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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的霜几乎是与泛黄的叶片同时出现的,园田经过收获的洗礼已变得一片荒芜,家禽不再喜欢东游西逛,温暖的窝使它们变得格外懒惰。

男人们开始收拾菜窖,然后将白菜、土豆、萝卜等越冬菜储藏起来。女人们忙得不可开交:腌酸菜、糊窗缝、翻新棉衣。最幸福的要数小孩子了,他们欢快地在户外的秋风中跑来跑去,却还要时不时地嚷嚷:“真要来冬天了,手都冻麻了。”好像他们的手若不被冻麻,冬天就会远离塞外似的。

大兴安岭的秋天就这么有声有色地展开了画卷。呈“人”字形南飞的大雁优雅地告别一座座山村。极淡极淡的云在蓝蓝天下漂泊着,无声无息。这时候任何一种声音都会传得因为大地沉寂,天空澄碧,很远。

男人们把蔬菜下到窖里后,就该将农具一一拾起,归置到仓里,待到明年开春再用。接下来他们要检查一下房屋的泥坯是不是因为夏日淫雨的侵蚀而有大面积脱落的地方,然后和上黄泥修补一下。当这一切都井井有条之后,有心情的男人就要编鸟笼子,预备大雪封山时去捕鸟。喜欢打猎的则用细铁丝编兔子套和狍子套,猎枪自然也要好好擦一擦了。擦猎枪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哼上一支歌,歌声时断时续,如萤火虫一般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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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空晴得几乎存不住一丝云彩时,河水仿佛是不流动了。薄冰开始出现,屋顶的白霜只到正午时分才稍稍融化一些。菜园中的虫子全部销声匿迹,年纪大的人及时穿上了冬衣,到户外走动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女人们忙完了一个秋天的活,就捶着酸痛的背,失神地望着天空中薄薄的云彩,想着该回老家看一看。想着出嫁那天离开娘家时的情景。有时就想出了泪,可又舍不得轻易动用柜子里的积蓄。于是晚上就常在梦里见到过去的炊烟、房舍、亲戚。想着世界不这么大该有多好,生活中没有这么多条漫长的路该有多好。这时候她们最渴望获得男人们温存的体贴。而男人的呼噜总是无忧无虑地起伏着,女人就仿佛听见潮水翻涌,自己则像孤舟在波峰浪谷中颠簸着。

天高云淡的时节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在怀乡。花草凋零除了说明它们对季节的不适应外,还隐喻着它们的生命渴望转换成另外一种状态,一种逍遥的休息状态。虽然说冬天的漫漫大雪掩盖了它们的声音和形象,可第二年的春天它们又会复苏,生机像深潭下的水草一样疯狂地弥漫。虫子依然活泼地在田间蠕动,蜻蜓的翅膀依然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各色花卉将馨香畅快地吐露出来,只不过并蒂的花可能变成了三朵或者四朵,花瓣也由单层变为二重或三重。带着一种还乡后的温足和平静,它们望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云时就有一种亲切感,因为淡淡的云缥缈地出现时,它们因此而变得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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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幻想着还乡的女人们呢?她们的鬓发渐渐变白,手指粗糙不堪,望着日月的清辉时会不由自主地花眼。她们的膝下已有了孙子孙女。柜子里的积蓄还是过去的样子,她们已经舍得花钱还乡,却力不从心了。何况那故乡的双亲早已故去,兄弟姐妹也到了夕阳般的年龄,她们去了又能寻到什么?然而每逢天高云淡的时候,她们仍然一如既往地做着还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