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敌工部特工,虎口脱险记
我有故事给你讲
2024-11-24 02:03浙江
1942年4月初,新四军6师敌工部做组织干事张馥赓,到上海将一个重要决议送给上海新四军地下组织负责人金子明之后,于10号转到浦东万祥镇附近去找一个地下组织成员,一则了解他的工作情况,二则通知他,以后他的组织关系转由上海地下党领导,上海地下党会派人来找他联系。傍晚到达万祥镇时,突然天变得漆黑,下起了倾盆大雨。只好在吃饭的小饭馆里向王老板借宿,他没想到的是,只因这场大雨,险些丢了性命。
新四军便衣人员
一晚上,风雨交加,张馥赓几天奔波,和衣在两个拼拢的饭桌上睡得很沉,黎明前被一阵急促脚步惊醒了,接着门被捣响,“哐当、哐当”。知道不好,连忙起身,王老板也来到身旁,张馥赓将随身带着一个小包交给王老板代为收藏。王老板给了一条堂倌(店小二)用的围裙让张馥赓围在腰里,装作堂倌应付敌人。
刚收拾停当,门被鬼子踹开了。鬼子兵端着刺刀进来不由分说,进屋把男人都赶出来,随即将全镇男人都赶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张馥赓随着众人,挨到人群中间,鬼子兵命令他们都坐在地上。
鬼子抓捕百姓
一个日本鬼子手臂上戴着宪兵的袖箍,面对着坐在地上的人群来回踯躅着,观察着,不时叫出一个人,带到另一个地方审讯。张馥赓想自己从江苏两潥(潥阳、潥水)来到浦东,敌人中不会有认识他的,单身一人也需要串供,也不会有同伴经不住考验出卖的事,可以独自灵活地应付。
张馥赓想到自己扮得是堂倌,这几年参加劳动少了,手掌不像堂倌,不了解堂倌的营生,就怕鬼子问这方面的事情露出破绽,就利用坐在地上的机会,两手在泥地上抓蹭,把手弄脏、弄黑一点。同时低着头观察注意周围的动静。
过了一会,张馥赓抬起头想看一下鬼子的动静,不想与那个宪兵对视了,他连忙低下头,再抬头时,那个宪兵指着他:“你的,知道支那兵在哪里的?”张馥赓说:“我的不知道的。”
两个日本兵过来拉起张馥赓,用枪托推搡他到走到一个院子里。张馥赓想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转念一想,做敌工工作的这是免不了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个日本大尉军官坐在从屋子里搬来的太师椅子上,通过边上站着的翻译审问张馥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桂根”(这是上海地下党给办的身份证上的名字)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王家饭店堂倌”
“你知道游击队在哪里?”
“不知道。”
“游击队不到你们店里吃饭吗!吃完饭向哪里去了?你不知道吗?”
“每天来店里吃饭的很多,南来北往的都有,他们头上又没有字,我怎么知道谁是游击队呢?”
“你还是识相点,赶快说,不说吃了苦头别怪我!”
“叫我说什么呢?”
“叫你说游击队哪里去了?”
“不知道。”
日本军官对边上士兵喊一声。翻译说“用刑。”
日本兵把张馥赓绑在一个梯子上,然后把张馥赓头朝下,脚朝上靠在墙上。又问:“游击队在哪里?说不说?不说,要用刑了。”
“不知道,实在不知道。你们不相信,要用刑也没办法。”
一个日本兵端过一盆冷水,向张馥赓嘴里倒灌。张馥赓见灌水,先吸足一口气屏住,鬼子兵倒水时正好张嘴吐气“啊啊……”。鬼子兵没头没脸地灌完一盆水,再去端水时,张馥赓就换气,长在水边,经常游泳潜水,肺活量大,屏气有一分多钟。鬼子兵灌水又较快,虽然也呛了几口水,并没有大碍。
灌了一阵,翻译又问:“游击队在哪里?”
“不,不知道。”
又灌水,张馥赓装作受不了,鬼子兵端水去时,大声咳嗽。这样反复审问灌水过程中,张馥赓说:“我是良民,有良民证,可那给你们看。”翻译却说:“洋先生不看良民证,游击队统统有良民证的。”
鬼子审讯抓来的百姓
这样审讯了约两个小时仍未结束,忽然来了一位军官,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军官立即站起来敬礼。翻译走过去与那个军官叽里咕噜讲了一阵,回来将梯子放下,松开绑,叫张馥赓站起来。
张馥赓倒挂时间长了,浑身发软,起不来,一个日本兵将张馥赓扶起,一松手又向下倒。后由日本兵扶着,靠到墙上才未倒下。这时那个军官走过来,一身黄呢军装,未带军衔,奇怪的是这个军官颔下垂长须,中等身材,肥胖结实,脸色红润。他的特别胡须不同于一般日本军官鼻子下面的唇䯸,就像金子明介绍的日军淞沪警备部司令长谷川。原来这次奔袭是他亲自指挥的。
张馥赓靠墙站了一会,两腿渐渐恢复了知觉,想找机会脱身,便傻里傻气地问:“没有事可以走了吧”翻译说:“不行!”便被带进一间屋子,停一下又被带走了。
带进去另一间屋子,翻译走了。里面有五个抓来的人坐在一张拉开墙的床上,一个日本兵坐在一条长凳子上,监视着他们。张馥赓进去坐到床尾。
隔壁房间里不时传来了惨叫声、抽打声,日本鬼子正在审讯抓来的人。
张馥赓警惕地听着隔壁的审讯,问: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打鱼的。”
“你这么早出门去做啥?”
“去打鱼。”
“去给游击队送信的吧?”
“不是的。”
“游击队在哪里?”
“不知道。”
“不讲,给我打!”
接着传来鞭打声和惨叫声。这时隔壁又带进一位百姓。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木匠。”
“你这么早出门干什么?”
“去上工”
“木匠上工哪有这么早的?”
“上工的地方远,所以走得早。”
“你即是木匠,我问你,一段树五尺长,胸径一尺有多少斤?”
“我不是这种木匠,我是打家具做车子的小木匠。”
“你是做车子的,我再问你,一根圆周一尺二寸的车轴,应该有几根辐,眼怎么冯?”
张馥赓想看来化妆必须有相关知识,才能不暴露身份。突然,他头上被敲一下,好疼。原来是看管他们的日本兵拿着棍子给他们每人一下。这家伙打了人得意洋洋,这是在拿他们开心。
右为长谷川
这个日本兵强迫一个人脱下裤子,用木棍拨弄那人的小便处,一边叫道:花姑娘的好来西。众人皆敢怒不敢言。鬼子兵戏弄够了,又敲他们每人头上一下。
这时,长谷川带着翻译和一个百姓进来了,长谷川对翻译说了一串日语。翻译对那百姓说:“你说你是当地的,那么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那百姓从床头指认,这是哪家的小老板,这是哪家的伙计,这是送菜的……,指到张馥赓时一下哑了,张馥赓立即说:“我是王家饭店堂倌,你怎么不认识呢?”那人似有所悟接着着说:“你是王家饭店堂倌来得不久,我一时记不起来了。”翻译对长谷川说了一下,长谷川说:不行的,中国兵的。便示意张馥赓出去。
张馥赓到上海执行任务再转到浦东大祥镇,突然天降大雨,只得滞留一宿。他借宿在一个老板姓王的小饭馆里,不想第二天早上,被从上海市区来的鬼子突袭抓住了。张馥赓匆忙间化装成王老板店里的堂倌,日本鬼子要本地居民来辨认,那居民见张馥赓脸生,稍一迟疑,引起鬼子头目长谷川的怀疑,把张馥赓拉到一边亲自审问。
张馥赓被推进隔壁那间审讯的房间,翻译喊了一声:“跪下”,两个日本兵上来把张馥赓推倒在地。长谷川通过翻译开始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
“王桂根。”
“干什么的?”
“王家饭店堂倌。”
“哪里人?”
“上海南市人。”
“上海南市人怎么到这里当堂倌的?”
“我原来是上海南市饭店学徒的,大东亚战争(日本人对太平洋战争的称呼)爆发后,皇军遣散难民,饭店生意清淡,师傅的饭店关门了,我无处生活。王老板是我师傅饭店的大师傅,便投奔这里,找碗饭吃。”
长谷川叫翻译剥开张馥赓湿透的棉衣,敲敲张馥赓的胸部,看看两边的肩胛骨,又看看大拇指和虎口,最后用皮鞭抽打了张馥赓的头部,仔细看了一下,没有找到一点当过兵的痕迹,他有些犹豫了。张馥赓心定了,等着日本人下一步如何审问。
“你的支那兵的联络官的。”长谷川突然用中国话吼叫起来。
“中国兵的我的不当,洋先生抓到要死啦死啦的,我不当中国兵的。”张馥赓装傻。
长谷川又叫翻译重新扒开张馥赓的湿棉衣,敲敲胸部,看看肩胛,手指、虎口有无背枪持枪的痕迹,头上有无戴军帽的印记,仍是一无所获,犹豫的眼神又露出来了。张馥赓见状急忙说:
“我是良民,我有良民证。”
“有良民证拿出来看看。”翻译说道。
张馥赓从棉衣口袋里拿出“良民证”,由翻译交给长谷川。
长谷川先正反两面看看“良民证”,再打开“良民证”的“派司”套,抽出里面几张五元钱的日军军用手票和当时中国中央银行的分票,反复地看着,张馥赓表面平静,心里却有点紧张。因为据了解蒋方三青团,曾一度用中央银行分票上打上暗号作过联络记号,可能引起鬼子对此产生怀疑,更重要的是派司套内还有一张小白纸条,是密写的介绍信,要是被发现引起怀疑或者用显影药水一凃那就糟了。张馥赓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脸上还是略带微笑。
“这是干什么的?”长谷川指着这些小钞票问。
“这是我在上海师傅饭店里时,客人给的赏钱,后来物价上涨没有用了,留着玩的。”
长谷川又将军用手票、分票翻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将这些小钞票放进派司套内。小白纸条与良民证的颜色一样,未被发现,张馥赓的心才落到实处。
长谷川对张馥赓上下打量一番,边将良民证还给张馥赓,挥挥手,翻译便把张馥赓带回原先的房间。
原先打人的日本兵不在了,换了一个戴眼镜年轻的日本兵。他正坐在长凳上脱下满是泥水的军用皮鞋,他脚上没有穿袜子,两个脚掌上磨起了血泡,其中大点的血泡还破了流了一点血。他紧皱眉头,叹了一口气,找出一块手帕,撕成两半,一只脚上绑一块,然后圾拉着鞋,走到床边,叫其他人让一让,叹声气躺下了。张馥赓觉得此人情绪低落,有些厌战,是个新兵,想找机会在他身上进行些工作。
“伊奇,倪、撒恩、西、库,”小鬼子用日语数着数字,又搬起指头喊:“一二三四……四……”他在学中国话,一点不错,是个新兵蛋子。他数到四就数不下去了。
张馥赓趁机喊了一声“五”,年轻鬼子坐起来,要张馥赓教他数数。张馥赓板着指头教到“十”,鬼子兵拿出本子给张馥赓一只半截铅笔,要张馥赓把十个中国数字写给他,写完后,小鬼子来了兴趣,开展了笔谈。
“哪里人?”他写。
“上海人。”张馥赓写。
“家里有什么人?”他写。
“父、母、妻子、女儿都有。”张馥赓写。
“孝?”他写。
“孝!不孝天上雷公要打的”张馥赓写。
小鬼子停了一下,似乎没什么要问了,张馥赓趁机问他。
“怎么的?”张馥赓写。指指他的脚。
“上海来的,走了一晚”。小鬼子又指指脚上的破了的血泡,皱皱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读”张馥赓写。
“大学生,抽来当兵。”小鬼子写。
“家里有什么人?”张馥赓写。
“父、母、未婚妻。”小鬼子写。他随即从衬衣里面掏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器重袋”,拿出了家信和照片给张馥赓看。
照片有两张,一对和蔼可亲父母;一个穿着和服的漂亮年轻女子。信里日文夹杂着“保重”之类的字样,得知小鬼子叫:神川一郎。
“你父母慈祥,未婚妻漂亮。”张馥赓写道。
小鬼子看了,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张馥赓想,这年轻人还没有变坏,如果不是这场侵略战争,两国人民何至于拔刀相向。
“孝?”张馥赓写。
“他们天天盼我回家!”神川一郎还作了一个家人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动作,并对着照片凝视了一会儿,才把信和照片放进“器重袋”里,放进怀里。
神川一郎过了一会,才从思念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又指着屋子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