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带着瞎子走路，这本是时代的一般病态。”
——莎士比亚《李尔王》第四幕第一场
在人类文明的演进中，罪恶、丑陋常以被关进禁闭室的方式掩盖，被驱逐出大众视野之外。但是，偏偏疯子例外。
据史料记载，早在中世纪时期，展示疯子便已成为欧洲大陆上的一种风俗习惯。《一个英国人的游记》中报道，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比赛特尔的疯人像“稀有动物”一样被展出，成为人们为之付费的周末娱乐项目之一。
疯子因为其自身具有强大的非理性“魅力”而在世界的舞台上巡回登台演出。疯癫性正成为着社会的一道纯粹景观。
演员疯了！
导演疯了！
舞台疯了！
1969年，意大利米兰火车站发生一起爆炸案，一名无政府主义者朱塞佩·皮内利被指控为凶手。审讯期间，他突然跳楼身亡。事件发生后，在意大利普通民众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应。
剧作家达里奥·福迅速对此事做出反应，经过精细的调查之后，在1970年写出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戏中的主角是个真正的疯子。
达里奥·福从那起真实发生的火车站爆炸案中汲取创作灵感，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意大利警局的故事：警察局长及警员将一个在押的无政府主义分子刑讯致死，局长找来一个有“表演癖好”的疯子编排无政府主义分子的死亡过程，以期掩盖其死亡真相，但最后这批想戏耍疯子的警察结果都被疯子玩进去了……
孟京辉导演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的舞台，主打的就是一个字——
！“疯” ！
在现实中，一个身穿蓝白条纹病服的疯子面对着腰中别着警棍手上举着枪的警察，他的反应是恐惧与无助， 他的命运是挨打和屈从。
似乎，“常态”对“变态”的霸凌是天经地义的。
“强权”对“弱者”的羞辱是通行的法则。
“理性”对“非理性”的轻蔑是文明进化的方向。
然而，一旦进入这场“戏中戏”，乾坤便发生了扭转！ 疯子成为了站在剧场中心耀武扬威的导演，疯子成为了剧团里最为出彩的演员。那些从前精密运转的警察此时成为了疯子的奴仆，听从着疯子的指挥，被席卷进疯子头脑里的疯狂构想之中。
“变态”对“常态”突然发起了撕咬式的猛攻！
“弱者”忽然以“非理性”为武器，在嬉笑怒骂荒诞不经间解构、颠覆了以“理性”稳固“强权”的根基。
所有人听好了：
必须坚持导演中心制！
在疯子带着警察排演着这出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案过程中，融入了大量的“戏仿”表演片段。
戏仿，又称谐仿，是指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其他作品进行借用，以达到调侃、嘲讽、游戏甚至致敬的目的，属二次创作的一种。
戏仿的对象通常都是大众耳熟能详的作品。举例来说，香港电影导演兼演员周星驰在《大话西游》和《功夫》等影片中大量使用了戏仿，引用的来源有《西游记》、李小龙的影片、《黑客帝国》等等。
疯子所“戏仿”的片段来自于古今中外的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作品，但它们都在用各种形式处理一个主题，即“人民”与“权力”的关系思考。
而疯子在戏中戏里所确立的“导演中心制”，恰恰是一个更高维度的“戏仿”。现代戏剧舞台上的导演中心制在疯子的演绎中变得独断专行，成为了笼罩在所有演员上空的强大魔咒。这样的制度氛围正和戏剧开头时警局中的氛围极为类似。
可以见得，舞台之上的“导演中心制”恰是舞台之下的社会生活的“戏仿”，背后具有更高维度的历史隐喻性和现实指涉性。
米歇尔·福柯曾在《疯癫与文明》中写道：
“疯癫不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一种文明产物。没有把这种现象说成疯癫并加以迫害的各种文化的历史，就不会有疯癫的历史。”
在《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的舞台上，我们恰恰能够窥见生成这种“疯癫性”背后的文化历史以及它们最终因自我膨胀而走向虚无的方向。
而在《空中花园谋杀案》的舞台上，各式各样的“疯癫性”轮番登场，“疯子们”集体亮相！一个个文明社会的体面儿突然有一天集体决定——“不装了”！在摇滚乐的狂热氛围包裹中，他们将走向何方？
《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
北京｜蜂巢剧场
2024.12.11-12.15
《空中花园谋杀案》
北京｜蜂巢剧场
2024.11.27-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