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乡愁》之181

张爱玲说:“人到中年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人性即神性,当你用神的标准来衡量和要求自己,这个世界将会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

宇宙只有一个神,这个神就源于你自己。

印象里,小时候,每年的冬春季节,都可以吃到鲜脆的荸荠。

在莘县周边的三姨家,每年都会种一些荸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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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天收获后,三姨家的两个哥哥都会拉很大一车荸荠,到河北去贩卖。

在40多年前的北方春节期间,能吃到甜脆的荸荠,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装好满满一车子荸荠,上面盖上保暖的草苫子,再丢上自己的被褥卷和干粮袋子,三姨家的两个哥哥,就拉着沉重的地排车从家里出发了。

他们一个驾辕(方言:驾着车把拉车),一个拴了根绳子,在旁边拉着地排车。

两三天后,这辆沉重的地排车,就停在了我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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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两个哥哥都要休息一晚上,一是在这里打下尖,缓解一下疲劳;二是来看看我妈和我及小妹,顺便给我们留一点新鲜的荸荠。

那时候,我还在穿开裆裤时,和两个哥哥年龄差距大,虽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但他们看见我很亲。

穷亲戚们之间,也有穷亲戚的情分和来往。

每当看见他们到了,妈妈就张罗着做点好吃的,问三姨的身体可好,絮絮叨叨地也问其他人的近况,常常泪眼婆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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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都去街上买一点或用小麦换一兜子火烧,死活地塞给哥哥们,让他们路上充饥。

在给我们留下一盆荸荠后,两个哥哥又像老牛般,抻着脖子、一点点拉着沉重的车子出发了。

听妈妈说,他们还要走好远,去河北较大的城市里,找个车马店住下,之后自己每天做饭吃,将荸荠煮熟了,端到街头上去零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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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将一车的荸荠,拉到河北的城市批发掉,也能赚不少钱;但自己煮熟了卖,赚的钱更多一点。

两个哥哥都是吃苦惯了的,宁愿麻烦点、卖的时间长点,也一直坚持自己煮熟了荸荠去卖。

而且,他们在零售时,还会将荸荠削了皮,将白生生的荸荠称斤卖。

荸荠甜脆,北方人都爱吃,但削皮是件很麻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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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农村和城市的人,都不善于削荸荠皮;自己削的皮,能将荸荠削掉三分之一。

两个哥哥常年干这一行,能将荸荠削得很漂亮,而且只是薄薄地削掉一点皮,但价格就高很多了。

这一车荸荠,两个表哥要卖一两个月,才能彻底处理完。

春节过后或者元宵节后,那辆空车子才会再次停在我们家门口。

在盘桓一两天后,两个哥哥才拉着车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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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两个哥哥过年都没有在家待过。

他们都是待在别人的城市里,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地过年,晚上回去自己随便糊弄点东西吃。

有的年份,地里荸荠收成好时,两个哥哥就会各自拉着一车子荸荠来。

看着两个哥哥各自拉着那一大车子载重,村里的很多年轻人就会咂舌:“拉着这么重的车子,还要走那么远的路,真是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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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两个哥哥卖荸荠回来,要拉着我去莘县,说是三姨还没见过我,想看看我,妈妈就同意了。

坐上地排车,两个哥哥脚下生风,我就看见地排车轮子上的辐条,“刷刷”地闪着一片亮光往前走。

没事时,我就悠闲地扒着车帮,看路边的风景。

看累了,就缩在车厢里,拱进哥哥们脏兮兮、黑乎乎的被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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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哥哥说:“到了,马上可以见到你姨了。”

第三天,我从车子上跳下来,跟着车子回家。

三姨家也是一大家子的人,三姨是个很慈祥的老人。

三姨夫年龄要大点,话少,有些木讷,叼着旱烟袋看着我笑。

院子里还跑出来嫂子们和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按辈分,就要喊我表叔了。

在院子里熟悉一阵后,我就被几个表侄们拽着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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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家家大人多,事情也多,下面的一群孩子里,兄弟妯娌间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少,三姨也经常为此抹眼泪。

那时候小,我也劝不了三姨啥,只是依偎着和她说话。

看着我,她就开心了,经常给我点舍不得吃的小零食;拉着我到暖呼呼的灶坑里坐着聊天,问妈妈的情况。

灶坑的火光,映照着三姨那张已经苍老的面容。

人生的苦难,在她脸上刻下了层层的细密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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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提起亲情来,她满脸细密的年轮,都在闪烁的火光下慢慢绽放如菊。

她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妈妈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妈妈还是丫头片子时的一些趣事。

说起她们还是一群小丫头片子时,看着解放大军进城的情景。

那些事情,让我感到像是天方夜谭般遥远……

迷蒙的灶坑火光中,我已经依偎在三姨的怀里,在她的絮叨中入睡慢慢。

但梦中,那张如菊的笑容,依然在我眼前绽放……(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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