她的挂件，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朝夕相处中，赵晓磊动心了。
被追回来的李俊丽开始准备事业编考试，考到了哈巴河县安监局（应急管理局），两人在一起3个月就开始了长达7年的两地分居生活。分开那天，李俊丽在大巴车上哭了一路。
那7年，她周五晚上从哈巴河县回吉木乃县，周末送饭到他工作的乡里，周日晚上再返回哈巴河县。夏天两周一次，冬天一个月一次。
“每次回来，她都会给我包很多饺子冻上。”赵晓磊说，冬天赶上封路，一两个月都见不到面。
2018年，在李俊丽剖宫产后的第三天，赵晓磊就因为工作需要去上班了。看到别的产妇被老公鞍前马后照顾着，委屈的李俊丽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刚调回来的时候，我们彼此都感觉有些陌生，适应了好久。”赵晓磊说。
2020年7月，李俊丽从哈巴河县调回吉木乃县，生活才回归正常，不用再天天盼着周末。
“当时来新疆没想太多，我是党员，就是来奉献的，我喜欢乡镇工作，也爱跟村民打交道。”这些年，赵晓磊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献给了基层工作，从一名志愿者成长为吉木乃县教育局的党组书记。
“这个家多亏有她，她付出太多了，是她成就了我。”赵晓磊说，他们平时没有什么娱乐生活，做过的最浪漫的事就是一起压马路，有时间了就带孩子们去乌鲁木齐、阿勒泰逛逛。
慢慢找到自我价值
王璐璐是个东北姑娘，之前从未去过远方，对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网站上描绘的画面充满向往。怀着一腔热血，她报名西部计划来到了哈巴河县。
一年多以后下村，那是个少数民族和汉族的混合村，事多繁杂，沟通存在障碍，每次都得找人翻译，她感觉自己和村民格格不入。虽然随着入户到村民家喝奶茶、唠家常，渐渐和村民熟悉起来，但加班的压力和母亲生病让她想要回家。也正是她最难熬的时候，认识了从边防武警部队转业来到新疆工作的李子梁。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压力比较大，身体也不好，总想回老家。”李子梁经常鼓励她，希望她留下。
“他情绪稳定，我脾气不好，吵架时总是他先道歉，哪怕有时候是我无理取闹。”李子梁的包容给了王璐璐安全感。
两人认识的第二年便结婚生子。2023年9月，王璐璐考进萨尔布拉克镇人民政府。
李子梁是独生子，最初来新疆家人坚决不同意，“宁愿把你腿打折都不能让你出去。”家人说。母亲为此哭了3天，甚至连夜开车去军校劝他。李子梁为了稳住母亲的情绪，先斩后奏，订了机票才告诉她。
6年里，他经历过从城市到边境的心理落差。2019年，作为边境警察，他在哈巴河县科克托海边境线巡边一年，由于气候干燥，他每天早上流鼻血。夏天蚊虫肆虐，护院犬被咬死。2020年，因岗位调整，他回到哈巴河县萨尔布拉克边境派出所负责户籍管理和入户巡查。和牧民交流的障碍、生活习惯的不同都让他感到不适，母亲倒开始劝他，“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在这里，有矛盾时大家聊聊，宰羊吃肉喝酒就和好了。这里的牧民不管认不认识你，都会热情地邀请你进屋喝杯奶茶。”在解决纠纷中，李子梁逐渐融入群众，感受到各民族间的热情好客，也慢慢找到了自我价值。
从最初的心理落差到现在的满足，他们爱上了这个小县城。
“西部计划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之前在内地每天想的都是收入，盼着早点下班，觉得公司挣多少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新疆大环境，牧民的笑容和每一句感谢都是我的动力。”在哈巴河县，王璐璐体验到了被需要、被认可的重要性。
“西部计划在我心中像金字塔尖一样，没有这个项目，我就不会认识她，也不会有现在的家。”李子梁说。
相互扶持 相濡以沫
“她很漂亮，长在了我的心上。”2013年8月，李聪从山东济宁来到新疆吉木乃县开启西部计划志愿者生活。第二年，他认识了同样服务在吉木乃县的志愿者赵莹，对她一见钟情。李聪平时给她做饭，知道她在村里为脑瘫儿童做志愿服务，常常接送她。2015年年底，赵莹去阿勒泰滑雪，李聪知道后便组织了一帮朋友也去滑雪，当她的教练，在雪场，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随后，赵莹考上了县委党校公务员，有了正式工作，而李聪还是一名志愿者，他害怕给不了赵莹幸福，提出分手。
第二年被吉木乃党委信息化管理办公室录用后，李聪才有了底气。两人迅速结婚，并陆续迎来了两个儿子。他给两个孩子取名为“团团”“圆圆”，寄托对远方家人的思念。
“老百姓啊，你只要付出真心，就没有做不好的工作。”做基层工作，李聪需要经常下乡，每次从乡镇回来，他都和赵莹分享心得体会。
“当下面临的难题是哈萨克族群众思想观念转变的问题。一头牛羊养四五年才卖五六千元，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李聪说，当地人更愿意发展畜牧业养殖，不愿意外出务工，即便有很多劳动力转移的机会和就业增收的岗位，也不愿离开家乡。他挨家挨户劝说年轻人外出务工，报销往返路费，就业3-6个月以上奖励现金，结果出去6个，回来4个。他给村民发放鸡苗、菜苗，想让他们发展庭院经济，效果也不理想，这让他很头疼。
为了鼓励老百姓发展第三产业，他们用村集体经济进行奖励，终于取得了一定效果，慢慢有人开始从事餐饮服务。现在，李聪和同事想出新招，利用村里森林覆盖率高、口岸公路穿村而过的区位优势，实施马场、垂钓、采摘、特色餐饮、房车营地等项目，希望借此发展当地休闲旅游，帮助老百姓在家门口就业，实现增收致富。
“我俩理解彼此的工作。”李聪和赵莹有说不完的话题，在生活中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感情日益深厚。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王璐璐 记者 陈凤莉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