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在日本过的日子很罪恶,基本就是什么正事没干,甚至出现白天煲剧这样违背一生做人原则的事。鸭子说,你说的正事不就是吸尘刷狗折腾院子嘛,这些事都是没事找事。好吧,把罪恶常态化。
第八天
昨晚从奈良到家很晚了,也没泡澡,赶紧洗洗睡了。鸭子居然撸起袖子给自己做了份很靓的油泼扯面宵夜。奈良往返的路上,她觉得我拖着箱子走得慢,就一个人推俩箱子,飞奔着上下楼梯。我这辈子真是很少有被拎包提箱子的待遇,感觉有点飘。加之平时来往的都是年龄相仿的人,大家彼此彼此,我不算体力差的,这下在鸭子面前显得颓得不行,青春真是照妖镜啊,把老阿姨我给对照得可以。
鸭子有事一早去公司了,我全天没安排,就床上躺躺,沙发上躺躺,觉得疲软,大概这两天跟鸭子一起走的是她的节奏的路,累着本宫了。
鸭子晚上八点半下班离开公司,路上通勤要两小时,十点半才到家。幸好去公司不是常态。她在地铁上得意洋洋地说,周六去程新干线,因为关西大雨延误一小时,两张票退了一万一日元,就是把加急部分的费用退回了。民宿因为热水器有问题,退一晚的房费(随后修好了),钱也到账了,房东还附言说问候妈妈,祝她在日本愉快。其实我俩也没耽误啥,收到退款,跟白捡的似的。感觉到社会规则的力量,个人不用维啥权的样子,契约在手,违约退款,没啥说的。
第九天
今天继续在家疲软着,出门三天,要躺三天的节奏,够残次的。
下午出去走路,现在去喜多见来回都不会迷路了,也不是不会迷路,其实每次走的都不是同一条路,就是觉得怎么都走得通,东京的这些小街小巷有点像北京的胡同,密如蛛网,四通八达,只要大方向不错,总是能抵达。
住宅密密麻麻的,没有纽村大house大开大合的气象,再局促,家家门前也都花草葱茏,现在是秋冬季节,柿子树柠檬树橘子树都挂了果,蓝天下黄澄澄极好看。
两个老太太站在一间干洗店门口聊天,指着自己的前髋关节位置表情关切地述说着。我最近几个月,大腿根痛,上网查了下,好像叫髋撞,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惜语言不通,要不然,我也要加入那俩位的髋倾诉里去。
回到家做饭,六点开饭。鸭子吃完收拾厨房,她家的规矩,做饭的人不收拾厨房。然后转脸回到房间加班去了。
第十天
乐乐是网上认识聊很多年的161校友,她看我公号,比我小两届。北京人在上海工作,女儿日本上学现在东京工作,总之冥冥之中N多人生交集。去年春节本来已经约了乐乐见面,我突然中招一场重感冒,话都说不出来,取消了一切需要见面说话的邀约。所以这次来东京,发现乐乐也在这里,约啦。
约会地点在原宿,一起看一个奈良美智的画展,是我犹豫了很久鼓足了勇气的行动。勇气是鼓给永远人头汹涌的原宿的。我N多年前第一次去原宿的时候,在电车上看到竹下通一个个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动来动去的脑袋,吓呆了,好多外国人在电车站就开始拍那条街,估计也是受到了心灵震撼。当时不是鸭子硬拉着,我差点电车原地返回。所以一直能避免去涩谷、表参道那一带就避免,反正我也不买大牌和时髦玩意儿。还是偶尔会陪鸭子买什么特定牌子的鞋衣物硬着头去趟,每次心里都亚历山大直奔目标,速战速撤。结果今天大出意外,可能不是周末和任何节假日,人相当不多,就连拍人头汹涌照片胜地竹下通都没形成规模人群。就像这周一三连休从奈良返程,做足心理准备,准备迎接返程人潮的高峰暴击,神经高度紧张着,结果一路顺畅,被意外通常闪了下,当然是幸福之闪。
天气也好,蓝蓝的天,秋日暖阳晒着,太适合网友奔现、逛街看展咖啡购物全套了。乐热情、直爽,凡事为别人着想,随时领队角色认领,动辄自责没安排好路线,一看就是特别会照顾人的好女人,她下周北京的一个朋友来,为了当好地陪,随时修改补充着行程,这是我见过最最敬业的陪伴。我俩一人买了一双徒步鞋。约会快乐,再约再约。
回家直接洗手做饭,我做了一个土豆泥炒小棠菜,鸭子做了一个辣椒小炒猪颈肉,后面那个菜她让我帮她准备好,她后做,估计是担心我做不好。鸭子出品果然地道,一看就跟湘菜馆里端出来的。换我做不会煸炒那么充分。
饭后要去调布取上周配的眼镜,鸭子坚持骑车去。我有一年半没骑车了,上次骑车还是上次来东京,东京又不像荷兰那样,城乡都有完善的自行车道,所以每次来东京为骑单车都要纠结很久才适应。鸭子自己有辆山地车,给我在便利店扫了辆电动车自行车,我让她帮我把座位放到最低,然后像漫画中的八十岁日本老太太那样,端着车把骑,一骑自己都觉得车座矮得过分了。到调布把车还了去shopping mall取眼镜和大肆采购零食。回家前鸭子说,去取你的小怪物车吧,结果被鸭子称为小怪物的座位调得极低的车居然不见了,鸭子说,这么可笑的车居然有人要,又重新给我扫了辆再把座位调低,看来贴地飞行是相当有群众基础的。
第十一天
天天往外跑跑不动,今天在家休整。
鸭子上午在家开完会,中午就出门去公司了。去公司搭电车来回要将近4个小时,当然是能不去就不去。我问她今天为什么要跑一趟,她说公司一台生意伙伴的电脑要回收,她去处理一下。我听着这不像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说事为什么要你做啊,没有行政部门的同事吗?她说因为我资历浅啊,有些打杂的活就会落到我头上。日本大公司果然收拾新人和次新人。
下午沿野川走了跟平时相反方向,河边花草明显野了很多,走到深大寺路口掉头回来,把天都走黑了。
鸭子说不回来吃饭,我自己煲了个白菜汤,烤一条肥肥的青花鱼,吃饱饱,好爱好爱日本煤气灶的烤鱼格子,上次来就喜欢的不行。八子的房子装修也代购了个这样的有烤鱼格子的煤气灶,极其羡慕。朋友说,这么喜欢,扛一个回纽村啊。其实不是不可以,但是就算烤鱼格子有了,纽村超市也没有那么多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可以烤的物美价廉的鱼买。
第十二天
刚来日本就让鸭子约了今天去看草间弥生的新展,有新作,也有很多五六十年代的作品。这次展览名字叫《我想战胜死亡并继续生存》,画面一如既往地逼仄,有生死一线的边界冲击感。草间弥生说过,如果不是为了艺术,我早就自杀了。她还写过一本小书叫《曼哈顿自杀惯犯》,看来这位有精神疾患的波点女王一直游离在存亡线上,现在常年住在精神疗养院,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蔡康永在一篇名为《自愿住进精神疗养院的艺术家草间弥生》的博文中这样说:“草间弥生不知是在哪面墙上钻了一个洞,窥知了造物者的某个手势或背影,她从此寄居这面墙上,在两个世界间来回顾盼。”
看完展,去银座晕了下人,银座周末白天会成为步行街,来自世界各地的行人,纷纷站在平时车马喧哗全亚洲最贵的马路中央拍照,背景是缤纷高楼幕墙,像未来世界。鸭子在银座苹果店买了一只Apple watch,汇率算下来,比我在纽村买的便宜很多。
晚上鸭子请我和媛媛吃广东菜。媛媛是鸭子八九年前首轮空降东京把护照拉飞机上的无厘头年代的见证人,那时候媛媛不像现在管理着一间中文学校那么忙,每天窝心地带着我在东京溜达,是我初次接地气的东京指引。对鸭子来说,更加是永远要感谢的东京的媛媛阿姨。
第十三天
昨晚吃饭的时候,媛媛建议我和鸭子周日去轻井泽看红叶,说今年暖秋,东京附近的红叶都迟到,但线报轻井泽的红叶已经红透。回到家我和鸭子讨论来讨论去,觉得昨天已经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第二天又起早贪黑颠簸有点太紧绷,我又不是呆一天两天,可以从长计议下周或下下周再去,明天干脆睡个懒觉,下午看电影去,重大决策后,鸭子说她现在就买电影票,我回房呼呼不表。
结果今天早晨起来,我一睁眼七点,虽然没倒时差,现在也不会在四五点钟起来了,作息慢慢趋向向正常。拿起手机一看,大惊失色,鸭子昨夜快十二点给我留言说,明天还是去轻井泽吧,八点出门,我已经买好新干线的票了。
我这脑瓜子嗡嗡的,还有不到一小时。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早晨没有三个小时出不来门,要榨果汁,做咖啡做早餐,吃早餐,然后英文课日语课,做一套操。在纽村家里还要加上吸尘刷狗毛,收拾花园这些家务事,所以跟朋友约会很少早于11点。偶尔有事早点也行,但得做足心理准备,相应早起,完成我的早课,不然一天都觉得生态紊乱,你把我的这些习惯当成一个精神疾患的偏执对待也可以,就是不得不,就连西柚都不敢随便动我早晨时间。现在报应来了,我最惹不起的鸭小主把我逼到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出门的墙角!
慌里慌张地榨汁儿,牛奶在微波炉里也热扑了,清理了微波炉,六神无主地吃早餐。七点四十五鸭子才弹跳起来,说准备好了吗,八点准时出门哈,救命!
踉踉跄跄出门,神志都有点不清楚,要换两次电车到琦玉去搭新干线,我在电车上各种昏睡,有点类似一个精神上正在塌陷的人,电车上收到西柚信息,说ACC的事,让我填一个表签字后发给他(这是另外一桩奇葩抓马事),我取出新配的漂亮眼镜给他回复,然后摘下眼镜手里拿着,直接又睡过去了。突然鸭子捅了我一下说到站了。我站起来就跟她走。在车站里转来转去,直到新干线候车室坐下,才有点清醒过来,突然想起来,我手里的眼镜呢,翻包翻包翻包,完了想必睡着时候松手掉地上,到站被鸭子一叫,站起来就走,伤心啊,崭新的还没戴热乎的圆溜溜的眼镜。
鸭子也觉得有点动了我的情绪奶酪,默默忙着在电车上在网上失物登机的填写挂失。但当时那么多人的电车,那么纤细的眼镜,肯定早就被踩碎了,鸭子也不过是表态尽力而已。在新干线上我接着神志不清地昏睡,不是真困,是精神萎靡,突然觉得耳朵有点鼓胀,睁眼看看窗外,出现山景,原来上了海拔,情绪缓缓好转。
琦玉到轻井泽就半个多小时新干线车程,出来新干线车站,满眼红枫行道树,是那种很鲜亮的很干净的红,气温明显比东京低,萎靡了一上午的精神突然爽利了。鸭子说,先让你喝杯咖啡吧,这些天出门,我有点西柚附体,动辄要求喝咖啡,一来需要提神,二来让节奏慢下来才有度假感。
小小咖啡馆里特别有感觉,中间是柴火噼啪作响的大炉子。和咖啡蛋糕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一个小益智游戏,我一玩就沦陷进去,越走不通越想玩,鸭子如果不催,我一下午都可以在这里打发了,最后买了一个那个小游戏带走才肯离开。
轻井泽有很多度假小别墅掩映在红叶中,云场池的红叶倒影在水中尤其仙。纽村很流行这种日本枫,我一度想在门口种一棵,当时是夏秋,没买到合适的,现在看了轻井泽的红叶,心又痒了,回去一定要找棵造型漂亮的种门口,红火一下。
走出林子,在商业街逛当,买了几只宫崎骏动漫的餐垫,鸭子仍然是是一路走一路吃的节奏。很多衣服也喜欢,想想在纽村实在用不着那么多衣服,自己恋恋不舍地劝退自己。如果日本专治购物欲淡漠等各种不服,纽村就是衣服劝退特效药,想象一下我多数时间跟狗狗摸爬滚打在一起,要么在院里吭哧吭哧干活。除了一两个朋友偶尔约个咖啡,几乎见不着人,除了适合劳动的旧衣服,什么漂亮衣服也用不着。
晚上回来东京,出电车站,又去超市购物扫了2台单车骑回家,到家基本累瘫了,泡个澡即可呼呼,下周以休养生息为主。
后面的私货:
后面的私货:
新配的哈利波特同款可爱眼镜,还没戴热乎就丢了,越想越伤心。回家立时三刻催着鸭子登录那家眼镜店官网,用验光测出来的数据再配一副。
想想收到民宿退款,新干线意外退款有多高兴,重新配眼镜就有多沮丧。天秤座这是绝了,只要有点得到,马上得丢点什么才平衡,长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