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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眉目含英气,到处湖山养性灵”

Selina离婚了,惊讶了朋友圈一票人。好多人从中找寻自己在爱情里或成功或失败的影子。

我倒真心祝福起变成“兄妹”的二人。人们总在婚姻这座围城里走走进进,甜蜜着,犹豫着,试探着,折磨着。无论维系与否,毕竟最终落子无悔才显得旷达。

今天,也想起另外一个人,出生在民初的她,在那个男女平权的风气还没有完全开化的时代,她选择孑然一生。

她是个才女,但这方面往往不够被关注。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最显眼的始终是“民国第一剩女”——一个“偏执”的人。

1912年8月,同盟会在京举行改组大会时,因新党章中将“男女平权”一条取消,原同盟会员沈佩贞等人一怒之下竟冲上主席台,当场给了主持会议的宋教仁几记耳光,会场为之骇然。、

彼时,清末民初,在革命风气与女权思潮的激荡下,一些先觉女性已经能够突破传统家庭的私性空间而在家庭以外的公共空间里发出声音,被称为“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个女编辑”的吕碧城就是其中的成功案例之一。

吕碧城被称是民国第一奇女子,她不仅是“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诗人,政论家、社会活动家、资本家,还是中国第一位女性撰稿人,中国第一位动物保护主义者,中国女权运动的首倡者,中国女子教育的先驱者……时人写诗赞曰:“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

一生颇传奇的她也是民国“剩女”鼻祖。一生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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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碧城,原名贤锡,安徽旌德人。生于清光绪九年。父亲吕凤岐乃光绪三年丁丑科进士及第,曾任国史馆协修、玉牒纂修、山西学政等。家有藏书三万卷。诗书自可育人。书香之家的熏陶,使吕碧城聪颖而早慧:“自幼即有才藻名,工诗文,善丹青,能治印,并娴音律,词尤著称于世,每有词作问世,远近争相传诵。”

吕碧城9岁时便与同邑一汪姓乡绅之子订婚。13岁那年,她的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父亲病逝,因无子嗣,全部家产被族人霸占,并唆使匪徒将母亲严氏强行幽禁。小小的吕碧城挑起重担,给父亲的朋友和学生写信,四处求人告援,其中包括时任江宁布政使、两江总督的樊增祥。官员们不敢怠慢,囚禁多时的母亲得以脱险。

但吕碧城“夫家”却起了戒心: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量,这样的媳妇日后过了门恐怕难以管教,于是提出退婚。吕家自此劫难后门衰祚薄,孤儿寡母,势单力薄。那时女子订婚身不由己,而被退婚则视为奇耻大辱。这段痛苦的经历,在碧城幼小的心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烙印,成为她终生难以抚平的创伤,自此萌发了对封建制度的无比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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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碧城

连遭失夫与女儿被退婚的双重打击后,吕碧城的母亲便带着4个尚未成年的女儿,投奔于塘沽任盐课司大使(盐场总管,八品官,不是盐运使)的舅父严凤笙,开始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戊戌变法之后,维新思想狂飙突进,因不满闺中书艺墨魂、粉黛丝竹的生活,20岁的吕碧城于1903年有意到天津“探访女学”。外甥女要入新学,遭到守旧的舅父的严词骂阻,说女孩家应在家中“恪守妇道”,引起吕碧城的极大激愤,愤然之下,年方二十的碧城小姐逃出家门,独闯天津。

她身无分文,就连行装也没来得及收拾。举目无亲的吕碧城在火车上遇上一位好心人——天津佛照旅馆的老板娘。当她了解到吕碧城的情况后,便将她带到自己的家中住了下来。由于吕碧城没有经济来源,生活一时陷入困境,便四处转悠。

她无意中得知舅父署中秘书方君的夫人住在天津滨江道的大公报报社,于是写信求援,而机缘巧合的是,这封信被《大公报》总经理英敛之看到,惜才爱才的英敛之亲自前往方夫人的家中探访。

他们大概谈到了女权等话题,吕碧城当晚挥毫做了一首《满江红》:

《满江红》

晦暗神州,欣曙光一线遥射,问何人女权高唱?若安达克。

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廿纪看东亚,听青闺挥涕发狂言,君休讶。

幽与闲,如长夜;羁与绊,无休歇,叩帝阍不见,愤怀难泻,

遍地离魂招未得,一腔热血无从洒,叹蛙居井底愿頻违,情空惹。

相见之下对吕碧城的胆识甚为赞赏,并当即决定邀请她担任《大公报》见习编辑,让她搬到报馆居住。

吕碧城因祸得福,到天津“新学”没有上成,却自此成为我国新闻史上第一个女编辑,并开始走上独立自主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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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女吕碧城到《大公报》仅仅数月,所发表的格律严谨、文采斐然的诗词就颇受前辈们的赞许。

1904年至1908年,吕碧城成为《大公报》的主笔,她的文章频频被发表。她的两个姐姐吕惠如、吕美荪和她一样,均以诗文闻名于世,号称“淮南三吕,天下知名”。

英敛之出身正红旗下,1902年创办《大公报》后一直致力于介绍新知,倡导改革,可谓是是旗人中的开明人士。在他的鼓励下,吕碧城在《大公报》上发表了大量诗词及政论文章,由此在京津文化圈中迅速走红。

《琼楼》

琼楼秋思入高寒,看尽苍冥意已阑;

棋罢忘言谁胜负,梦余无迹认悲欢。

金轮转劫知难尽,碧海量愁未觉宽;

欲拟骚词赋天问,万灵凄侧绕吟坛。

吕碧城素有家学渊源,其诗词格律谨严,文采斐然,12岁时即得到名家樊增祥(与吕父系同年进士)的赞许。在清末时期,吕碧城诗词多注重女权的抒发,如盛传一时的《满江红·晦暗神州》,开篇即唱:“晦暗神州,欣曙光一线遥射。问何人,女权高唱,若安达克?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廿纪看东亚”;全词紧扣词眼“女权”,充分宣泄了清末新女性追求解放的强烈愿望。

人称“鉴湖女侠”的秋瑾与吕碧城是知交好友,清末女界也有过一段“南北两碧城”的佳话。吕碧城在天津成名之时,秋瑾正与丈夫王子芳寓居在京,之前她也有诗文署名“碧城”流传。

在《大公报》的“碧城”佳作叠出时,秋瑾曾慕名前往《大公报》馆拜访这位“北碧城”。据吕所忆,秋瑾会面后“慨然取消其号”,两人相谈甚欢。秋瑾赴日留学后,曾写信劝她加入革命,但被吕碧城婉拒。1907年秋瑾遇难后,诸报噤声,吕碧城用英文写了《革命女侠秋瑾传》发表在美国的报纸上,后来还作诗追怀好友,其末尾两句为:“尘劫未锁渐后死,俊游愁过墓门前”,以寄托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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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公报》主笔期间,吕碧城借助这一舆论阵地,积极为她的兴女权、倡导妇女解放等主张发表了大量诗文。

从思想上来说,吕碧城主张女权但并不激进,如英敛之所评价的,吕碧城“能辟新理想,思破旧锢蔽,欲拯二万万女同胞出之幽闭羁绊黑暗地狱,复其完全独立自由人格,与男子相竞争于天演界中”。在《大公报》上,吕碧城反复提倡妇女通过教育改变命运,正如《论提倡女学之宗旨》一文中说的,“欲使平等自由,得与男子同趋于文明教化之途,同习有用之学,同具强毅之气”,在她看来,男女的平权不仅解放了妇女,更重要的是“使四百兆人合为一大群,合力以争于列强,合力保全我二万里之疆土。”

为了帮助吕碧城兴办女学,英敛之介绍她与社会名流严复、严范荪、傅增湘等相识,以求支持。《天演论》译者、著名思想家、教育家严复当时执教于天津水师学堂,并任该校总教习、总办(校长),与英敛之过从甚密,曾为其手书《大公报》报名。

严复也早闻吕碧城大名,对她十分赏识,不仅收她为女弟子,悉心教授逻辑学原理,师生互致诗词唱和,还向总督袁世凯鼎力推荐吕碧城,说她是兴办女学的最佳人选。于是袁世凯欣然同意,让她协助戊戌科进士、直隶提学使傅增湘筹办女学。在天津道尹唐绍仪等官吏的拨款赞助下,女学筹办进展顺利。1904年11月,北洋女子公学正式开学,吕碧城出任总教习(教务长),傅增湘为监督(校长)。两年后,北洋女子公学更名为北洋女子师范学堂,年仅23岁的吕碧城升任监督,这在当时尚属首例。

《汨罗怨》

翠拱屏峰,红逦宫墙,犹见旧时天府。

伤心麦秀,过眼沧桑,消得客车延伫。

认斜阳,门巷乌衣,匆匆几番来去?输与寒鸦,占取垂杨终古。

闲话南朝往事,谁钟清游,采香残步,汉宫传蜡,秦镜荧星,一例秾华无据?

但江城零乱歌弦,哀人黄陵风雨。

还怕说,花落新亭,鹧鸪啼古。

吕碧城为推广新式女子教育不遗余力,她既负责行政又亲自任课,使北洋女子学府成为中国现代女性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为一个文明社会的将来尽各自的力量”,吕碧城的教育理念影响了民国后的诸多女杰,如邓颖超、刘清扬、许广平、郭隆真等,她们都曾亲聆过吕碧城的授课。最有意思的是,当年责骂她的舅父严凤笙后来“因事被劾去职”,袁世凯指定他协助外甥女吕碧城参与筹备女学事宜,严虽无地自容,但也只好“忍气权从”。

在吕碧城影响下,吕氏姐妹皆从事女子教育,并成就斐然。大姐吕惠如担任南京两江女子师范学校校长,二姐吕美荪担任奉天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妹妹吕坤秀在厦门女子师范学校任教员,亦成为著名诗人和教育家。“旌德一门四才女”一说成为当时广为传赞的美谈,为时人所称羡。

作为清末的“女界闻人”,吕碧城也热心于公益。1911年奉天发洪灾,吕碧城与海上诸女发起女子赈灾会,并亲撰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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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各种聚会上常常会出现吕碧城,各界名流纷纷追捧吕碧城,如著名诗人樊增祥、易实甫,袁世凯之子袁寒云、李鸿章之子李经羲等,正如内廷秘史缪珊如有诗赞说:“飞将词坛冠众英,天生宿慧启文明。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用吕碧城自己的话说:“由是京津闻名来访者踵相接,与督署诸幕僚诗词唱和无虚日。”

当时追求吕碧城的人很多,据说吕碧城的眼光也非常高,只看上了梁启超与汪精卫,但她又嫌梁启超年纪太大(比吕碧城大9岁),汪精卫年纪太小(与吕碧城同岁)。另外,根据近代天主教史学家方豪先生考证,《大公报》主编英敛之,十分爱慕吕碧城,甚至引起了英夫人的误会。史学家梁元生先生也在英氏日记中发现了英敛之写给吕碧城的词:“稽首慈云,洗心法水,乞发慈悲一声。秋水伊人,春风香草,悱恻风情惯写,但无限悃款意,总托诗篇泻。”确实情意绵绵,流露着一片深情。

《祝英台近》

缒银瓶,牵玉井,秋思黯梧苑。

蘸渌搴芳,梦堕楚天远。

最怜娥月含颦,一般消瘦,又别后、依依重见。

倦凝眄,可奈病叶惊霜,红兰泣骚畹?

滞粉黏香,绣屧悄寻遍。

小栏人影凄迷,和烟和雾,更化作、一庭幽怨。

吕碧城是这样与友人说起她的情感感悟的:生平可称心的男人不多,梁启超早有家室,汪精卫太年轻,汪荣宝人不错,也已结婚,张謇曾给我介绍过诸宗元,但年届不惑,须眉皆白,也太不般配。我的目的不在钱多少和门第如何,而在于文学上的地位,因此难得合适的伴侣,东不成、西不就,有失机缘。幸而手头略有积蓄,不愁衣食,只有以文学自娱了。

吕碧城少年得志而又有才名,性格难免独立偏执。如早年对她多有提携的英敛之,仅因为《大公报》上登有“女教习妖艳招摇”新闻而怀疑是讥讽于她,最后两人闹翻。对此,有着师生之谊的严复批评她“心高气傲,举所见男女,无一当其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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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清帝退位后,在袁世凯的邀请下,吕碧城离开教育界改任总统府机要秘书。

在袁世凯称帝前夕,吕碧城辞职迁居上海,她与外商合办贸易,仅两三年间,就积聚起可观财富,成为富甲一方的女商人。

但在“洪宪帝制”失败后,她也不免为世人所非议。两年后,吕碧城漫游于欧美各国并定居于瑞士的日内瓦湖畔。期间,吕碧城将自己的见闻写成《欧美漫游录》并先后连载于北京《顺天时报》和上海《半月》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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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刊载的《欧洲漫游录》

终身未婚的吕碧城,后逐渐开始对宗教发生兴趣。民国初年,吕碧城在北京见过天台宗高僧谛闲,若有所悟。不过吕碧城真正开始信佛,根据她自己的记叙,是在1929年前后。当时吕碧城旅居英国伦敦,友人孙夫人偶然在街头“捡得印光法师之传单,及聂云台君之佛学小册”,孙夫人对此不屑一顾:“当这时代,谁还要信这东西!”但吕碧城立刻说:“我要!”“遂取而藏之,遵印光法师之教,每晨持诵弥尊圣号十声,即所谓十念法。此为学佛之始。”

吕碧城信佛后,守五戒,茹素,不再肉食,而且大力宣传动物保护。1929年,她接受国际保护动物会的邀请,代表中国出席国际保护动物会在维也纳召开的会议,大力提倡素食,“护生戒杀”。1930年,吕碧城正式皈依三宝,成为在家居士,法名曼智。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欧洲的硝烟比中国更浓。吕碧城由瑞士返回香港,先是住在香港山光道自购的一所房子中,后搬入东莲觉苑,1943年1月24日在香港九龙孤独辞世,享年61岁。遗命不留尸骨,火化成灰后将骨灰和面为丸,投于南中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