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馆藏
书院的露台曾种了一些竹子,我就和山长说,竹子种在这里,会破坏屋顶的防水啊,它们的根系蔓延起来太厉害了,果不其然,一年后就出问题了,现在是竹子都砍了,春天再新长出一些,也拔掉,隐患也差不多解除了。我这属于啥呢?石田老先生听闻,是不是要摇摇头,叹道:世人无风雅呀。
不过,一楼的内院和外面倒也种了不少的竹子,居于此意境确实好,插花时也能就地取材。
梅兰竹菊,文人所爱。竹子,代表气节,亦代表生命的韧性。
当初看卧虎藏龙的时候,李慕白和玉娇龙的那场竹林激战,让我迷醉于竹林之美。
竹林意境,上推至竹林七贤,乃风雅之祖也。
到了我们的风雅达人苏东坡这里,那就更是痴迷了:
《於潜僧绿筠轩》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若对此君仍大嚼,
世间那有扬州鹤?
而在唐朝的王维,他的《竹里馆》的隐逸生活,也是竹林意境的源头之一。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文人爱竹,乃与诸贤为友也。与贤为邻,见贤思齐焉。
沈周这幅《有竹邻居图》,亦是此意也。
当然,沈周所居之所,就在有竹居。
有竹居本是石田先生的父亲和伯父读书学习的地方(伯父贞吉,父恒吉,并抗隐。构有竹居,兄弟读书其中),成化七年(1471年),沈周修葺自己的“有竹居”,并作《葺竹居》一诗以自得。
行年四十五,两鬓半苍苍。
感兹白傅言,蹇予适相当。
老态一何逼,流光一何长。
坐懒百事堕,澹然与世忘。
黾勉旧田庐,今兹始葺荒。
买竹十数栽,初种未过墙。
把酒时对之,疏阴度微凉。
再歌荣木篇,为乐殊未央。
成化七年(1471年)二月六日,沈周与刘珏、史鉴、弟沈召,共南下杭州,与居住杭州的朋友刘英、诸中、沈宣、归生共同游览杭州风景名胜。这次是沈周第一次杭州之游,沈周留下了《至宝叔寺》《谒后坟》等十几首诗作,创作了《飞来峰图》(藏上海文物商店)《灵隐图卷》两幅画作,首次杭州之游为沈周一生中十分重要的一次旅游。游杭州后,沈周修葺自己的“有竹居”,并作《葺竹居》一诗以自得。然而该年春天过后,弟沈召病重,卧床不起甚至昏迷不醒,而父亲沈恒也中风瘫痪。沈周奔波于父亲与弟弟之间,尤其是为了照顾病情凶险的弟弟,沈周把被褥搬来与弟同住。人生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唯有守住本心,有所寄托,有所抒怀,才能跨过重重困境,过得平和、淡然。
题跋:
水南水北曾称隐,
百里重湖今属君。
种树绕家深蔽日,
寻门无处总迷云。
鱼濂花落间供钓,
凫渚菰荒久待耘。
我是西邻不多远,
鸡鸣犬吠或相闻。
邻人沈周。
水南水北过去都被人称作是隐居的好地方,但现在这连绵百里的重重湖泊都属于你了。你在家周围种满了树木,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想要找到你家的门却总被云雾迷住,找不到路径。鱼儿在池塘里欢快地游弋,花瓣随风飘落,你可以悠闲地垂钓;野鸭在长满菰草的小洲上栖息,那儿的田地已经荒芜了很久,正等着你去耕耘。我就住在你的西边邻居不远处,有时候还能听到你家的鸡鸣和狗叫声呢。
感觉这又是那种“我有个朋友”的讲法啊。沈周所谓的邻居,就是他自己呢!这个老顽童,瞒天过海呢。
你看这老夫子,独坐高楼,望尽水南水北。与烟波为邻,与山水为邻,与渔人为邻。
结庐在人境,相安两无事。
可以思陶潜,种豆南山时。
遥想王摩诘,弹琴啸竹林。
历来竹林友,水天共此时。
历来竹林之友是一家啊。
有个小院落,跨过一条小桥,便是几块薄田。晴耕雨读,闲时垂钓烟波里。
裁剪下的每一幅图,似乎都那么完整。此时的小楼静坐客,正看着这里了。
渔人在湖里摆渡,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遐思。明月装饰了小楼客的梦,小楼客留下这溪山悠游之境。
最是悠然水上客,不知春夏与秋冬。
这里有吴镇《渔父图》之意也。何尝不是与吴镇为邻。
始终放置此画,又何尝不是与沈周为邻。终于明白文人挂画之意了。卧游山水,与贤为邻也。
好,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