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 Pel
“我们对新作的视觉要求，会比《双城之战》还要高”
伴随着极高的热度与口碑，上周六，《英雄联盟：双城之战 第二季》正式落下帷幕，系列迎来大结局。
尽管部分观众对故事的结尾感到遗憾，但毋庸置疑，本片的动画制作水准达到了难得的高度——无论是角色动画、美术风格，还是镜头剪辑、原创配乐，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在行业层面，本片也以其超越一般动画剧集的规格和预算（传言高达2.5亿美元）引发讨论。随后拳头游戏高管澄清网传数字包含了极高的营销成本，并且制作成本仅是照明皮克斯等动画电影的1/3。
那么，在这样一部特别的作品之后，背后的动画工作室今后将何去何从？
Fortiche成立于2009年，位于法国巴黎。是一家最初以动画MV、广告片起家的创意工作室，以其创新的卡通渲染技术和融合2D3D的美学闻名，并曾为拳头游戏《英雄联盟》制作金克丝宣传片和KDA的MV等。
《双城之战》项目最初诞生于2015年，花费6年时间制作出第一季，3年后上线第二季。团队也迅速由十余人扩张至300余人，成为欧洲最受瞩目的新兴动画工作室。
*关于《双城之战》幕后，具体可参考官方幕后纪录片《天堑》，或阅读我们此前的报道：
笔者翻译了海外动画媒体3DVF今年6月在昂西动画节上，对Fortiche创始人及《双城之战》核心主创的深度采访。采访中，Fortiche没有提及太多《双城之战》相关内容，而是揭示了他们新项目的细节，并分享了团队今后的变迁、理念与挑战，以及在AI等方面的思考——
*采访原标题：Fortiche (Arcane) interview: upcoming animated feature, ambitions, AI, and more，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Evi1xvH7Og
*为适应移动端阅读，文章将谈话记录分段处理并添加配图与小标题
01
《双城之战2》风光完结后，公司的下一步是……？
Pascal Charrue： 大家好，我是Pascal Charrue，是Fortiche Production的三位创始人之一，我们制作了两季《双城之战》。我曾是第一季的导演之一，现在是第二季的创意总监。
我也参与导演了一两集，但我把这季导演的位置留给了我们的Bart Maunoury，他之前曾与第一季的另一位导演Arnaud Delord合作执导。
Annelyse Vieilledent： 我是Annelyse Vieilledent，Fortiche的开发主管。我们的新项目叫《斯巴达的珀涅罗珀》（Penelope of Sparta），一部将在大银幕上映的故事片，面向与《双城之战》类似的观众：青少年或年轻人。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荷马史诗》里的珀涅罗珀，我们拍的是她的起源故事，也就是《荷马史诗》的前传。在这个故事中，她17岁，来自斯巴达，身处雅典的一座贵族学校，那里到处都是王国的继承人，她被迫来到这所学校。在我们的故事背景中，雅典统治着她所处的世界。
这不完全是古希腊，我们参考了神话，但电影将呈现一个特殊的世界，我们将带来Fortiche独有的现代特色，所以它有点科幻+平行世界+奇幻的味道。 来到这所学校的她与阿喀琉斯、阿伽门农、海伦等其他继承人不同（当然还有奥德修斯）。
主角肩负着父亲交给她的秘密使命，因为斯巴达受到雅典的强权封锁。她必须来到这所学校解放她的人民。她的使命重大而严肃。
我们的电影前半段会更像一部喜剧向、青少年向的校园故事片，后半段则会转向一部更有冒险感、史诗感的电影。奥德修斯和珀涅罗珀必须联手，对抗那个未知的威胁，还不能说威胁是谁……否则就剧透了。
Pascal Charrue： 我们这样总结：一个史诗般的成长故事。 （AN EPIC COMING OF AGE）
译者注：希腊神话中的珀涅罗珀
02
和拳头合作这么舒服，为什么还要冒险从头做原创？
Pascal Charrue： 如今你必须有野心。与拳头的合作让我们走得很远，我们对此非常满意，我们永远不会诋毁我们与拳头的关系。他们今天仍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还有很多项目将继续与他们一起开发。
但确实，Fortiche工作室合乎逻辑的下一步，应该是创立自己的IP。不只是承接项目的委托生产，更应参与项目的出品企划。 因此我们尝试开发许多项目，以维持Fortiche的创作节奏，Annelyse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昂西）的。
03
拥有成熟的“工业化”产线后，反而又组起10人的小团队？
Annelyse Vieilledent： 我们开设Petit Fortiche （内部小型工作室） 已经三年了，这是一个致力于项目开发的部门，所以是只有10个人左右的小团队，主要负责开发故事，创作故事板，以及为实现新艺术风格探索技术挑战。
团队虽然只有10个人，但根据项目的情况，我们还会为每个项目招聘员工或团队，有时一个项目的参与人数会达到30人，人数不时波动。但我们确实有个“关键团队”，负责头脑风暴和深入思考。
Pascal Charrue： 当你制作像《双城之战》这样的剧集时，你需要一个成熟的管线和工作流，需要稳定的生产和交付节奏，有点像是所谓“工业化”的感觉。你必须保持某种特定的节奏。
这样做有好处，比如用几年时间就能做一部5小时的影片，但对前期创作和项目开发相关的工作来说，这样的节奏也会有一些不利影响。
因此在团队内创建另一个小团队，是为了自我调节，告诉自己要忽略动画制作当中的限制，专注于项目的开发。
所以我们艺术方向的思考（包括编剧也是），更多是专注在如何实现这个项目上，甚至是如何创建一个新的制作管线。
也许我们会沿用《双城之战》目前运转良好的管线，但也会在此基础上继续改良，适应新的艺术风格。我们对新作的视觉要求，会比《双城之战》还要高，故事（方面）也是。
译者注：《双城之战2》中出现的手绘画风
Annelyse Vieilledent： 我们决定从《荷马史诗》汲取灵感的另一大理由，是为了史诗感和大银幕。我们真的很想挑战大银幕，展现大海、光影和希腊的风情。
这也带来了新的技术挑战。例如影片中显然会出现大量的水，成了我们开发过程中的一大挑战。
04
回到原创IP，当下有什么机遇和挑战？
Annelyse Vieilledent： 我们想做原创项目。我们知道（原创动画的）市场不见得乐观，也知道（改编动画）提前拥有受众会让人放心。
我们认为希腊神话很有吸引力，年轻一代对这些主题有浓厚的兴趣。因此选择这一主题，也是运用现有IP，但同时将我们自己从中解放出来，以原创前传的方式创作。奥德修斯和佩内洛普相遇的故事从未被人讲述过。
因此，正如同事Jérôme（Fortiche另一创始人）所说，这是一个非凡的游乐场。尤其是我们不想拘泥于历史、拘泥于经典的古希腊，我们想探索一个未知的平行宇宙，暂时称之为荷马里亚（Homeria）。相信我们做原创会玩得很开心。
译者注：Fortiche曾为Gorillaz制作的MV
05
团队建设与行业危机？
Pascal Charrue： 正如之前说过的，我们在Fortiche致力于寻找“关键人物”，就像我们《双城之战》第一季的动画总监，在第二季成为了联合导演，他拥有绝妙的绘画品味，但更重要的是，他和我们志同道合。最大的困难正是在于如何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才。
这在今天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Fortiche的三位联合创始人怀着共同的愿望和抱负创办了这家公司，我们认识一些人才，也能找到他们，但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将信任的人放在负责的位置，因为我们要做的是同时创作多部影片。我们（创始人）不可能全都参与。
所以我们需要寻找人才，当然对所有工作室来说，人才培养和提拔都很复杂。但这现在成了我们的日常工作，努力加强团队结构，以便能够创作五到六部影片。
说起来，《双城之战》的体量其实相当于同时拍摄三部长片。所以工作室已经成长了很多，经此一遭，我们也知道了自己有管理的能力。
但无论如何，我们关心的是如何能让团队拥有共同的愿景，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前进，并确保部门负责人甚至项目本身都与工作室保持共同的愿景。
当下的欧美动画行业确实正处于低谷，原因有很多，尤其是新故事和新IP的缺乏。 （虽然所有人都想做新IP）我认为编剧罢工事件对动画行业，尤其是美国动画的编剧产生了很大影响。
但我担心的反而不是当下，而是未来。担心等到行业逐渐平息恢复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新的项目，结果却发现自己很难找到可以雇用的创作者。
个人而言，我对《双城之战》的创作团队非常有信心，刚才我们在昂西动画节上才做了分享，你能看到人们对工作室的热爱和认同。很多人想回来和我们一起工作，我们对此表示欢迎，因为这就是我们正在努力的方向，工作室的福祉和共同的愿景。
此外，我们正在尝试制作青少年或成人向的项目，这并不是所有工作室都承担得起的目标。
译者注：美国编剧罢工、动画工会骚动、互联网影视大厂纷纷裁员、加拿大取消税收优惠……近年北美动画行业屡受打击
Annelyse Vieilledent： 我们确实正处于发展的初步阶段。所以工作室在此之后必然会有一个潜伏孵化的时期，我希望那之后动画行业的危机能够过去。
更重要的是，我们确实很幸运。自从制作出《双城之战》之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和余力向资方或合作伙伴展示新项目。
06
即便是我们，也不得不面对AI……
Pascal Charrue： 嗯，这个问题……我们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这个话题有些令人困扰。几年前，我记得当《双城之战》刚上线时，我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是否使用AI。我的回答是：“绝对不！”我仍然或多或少相信这一点。
所以对我们来说，我们的愿景、我们制作影片的方式，首先是艺术性的。图像可以被复制，但其背后的意图、背后的思维却不能。即使有很好的提示词（prompt）可以让某人做到我们艺术家的程度，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一定不会短于我们的艺术家。
我并不是说我们完全不想讨论AI这个话题，我们会尝试把人工智能当作一种工具。 就像我们当初在只有2D动画的时候就创作3D动画。这会是一场革命，但我们的目标是为我们的艺术家节省时间。
译者注：《双城之战2》上线后，被网友指控Netflix界面海报使用了AI扩图，边缘手指出现畸变，随后Netflix下架该图
我们之前谈到加班（crunch，特指项目上线前的疯狂加班、以及周末工作等高强度密集工作），很多行业都有严重的加班情况，而我们正在努力尝试如何减少员工的工作时间。如果有一样工具，可以让艺术家用更少的时间达到我想要的同等效果，过程还圆满顺利，那我当然求之不得。
我们希望利用AI，让我们的艺术家从吃力的劳作和返工中解脱出来。让AI成为他们继续发挥才能的起点。
07
加班？赶工？AI？工作流还能怎么优化？
Pascal Charrue：我们的团队非常希望实行四天工作制，包括在《双城之战2》项目末期，当时确实非常赶工。我们与团队的关系非常非常密切，会尽一切努力去倾听。所以尽管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加班，但四天工作制还是很难实施。
但另一方面，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AI可以让我们的艺术家工作四天也能完成同样的工作，那就AI吧，我们会尝试的。这可能是个解决方案。
话虽这么说，我们正在对《双城之战2》进行总结复盘。无论AI发展如何，我们都需要为现有的制作管线和工作流寻找优化改进的方案。哪些环节耗费时间？什么地方让人无聊？今后如何改进？这绝对是所有工作室都需要做的事情。
08
作为风格化3D动画的先驱者，我们影响了一代年轻动画人
Pascal Charrue： 当我们开始创立Fortiche时，我们最初的感受就是，所有人都在用同样的方式渲染（3D动画）。
无论是动画长片还是游戏预告，当时人们都都在用雷同的方式来实现摄影写实般的效果，但我们Fortiche想用3D做不同的事情。（顺带一提，我们比《蜘蛛侠：平行宇宙》早）我们的想法是制作2D和3D的混合，这使我们拥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到了今天，这种艺术风格不仅贯穿了我们的作品，也有更多人采取和我们相同的创作方向，取得了成功。
（这种动画制作的思路） 对如今的动画专业学生也有深切的影响，这种思考方式给动画带来了更多艺术才华。虽然技术对于3D影片来说依然必不可少，但更喜欢绘画的学生，也因此有机会在影片里展现绘画技巧，这就是他们选择这种（风格化3D动画）方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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