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悦

毁堤淹田一事,随着御前“三路诸侯”齐聚,胡宗宪当众拿出“河道失修”的供词而暂时翻篇了。

可围绕着浙江改稻为桑而展开的斗争,却并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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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的棋

为了继续推行改稻为桑,严世蕃破格提拔了翰林院编修高瀚文为新任杭州知府。

严世蕃之所以会选择高瀚文,原因有以下几方面:

其一:堵住清流的嘴。

高瀚文以理学后进自居,之前没有攀附的劣迹,官声也不错,由高瀚文接替马宁远的位置,清流就是想置喙阻挠,也找不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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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高瀚文喊的口号与严党的想法不谋而合。

高瀚文在朝廷上提出的“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其中心思想,是让有钱的丝绸大户收购受灾百姓的田地,解决百姓无粮度日的现状,然后再督促丝绸大户去落实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

这与严党的想法基本一致。

唯一的差别是,高瀚文的初衷是兼顾百姓受灾无粮与推行国策这两个问题,只是忽略了落实过程中,“人事”因素的存在,没有考虑到丝绸大户会趁百姓无粮的契机,压低田价。

而严党从一开始就是想贱买百姓的土地,从中取利。

虽有差别,但方向是一致的,这就意味着高翰文到了浙江,还是会先让大户去买田,至于是公价买田,还是贱买田地,到了那时就由不得高翰文了。

毕竟那时的高翰文,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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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借重用高瀚文,来敲打一下尾大不掉的浙江官场。

以严嵩、严世蕃为首的严党,屹立朝堂二十年,其党羽势力遍布大明两京一十三省。

而当一个势力过于庞大的时候,就难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问题。

对于以郑泌昌、何茂才为首的浙江官场,严世蕃虽然清楚他们不敢有反叛的心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可靠。

下面的人在底下待久了,心中能有几分装着朝廷,几分装着他这个上司,又有几分想着私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毕竟“改稻为桑”落地浙江,在具体的实施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多了。

“利”字当前,严世蕃其实也担忧浙江官场会了为了一己私利,把事情做的太出格,给清流攻击严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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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派高瀚文去杭州任知府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高瀚文入仕不久,之前一直在翰林院那种清苦的衙门上班,尚未沾染官场恶习,加之是搞理学出身的,有文人的风骨,又极其在意官声,做事自然会比郑何等人有底线。

有高瀚文在浙江,以郑泌昌、何茂才为首的浙江官场,多少会收敛一些。

除了上述这三点外,严世蕃还有一个心思——

高瀚文是“以改兼赈,两难自解”方案的提出者,让高瀚文去浙江推行改稻为桑,一旦过程中出了乱子,局面发展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那么高瀚文便是最佳的替罪羊。

到时他严世蕃只需要承担一个“用人不当”的责任就可以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启用高翰文为杭州知府,是剧中的严世蕃下的唯一一步拿得出手的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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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被小阁老严世蕃破格提拔一事,高瀚文的心情则是极其复杂的。

严党在朝廷上的名声并不好,向来被理学清流一派所唾弃,一旦他接受了杭州知府一职,就等于成了严党麾下的一员,清名势必会受损。

可如果不接受严世蕃抛来的橄榄枝,那么他将失去一个难得的施展抱负的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或许他此生不会再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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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官场上,最缺的从来都不是有能力、有才华的人,而是机遇。

有了机遇,所有的努力、才华、理想抱负,才有施展的可能,否则就是一纸空谈,孤芳自赏。

换言之,机遇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走向与最终结局。这也是为何一些人明明很优秀,仕途却始终停滞不前的原因。

也是清楚这一点,高翰文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在他看来,与其一辈子窝在翰林院,他宁愿承担清名受损的代价,来博一个建功立业的可能,这样也不枉他入仕一场。

况且世事本无绝对的对与错,到时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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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高翰文辞别了严世蕃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杭州赴任。而此行究竟是福还是祸,没到杭州,高瀚文就得到了答案。

胡宗宪半路截胡

三路诸侯齐聚御前的会议结束之后,胡宗宪第一时间去了户部,想为浙江争取些粮食,但由于掌管户部的清流,就是想让浙江乱起来好趁机倒严,以至于胡宗宪没有要到一粒粮食。

不过无功而返的胡宗宪并没有就此放弃,决定在返回浙江之前,先去趟临省找赵贞吉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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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之前,胡宗宪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见高瀚文一面。

胡总宪之所以要见高翰文,原因很简单:

借粮是为了阻止大户低价贱买百姓的土地,可就算粮食借到了,想要落实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浙江官场。

而以郑泌昌、何茂才为首的浙江官员早就烂透了,所以他只能把破局的希望,寄托于新任杭州知府高翰文。

在胡宗宪看来,只要他能说服高瀚文与他统一战线,再加上清流举荐的海瑞、王用汲,就算不能彻底扭转局势,至少能与郑何等人争拼一番,遏止局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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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有了接下来胡宗宪策反高瀚文的名场面。

浙江瓶窑驿站,比高瀚文先一步离京的胡宗宪,早早就等在了高瀚文赴任的必经之路上。

昼夜赶路的高瀚文,刚到瓶窑驿站,手下的侍从正因没有草料喂马与驿卒交涉之际,胡宗宪的亲兵队长就出现了:

“是高府台,高大人吗?部堂大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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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部堂”二字,高瀚文当即就猜到了,里面等他的人大概率是胡宗宪。

毕竟放眼整个大明朝,能被称为部堂的,且有动机在半路截他的,唯有胡宗宪。

而对于胡宗宪要见他的事,高瀚文内心是拒绝的。

一来,此时的胡宗宪已基本被严党除名,而他却是严世蕃刚提拔的人,如今私下相见,消息一旦传回京城,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胡宗宪不愿推行“改稻为桑”一事,朝野皆知,高翰文自然也清楚。

虽说胡宗宪已不是浙江巡抚,可依旧挂着直隶总督的头衔,一旦胡宗宪当面提出什么要求,碍于其职位与地位,他又该如何拒绝呢?

他虽不打算与胡宗宪交往过密,但也不想一上任就把胡宗宪这个大领导给得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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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高翰文带着戒备,踏进了胡宗宪所在的驿站正房。

听亲兵队长禀报完,躺在椅子上的胡宗宪先是说了句“请坐”,随即在亲兵队长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出于礼节,高瀚文并未应声而坐,而是问道:

“请问是胡部堂,胡大人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高瀚文这才按规矩向胡宗宪作揖行礼,并自报家门:

“失礼,属下高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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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接下来的一个细节——

高翰文报完家门之后,胡宗宪又对高翰文说了一句“请坐吧”,可高翰文却依旧没有坐下,笔直的站在原地。

高翰文的这个举动,是明显的不想久留、拒绝沟通的表现。

也就是说,碍于胡宗宪的身份,高瀚文不好直接扫了胡宗宪的脸,却在用行动向胡宗宪传递一个信息:我并不想与您有过多的交流,也不打算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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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胡宗宪先是做了一番开场白:

“按规制,你归浙江巡抚直管,我们之间没有差事授派,我今天见你,完全是为了浙江,为了朝廷。”

在高瀚文回复“部堂大人有话请说”之后,胡宗宪也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转头对着亲兵队长说了一句:

“把我们的马料,分给高府台的马队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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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

这便是胡宗宪的厉害之处,也是他策反高瀚文的第一招——封死对方的退路。

在见高瀚文之前,胡宗宪就预料到了高瀚文对他会有所抗拒,而在高翰文进屋之后,他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一旦高翰文以“钦命在身,着急赴任”为由,拒绝久留,进而避免与他沟通,那么即便他身为浙直总督,也不好强留高翰文。

而他若以势压人,非要强留,那么只会增加高翰文的抵触心理,反而对后续的谈话不利。

所以他想说服高瀚文的第一步,就是想办法堵住高瀚文的退路,让高瀚文无法拒绝与他沟通。

而驿站的马料,就是胡宗宪为此准备的应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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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驿站没给高翰文的马队提供草料,就是胡宗宪的安排。只等高瀚文的马队到达驿站,他再当着高瀚文的面,把草料分给对方。

这样一来,既让高瀚文不得不承下这个情,还名正言顺的拖住了高瀚文离开的脚步,为接下来的沟通创造了空间与时间。

毕竟,高瀚文可以“以着急赴任”为由拒绝久留,却没有理由拒绝胡宗宪分出的草料,而喂马总是需要一定些时间的。

在封死了高瀚文的退路之后,这场改变浙江局势,甚至改变了高瀚文一生的谈话,正式步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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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瀚文一拜

胡宗宪:“高府台,我想问问你,淳安和建德现在有多少灾民?到今天为止,浙江官仓里还有多少粮食,每人每天按四两发赈,还能发多少天呢?”
高翰文:“淳安有灾民二十七万,建德有灾民十一万,发粮之前官仓有余粮二十万石,三十八万灾民,每人每天按四两赈灾,每天是七千石,现在二十天过去了,官仓里还有余粮五万石,最多能发放十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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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在来杭州之前,高瀚文为了能尽快接手知府的工作,对浙江的灾情与田粮情况做过一番调查与了解,所以才会对答如流。

也是因为做过调查,高瀚文才会衍生出那盲目的自信,只不过他的自信,很快将被胡宗宪接连提出的问题给击碎——

“那十天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你准备让那些有钱有粮的人,拿出多少粮来买百姓的田呢?”

“十天过后,赈灾的粮断了,灾民没有了饭吃,买田的人趁机压价,官府过问不过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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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这三个问题,高翰文还能勉强应对,可随之而来的致命一问,却让高翰文楞在了当场:

“哪个官府,是你杭州知府衙门,巡抚衙门,还藩臬衙门呢?”

胡宗宪话罢,高瀚文终于明白了胡宗宪的言外之意,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部堂大人的意思是,浙江官府会纵容那些大户趁灾情压低田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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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翰文的眼中,官场是按规矩与朝廷章法办事的地方,可现实却是,在大人物的意志面前,所谓的原则与规矩,不过是一纸空谈。

如今胡宗宪将桌子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他岂能不震惊?

而随后胡宗宪的话,更是让失了心气的高翰文彻底没了主意:

“要真是这样你怎么办?怎么争?到时候啊,你既不能抄大户的家,把他们的粮食分给灾民,也不能劝说灾民忍痛把田贱卖出去,是两边都不能用兵啊。灾民若被逼起事,浙江乱了,你在朝廷提的那个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奏议,就成了致乱之源呐。这恐怕不是你当初提这个奏议的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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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

这里涉及一个问题:胡宗宪为何不直接告诉高瀚文,严党的目的就是想要从中取利,他高翰文不过是“第二个马宁远”罢了,而是非要绕着这么一个大弯子,让高翰文自行领悟?

这就是胡宗宪的谨慎之处,也是他的精明之处。

其一,胡宗宪无法确定,他能否说服高翰文,为了不授人以柄,有些话他就不能和盘托出。此时说七分留三分,让对方自己领悟才是明智之举。

其二,胡宗宪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深谙官场的真相,还深谙人性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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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特点是,从来不愿意听别人讲道理,讲对错,更愿意相信自己想到,看到的,认为的。而采用循序渐进的反问方式,引导高瀚文自己去思考,这样得出来的结论,高瀚文才会深信不疑。

因为推翻他原本想法的,不是胡宗宪,而是他自己。

而这便是胡宗宪策反高翰文的第二招——通过反问的方式,引导对方自行推翻曾经的想法,而不是强行干预。

胡宗宪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彻底颠覆了高翰文的认知,也让高翰文陷入了迷茫。

于是,他一改之前的不以为然,卸掉了心中的防备,放低姿态向胡宗宪请教:

“我该怎样去争,请部堂大人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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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胡宗宪顺势将他早就想好的办法,悉数告知了高翰文:

一、建议方略提出者高翰文,利用拥有“最终解释权”的优势,限定田价不得低于三十石;

二,扩大大户买田的范围,不能集中在淳安、建德两个灾县;

三,大户一旦不愿高价买田,以钦使的名义上奏朝廷,不要自作主张。

四,重用海瑞、王用汲,借助清流的力量对抗浙江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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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为了让高翰文信服,胡宗宪还向高翰文保证,十天以后会将从邻省借的粮送到杭州。

给了解决方案,给了具体实施的方法,给了自保的办法,同时还予以了实质性的支持和帮助,到此高翰文还有不听劝的理由吗?

自然没有!

也是认可接受了胡宗宪的建议,从进屋一直站着与胡宗宪对话的高翰文,终于主动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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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严世蕃费尽心思下的这步好棋,被胡宗宪轻而易举的给毁了——只用了两招,就成功策反了高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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