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年底，软禁中的李香兰迫切地等待着一件来自北平的包裹。
这位因歌曲《夜来香》走红上海滩的女歌星，此时洗尽铅华，关押在虹口的一间看守所，窗外可以看到庆祝抗战胜利的行人，而她却惶惶不可终日，听到汽车的响声都吓得躲到角落里，以为是刑场来的军警。
就在几个月前的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终于落下胜利帷幕，伴随着抗战胜利，在上海，日占时期参与日本电影拍摄的汉奸影人开始逐步接受当局传唤调查，李香兰因参演过"大陆三部曲"等伪满洲宣传电影，8月底和"中华电影公司"的日本员工一起被批捕，对她的指控是"汉奸罪"，当时的报纸还刊载了枪决她的日期。
抗战胜利后的上海街头
其实李香兰此前还被指控了"间谍罪"，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查清了她在演艺生涯里没有参与过政治活动，于是"间谍罪"予以撤销。临近年底童年好友、白俄姑娘柳芭看望她，还带来了一个新消息：柳芭会去北平找李香兰父母拿一份重要文件，只要这份文件能找到，李香兰能免于"汉奸罪"。
这份被李香兰当作救命稻草的文件，终于在她望眼欲穿之际抵达，1946年年初，李香兰收到了一个木箱，打开是一个童年时的日本玩偶，玩偶的腰带上藏着一件东西：原来正是"山口淑子"的户籍抄本。
李香兰（左）与陈云裳
看着"山口淑子"这个自己久违的日本原名，身陷囹圄的李香兰忍不住百感交集，不多久的军事审判上，尽管民众依旧对她参演谄媚日本人的电影愤怒不已，但鉴于她已经证明的日本人身份，军事法庭最终判处她无罪，被释放回国。
面对庭审时旁听席上一片哗然的指责，李香兰只能流着眼泪鞠躬道歉，而带着眼泪，1946年3月，她登上撤离回国的"云仙丸"号，离开中国返回日本，轮船的声声汽笛，也从此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前半生被万众唾骂的"汉奸"明星，本名山口淑子的李香兰，另一边则是后半生赎罪偿还、被日本右翼分子辱骂的"日奸"政治家大鹰淑子。
当我们回望她的曲折人生，从山口淑子到李香兰，再到大鹰淑子，3个名字折射出的是她的3段人生。
而通过李香兰在不同时期留下的3句真心自白，能让我们从历史的迷雾中，窥见这个夜来香的真实人生：她绝不仅仅是网络上传闻的“汉奸明星”那么简单，虽然她的前半生被撕碎在了战争的泥土里，但后半生却从泥泞的挣扎里赎罪重生。
"我会站上北平的墙头，死在中国和日本的炮弹下"
1934年，侵华日军的铁蹄正在跨过长城，朝北平汹汹而来，中华民族热血青年纷纷投身抗战，昔日宁静的北平城已处于战火边缘，此时的李香兰14岁，经父亲安排投靠潘毓桂，以学名“潘淑华”入读北平的翊教女子中学。
少女时代的山口淑子
她的本名"山口淑子"是被严格保密的，偌大的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她的日本人身份，大家更不知道这个"潘淑华"，就是在奉天大名鼎鼎的少女歌手李香兰。
对于李香兰来说，蔓延的战火带走了她平静的校园生活，面对当时群情激愤的抗战氛围，她越发觉得局促不安，一次政治讨论会上，大家探讨如果日本侵略越过北平城墙该怎么办？所有人高喊与日军决一死战，只有李香兰一直低着头。
终于轮到她表态，李香兰想了半天，最后给出了一个和所有人不同的答案：我会站上北京的城墙，死在中国和日本的炮弹下。
李香兰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在她的身体里，原生家庭与成长经历早已种下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一个是日本少女山口淑子，一个是中国歌手李香兰，面对时代的危局，她的个人命运，注定无法逃离，也无法挣脱。
山口淑子为什么会成为中国明星李香兰？这得从她的父亲说起。
1920年2月出生在中国东北沈阳的山口淑子，父亲山口文雄是当时满铁公司的高级职员，满铁公司，就是日本在中国东北的"东印度公司"，是日本侵略东三省的核心机构，可以说，山口淑子出生在彻彻底底的殖民家庭。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山口文雄却是地地道道的"亲华派"，他祖上是日本近代佐贺藩出身的汉学家，家族世代传承中国文化，比如山口文雄的父亲山口博就酷爱汉学，仰慕中国文化。
山口淑子与父亲山口文雄
而山口文雄到了中国后，亲眼目睹了日本军队的罪恶，对当时满铁的侵略心生不满，开始同情中国平民的遭遇，平时和中国人来往密切。1932年抚顺日军为了报复平顶山居民的反抗，制造了血腥的"平顶山惨案"后，山口文雄因为被怀疑"通敌"，被迫接受了日本宪兵的调查，最后被撤销了职务。
这个时候的山口淑子，正是刚满十来岁的豆蔻年华，她从原生家庭里继承了对中国文化的喜爱，还在耳濡目染下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北京官话。
命运的车厢也为这个日本少女敞开，丢了工作的山口文雄，带着一家人移居奉天讨生活，寄居在山东军阀李际春家里，这年农历春节，一身红色中国衣装的山口淑子，被李际春当场认下做义女，取名李香兰。
从此，这个从语言到样貌都和中国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日本姑娘，被这个中国名字改变了一生。
而如果说人的一生中，最幸运的莫过于发现自己热爱并擅长的事情，李香兰无疑是个幸运儿，她很快发现了让自己与众不同的天赋：唱歌。
在好友柳芭的建议下，她师从名师，拜在沙俄女高音歌唱家波多列索夫夫人门下，随后脱颖而出，1933年，她在老师的独唱会上被奉天广播电台相中，电台的企划科长亲自登门拜访请她来电台唱歌，想捧她当歌星。
李香兰与柳芭多年后合影
单纯的李香兰没有想那么多，但父亲看出了端倪，这个看似慷慨的馈赠，其实已经被暗中标好了价格：原来伪满洲国成立后，为了推广所谓的"日满亲善"，奉天广播急需包装一个既懂中国话，又懂日语的中国少女歌手，借此美化日本统治，消解中华民族的抗战斗志。
可惜，虽然山口文雄起先坚决反对女儿被包装成中国女孩，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后来满营巨头，满铁株式会社大员甘粕正彦亲自上门"邀请"，在一家老小的性命面前，山口文雄不敢再拒绝这样的"邀约"，于是李香兰进入奉天广播电台，录制了十几首精心挑选后的"满洲新歌曲"，就这样开始了歌手生涯。
但唱着这些宣传的政治歌曲，年少的李香兰很快感到厌倦，她本能地想到逃离，1934年在父亲的帮助下，她最终以"上学"的名义，踏上了离开奉天前往北京的列车，人生大戏，至此开幕。
"日本人对亚洲其他民族的优越感和不平等……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民族"
1938年，已成为明星的李香兰被电影公司安排赴日访问，结果受辱国门，这件事让李香兰深受冲击，晚年仍念念不忘。
那次访问是李香兰人生中第一次回国，那天她像往日一样身着旗袍，经过日本海关时，负责"再入国"的警察官看她拿的却是日本护照，特地把李香兰叫出来，对她严厉训斥。
被训话的李香兰起先非常疑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随后才听明白了：原来警察官认为她作为"上等"的日本国民，却穿着"下等"的中国服装踏上日本国土，这是一种侮辱！他命令李香兰立刻换上日本衣服，最后满映的工作人员特地赶来，详细解释了李香兰是在中国的"亲善"演员，最后才得以入关。
赴日访问的李香兰海报
晚年在撰写回忆录《满映的木偶李香兰》一书中，李香兰愤然发表自白："日本人对亚洲其他民族的优越感和不平等，是多么的露骨！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民族。"
本为日本人的李香兰，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充满憎恶？原因就隐藏在她"中国明星"的星途历程里。
满映的公开活动
1934年李香兰从奉天入北平读书，初到北平的几年，她虽然暂时摆脱了日军宣传机关的控制，但伪满洲国的日本人怎会轻易忘记这把夜莺一样的歌喉？她的星途在悄然间被阴谋家提上了日程。
不久，"满洲映画协会"通过川岛芳子的情人山家亨找上门来，对李香兰说，一部音乐电影正在筹备，邀请她担任配唱的女演员，不需要出镜。"满洲映画协会"是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加强思想文化宣传的特设机构，1937年伪满洲国通过了所谓的"电影国策"，"满映"在这种号召下，炮制了一系列鼓吹"王道乐土"、"东亚共荣"的宣传电影。
事实上，山家亨找到李香兰，绝不是仅仅找一个配唱演员那么简单，他们在寻找一个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
因为与山家亨此前就认识，李香兰答应了担任幕后配唱，1937年冬，她从北平回到东北长春，到了拍摄现场才惊呼原来自己上当了，"满映"是要李香兰出演真正的女主角！就这样半蒙半就，李香兰拍摄了自己的荧幕处女作《蜜月火车》，她天资聪慧，在导演的指令下，这部电影很快拍完上映，李香兰从此成为"满映"力捧的头号女星。
在命运布好的棋局面前，此时的李香兰没有抗命：闪耀的镁光灯，鲜花与掌声，名利与浮华就像鸦片，年轻的女孩子很容易沉浸其中，李香兰也不能免俗，她过起了万众瞩目的明星生活，享受着唾手可得的拥戴与爱慕。
李香兰剧照
而步入了人生的快车道的她，随后紧接着拍摄了《白兰之歌》等宣传影片，甚至和日本当时的名演员，"东宝"电影公司大明星长谷川一夫搭档，这些电影在伪满洲国上映后轰动一时，李香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名。
不过，这种声名在救亡图存的中国人面前，他们投给李香兰更多的是骂名，她拍摄的这些影片都是地地道道的殖民主义电影，塑造的也都是千篇一律对日本侵华心怀好感，甘愿做亡国奴的恭顺女性。而与她相比，同时期的中国女星，从胡蝶到黎丽丽，从周璇到陈燕燕，无不积极投身电影救国，即便在日军炮火下辗转，仍不放弃拍摄爱国影片，激励前方的抗战将士。
李香兰的“大陆三部曲”
在李香兰"满映"时期的作品里，以《白兰之歌》和《热沙的誓言》等为代表的"大陆三部曲"，尤其被当时的爱国人士唾弃。
比如《白兰之歌》里李香兰扮演的中国女子桂兰，父母双亡，家园被毁，一次她被地痞流氓骚扰，巧遇日本船夫长谷哲夫，被救后不可避免地爱上了他。一天，长谷哲夫被中国军队伏击不知所踪，桂兰伤心欲绝，电影的一幕场景里，长谷哲夫对着闹脾气的桂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吼道你还要顽固到什么时候！
日本人的这一巴掌，不仅打在演员李香兰脸上，还打在了所有观看电影的中国观众脸上，因为此时的李香兰被电影公司包装成"中国女演员"，他们刻意捏造她是中国人的身份，把她吹捧成了宣传"满日亲善"的代言人大肆宣传，"满映"当时介绍李香兰的口径是"出身名门，父亲曾是奉天市长，能讲一口流利日语的中国美女"，在这种攻势下，所有人都认为李香兰是中国人。
而伴随着1938年赴日访问的受辱事件，日本警察的喝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李香兰的明星梦，她看见中日两国的矛盾已经势同水火，她哪里是什么"亲善明星"，不过是"满映"手里粉饰侵略战争的傀儡罢了。
与此同时，在中国国内，面对中华民族的危机时刻，大众对李香兰"汉奸"的声讨同样喧嚣尘上，在汹涌而来的争议面前，李香兰陷入了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开始极度反感对她是中国人的虚假宣传，也为自己向中国人隐瞒国籍而感到深深不安。
正在此时，一封来自东京的粉丝来信，打动了迷茫中的李香兰，这封信写道："人的价值并非体现在轰动世间或变得出名，倘若自己不能坚定立场，结果只会任凭时局摆布。"
于是，李香兰迫切要求向中国人说明自己身份的真相，1939年在一场北京的记者招待会上，她跟北京记者俱乐部的李干事长强烈提议，想借此机会宣布自己是日本人，但遭到了满映职员的当场反对，他们命令李香兰："绝对不赞成，你非中国人不可！"
当记者会快结束时，一位年轻记者高喊："李香兰小姐！你是中国人吗？你为什么要拍摄那种污蔑人的片子，你身为中国人的自豪哪里去了，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李香兰听罢无言以对，唯有向记者连连道歉。
在上海时期与张爱玲合影
与其盲目地执着，不如明智地放弃，记者会结束后第二天，李香兰就向满映正式递交了辞呈，从此没有再拍摄过"满映"的宣传电影，1944年，因演唱黎锦光创作的名曲《夜来香》，她走红上海滩，成为与周璇、白光、姚莉等齐名的"上海滩七大歌星"，直至1945年日本战败，因参与伪满洲国"大陆三部曲"等汉奸电影被批捕。
"这一天是我一生最好的一天，我的祖国和母国，终于握手言和"
时光荏苒，1972年，日本东京富士电视台的实况转播画面里，当看到周恩来总理和田中角荣首相喝下茅台互相拥抱，一位女主持人转身背对摄像机，泪如雨下。
她泣不成声地说："这一天是我一生最好的一天，我的祖国和母国，终于握手言和。"
这位女主持人叫大鹰淑子，虽然冠以夫姓再度更名，但她正是回到日本后的山口淑子李香兰。
李香兰在香港拍摄电影
1946年，回到日本后的李香兰恢复了本名山口淑子，一度还是以拍戏唱歌为生，甚至曾前往中国香港和好莱坞发展，还经历了一段5年的失败婚姻，正在人生消沉之际，她在纽约巡演话剧《香格里拉》时结识了时任日本驻联合国外交官大鹰弘，1958年接受了他的求婚。
从此，电影明星山口淑子渐渐隐去，为中日和平终身奔走的政治家大鹰淑子走上历史舞台。
婚后的大鹰淑子随丈夫出访世界各国，看见了更广阔的世界，也体察了更多的平民疾苦，回国后她被富士电视台邀请主持新闻节目《三点钟的你》，1970年前往中东地区采访阿拉法特，还曾赴巴勒斯坦难民营采访难民。
大鹰淑子拜访难民营
但比起中东，她更加心之所念的，依旧是一衣带水的中国，她曾难过地说："中国人不知道我是日本人，我欺骗了中国人，一种罪恶感缠绕着我的心。"
有句话说得好，也许人是不会变的，只会越来越像自己，曾在战争中身不由己，又曾亲眼目睹政治背后的风起云涌的大鹰淑子，当挣脱了战争的囚笼，后半生的她，一直对中国文化念念不忘，对中国人民的恩情铭记于心，奔波忙碌于中日友好事业。
在大鹰淑子的眼里，日本虽是祖国，但中国是母国，当年在日本海关受辱的一幕，她曾经问自己："如果有天日本在中国战败了，中国人会不会像日本人对中国人这样对待日本人？"当亲身经历给出了答案，于是她的后半生贯穿着对日本侵略的厌恶，对中国人民的赎罪，推动了很多中日友好的工作。
正在这时，大鹰淑子的政治理念也引起了自民党田中派的注意，1974年7月，她受邀参加参议院竞选，在她之前，日本从没出现过女演员竞选议员这种情况。
而竞选的过程也是一波三折，尽管大鹰淑子奔走在宣传前线，但临近终止的一天，自己票数仍然落后于预期，当她听说后，二话不说转身走进地铁车厢，向地铁里的乘客选民做宣传。
经过随后几天的努力，最终她以微弱优势成功当选！当田中角荣听说这个消息，都忍不住激动地冲着她肩膀就是一拳："干得漂亮！"
之后的18年时间里，大鹰淑子连任3任参议院议员，而自始至终，她的政治行动一直积极推动着外务委员会的对华友好，甚至在日本国会内引发反对者对她是"奸细"的指责，但这些争议的声音，对风风雨雨走过的大鹰淑子来说，只如微风过耳，丝毫没有动摇过她的决心。
大鹰淑子访问长春电影
与此同时，大鹰淑子的对华友好工作，也得到了中国有关方面的关注，1975年，告别中国近30年的大鹰淑子，跟着自民党议员团拜访朝鲜，中途在北京短暂停留，当天中日友好协会孙化平特地赶来拜访，两人畅谈到深夜。
到了1978年，大鹰淑子终于顺利成行，带领日本环境访华团到中国访问，一行人到访"满映"旧址长春电影制片厂时，她感慨万千地说："我有两个祖国，中国和日本，所以去中国应该说'回'中国。"
此时的大鹰淑子，曾经的山口淑子和李香兰，多少故事随时间的烟云逝去，在故地重游的刹那，她多么希望用后半生的赎罪弥补前半生误入的歧途。
1992年重访北京老宅
更加难得可贵的是，从政坛引退之后，大鹰淑子依旧奔走在揭露战争罪恶、促进中日友好的前线，她曾长期担任"亚洲女性基金会"副理事长，以此敦促日本政府向当年从军的慰安妇公开道歉赔偿。
而到了2005年，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悍然宣布参拜靖国神社，已经85岁高龄的大鹰淑子，更是不顾右翼分子再次攻击她是"日奸"，在报刊上慨然发表了人生中的最后一篇长文，劝诫小泉不要参拜，因为那会"深深伤害中国人的心"。
晚年接受采访的大鹰淑子
结语
2014年9月7日上午10点42分，大鹰淑子在东京逝世，终年94岁，她的悄然离去，正如留在世间的名曲《夜来香》所唱的那样：南风吹来清凉，夜莺啼声齐唱，月下的花儿已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纵观她的一生岁月，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前半生的李香兰辗转于两个国家的命运之间，也曾随波逐流，严格意义上来说负有不可推卸的侵华责任，但她的可贵之处在于，后半生的大鹰淑子，将生命的后半段旅程化作了对曾经过错的赎罪与悔过。
逝去的李香兰，留下的是非功过自然将由后人评说，而面对争议人生，她曾在自传里如此总结自己："一个被时代、被一种虚妄的政策愚弄的人，如果噩梦醒来后，能有机会对当时的行为反思，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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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考文献：山口淑子. 战争与和平与歌——李香兰，心的道路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