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之师
1927年九月,湖南长沙辖地。
一个青年正拄着木棍领着队伍艰难地行进着,他的脚背被草绳割破已满是鲜血,不过他却浑然不知,而是眉心紧锁,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这个人就是毛泽东,他所率领的队伍,正是刚刚秋收起义,却接连打了败仗的工农革命军。
此刻毛泽东内心是无比悲痛的,因为就在前天,这支军队的指挥员,他十分欣赏的卢德铭,牺牲了。
卢德铭的死对军队的士气造成了极大打击,再加上疟疾流行、缺医少药,士兵逃跑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最关键的是,现在军队的指挥员余洒度狂妄自大,经常不听命令擅自行动,而且毛泽东敏锐地意识到连日来的失败,已经让余洒度的革命信仰发生动摇,再让此人领兵,非得把队伍拉入深渊不可。
“必须撤销此人的指挥权!”毛泽东心中下定了决心。
只是目中无人的余洒度会听命令吗?他会不会借机哗变?
毛泽东
中途叛变
毛泽东抬头望向走在前面的余洒度,不巧此时余洒度也刚好回头看着他,在落日的余晖下,余洒度的神情显得很是狰狞。
余洒度对上毛泽东的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
卢德铭在时,余洒度尚能自我约束,卢德铭一死,自视甚高的余洒度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疲惫的队伍沉默地行进着,只听得见路上两边草丛里蟋蟀的鸣叫。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队伍前方跑了过来,那人影掠过师长余洒度,跑到毛泽东跟前这才停下。
余洒度冷哼了一声,那人影却并未理会。
跑过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何长工。
何长工
何长工原名何坤,给地主家打过长工,毛泽东就给他改名何长工。
但这个长工不是给地主当长工的意思,而是寓意为、为革命的事业奋斗一生的美好愿望。
何长工和毛泽东很早之前就认识,这次更是主动追随毛泽东发动秋收起义。
因为他跑得快,刚刚从前面探路回来。
“毛委员,前面就是永新县的三湾村,过了山口群山环抱,我探查过了,村里没有反动武装,非常适合我们休整!”
何长工喘着粗气汇报道。
一听到能够休整了,周围的士兵都一脸殷切地看向毛泽东,连日来的败退奔波已经让大家心神俱疲,所有人都想休息一下。
毛泽东点点头,抖擞着精神说道:“同志们,不要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我们退出来,将来我们一定能够再打回去,而且,我已经找到了能够让我们打胜仗的妙计,这个三湾村,就是我们的新起点!”
“妙计?!什么妙计?!”
“毛委员,你的妙计真能让俺们打胜仗吗?”有士兵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毛泽东眼睛里闪着光,看着那个士兵坚定地回答道:“能,一定能!”
许是被毛泽东昂扬的精神所感染,所有人都跟着精神一振,队伍之前沉闷的气氛也为之一空。
众人欢快地拥着毛泽东向着三湾村走去。
现在的三湾村
“哼!”师长余洒度望着毛泽东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
“师哥似乎有烦心事?”红三团团长苏先俊走到余洒度的跟前问道。
苏先俊和余洒度都是黄埔学员,余洒度是黄埔二期,苏先俊则是黄埔三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两人私底下走得比较近,没人的时候,苏先俊更是称呼余洒度一声师哥。
余洒度看了一眼苏先俊,沉着声不满道:“你我好歹也是黄埔高材生,现在却被一个农民指挥,真他娘的晦气!”
“师哥慎言!”苏先俊赶忙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小心别人告状到毛委员那里去!”
“怕个屁,我还怕他毛泽东不成?!”余洒度梗着脖子说道。
“师哥,既然在这里过得不痛快,咱们何不换个地方,要我说在哪革命不是革命,何必跟着他毛泽东受气!”
苏先俊说道。
余洒度听得苏先俊话里有话,神情一怔:“你有去处?”
苏先俊指了指北边,说道:“毛泽东是铁了心要到井冈山落草了,与其跟着他落草,不如我们自己投个好去处,你还记得你放走的那个保安队长李成荫吗?”
余洒度冷冷一笑:“怎么不记得,那家伙见了我吓得尿裤子,要不是这家伙偷偷给了你我一百大洋,哪能放他离开。”
余洒度说着脸色一变:“师弟你不会想去投靠他吧?”
“师哥说笑了,一个保安队长哪能值得我们兄弟投靠,我说的是他的上司保安团的团长、五县联防的总指挥尹道一!”苏先俊说道。
“先俊你没说笑吧,我堂堂一个师长,你让去投奔他一个团长?”
余洒度很是不满。
“嘿嘿,投靠是假,谋财才是真,我有个老乡就在他手底下干活,亲眼见过那尹道一搜刮的金银,可是堆了整整一个房间啊,师哥你想想,如果咱们能搞到这笔钱财,这天下之大还不任你我挥霍,天天小酒喝着,美女伺候着,不比在这穷乡僻壤的干革命强?”
苏先俊说道。
余洒度明显动了心,一下不再说话。
“再往前就进三湾村了,等进了里面毛泽东还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趁着咱们心腹都在跟前,现在就走,师哥,别犹豫了!”
苏先俊催促道。
余洒度咬了咬牙:“走!”
于是两人带着五十多人脱离了队伍掉头往北跑了。
别人问他们去干嘛,他们就回答说奉毛委员的命令去拦截追兵,因为余洒度师长的身份,一时竟然没有人怀疑。
直到毛泽东进了三湾村要开会的时候,才发现师长余洒度和团长苏先俊不见了。
一个师长一个团长凭空消失,毛泽东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赶忙派人去找,他则在“协盛和”杂货铺里来回踱着脚步,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要遭。
大战之前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何长工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毛委员,找到了!余洒度和苏先俊带着五十多号人往县上去了,有一个不愿跟他们走的战士跑了回来,说他们俩是去县上投奔保安团长尹道一去了!”
“尹道一?!那个欺压乡里为祸乡里的尹道一?!”一旁的前委余贲民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这是背叛革命,背叛党,背叛信仰,可耻!”
“我倒是觉得这两人走了也好,总比留在革命队伍里当炸弹好。”谭震林说道。
“不!”许久未曾说话的毛泽东突然说道,“我们必须马上做战斗准备了,余洒度和苏先俊很清楚我们队伍的情况,他们两人要去投靠尹道一,势必会引尹道一来围剿我们!”
所有人猛然惊醒,脸上都显现出无比的惊慌来。
“润之,我们怎么办,是不是需要马上转移?”
“对啊,毛委员,据我了解,那个尹道一是五县联防的总指挥,手下有上千条枪,兵强马壮,余洒度和苏先俊要是带着他来围剿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却发现毛泽东一直没说话,最后都停下来看向了毛泽东,他们惊讶地发现毛泽东似乎一点也不惊慌。
毛泽东扫了眼众人,缓缓说道:“同志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仗不仅要打,而且必须大胜!”
余贲民等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毛泽东,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队伍接连败仗,只剩下七百多人,主官卢德铭更是为了掩护队伍撤退而献出了生命,队伍的士气已经低落到快要溃散的境地。
如此境况,毛泽东竟然还要打仗,还想大胜,他难道是疯了吗?
“润之,你可想好了,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等尹道一真围上来我们再想走,那时就晚了!”余贲民苦苦劝说道。
毛泽东看了眼众人,见大家都是一脸颓色,说道:“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我所说的也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实际依据的!”
毛泽东慢条斯理掷地有声地说道:“其一,大家都觉得我们队伍现在接连败仗,士气低落,这,是事实!一点不假!但队伍的骨架还在,而且都是历经生死、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只要我们重新组织,指挥得当,这依然是一支极有战斗力的部队!”
毛泽东只说了这一条,余贲民几人暗淡的目光就瞬间变亮了一点。
“其二,永新县到三湾村来回起码需要两天路程,而即便余洒度和苏先俊投靠了尹道一,他也未必会相信两人的诚意立刻就出兵来围剿我们,这个时间我预估有三天,一来二去,我们就有了五天准备的时间,有备算无备,我们的胜算至少可以提高六成!”
“其三,也就是最后一点,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山壑纵横,道路极多,我们先动就占了地利,而尹道一等一伙远道而来、疲惫之师,我们以逸待劳,焉有不胜之理?”
毛泽东三条讲完,众人的眼睛一下就明亮了起来。
“好好好!毛委员说得太好了!”谭震林第一个拍着手说道,“毛委员,你安排吧,你怎么说, 我们怎么干!”
谭震林
“对对对!”其他人立刻跟着附和。
但也还有人有疑虑,余贲民皱着眉看着毛泽东说道:“润之,就算你说的这三条句句在理,但咱们队伍人少可是不争的事实,尹道一的人枪起码是我们的两倍以上,最关键的是短短五天时间,你拿什么来把现在士气低落的队伍组织起来?”
毛泽东大手一挥,笑道:“贲民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连日来,我一直在思考我们失败的原因,直到前些天我终于想明白我们为什么失败了!”
“为什么?”余贲民谭震林何长工等人都一脸急切地问道。
毛泽东看了一眼众人说道:“因为我们现在军队的管理办法还是用的旧军队旧社会那一套办法,军官高高在上,随意打骂兵士,士兵们不知为谁而打仗,只是单纯地服从长官的命令,以致战时指挥不统一,完全不能做到令行禁止,这样的队伍,怎能不败?”
听了毛泽东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沉思,随即又都不由地点了点头。
“润之,那你的办法是什么,别卖官司了,赶快说说吧!”余贲民赶忙道。
“很简单,官兵平等,支部要建在连上!”毛泽东大手一挥说道。
“官兵平等,支部建在连上”虽然只是短短十个字,在众人耳中却犹如炸响了一道天雷。
官兵平等,就是要军官不能随意体罚士兵,吃住同等条件,让普通士兵也有说话提建议的权利,只是这一条就完全与过去军官高高在上的旧社会旧军队区分了开来,让普通士兵对军队也有了归属感和认同感。
而支部建在连上,更是神来一笔,以前只是军官对军官,上级的命令未必能贯彻到基层,而将支部建在连上,就好比给散装的机器安装了连接器,命令一贯到底,指挥起来自然如臂使指!
只是这两项改革,毛泽东便堪称天才!
很快这两项改革便立刻在七百多人的队伍中实行起来,那些普通士兵们发现,他们的长官吃饭也没有小灶了而是吃得和他们一样了,他们甚至还能提出自己的意见。
而在支部建在连上的运作下,士兵们更是明白了他们为谁而战,为谁而革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是为了功成名就,而是为了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中国人,为了不受外敌欺辱、为了不受地主军阀压迫,为了能够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只是短短五天,军队的军容军纪便焕然一新,士兵们都铆足了劲要跟为祸一方的反动派尹道一狠狠地干上一仗!
只是即便如此,许多人心里依然有个疑问, 这一仗,他们能打赢吗?
神奇一枪
第五天下午,侦察排前来报告前方发现敌情,有大约一千五百人向三湾村进攻过来,在前面带路的正是余洒度和苏先俊。
毛泽东立刻派宛希先率队向前佯动,吸引尹道一部队的注意力。
宛希先率领的一连故意穿的破破烂烂,神情萎靡,远远地看见尹道一转身就跑。
尹道一果然上当,完全相信了余洒度和苏先俊对他所说的工农革命军已经不堪一击,他当即号令全军全力追击,还放话谁拿到毛泽东人头就赏一千大洋!
一听到一千大洋,那些本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的保安团丁瞬间眼都红了,立刻嘶吼着向前冲去,唯恐毛泽东被别人先下手了!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追,宛希先率领的队伍总是跟他们若即若离,而此时有些回过神来的尹道一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就冲进了一处狭隘的谷道中。
此刻余洒度和苏先俊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慌忙招呼尹道一命令队伍调头,但在一千大洋的刺激下哪里还有人听得见尹道一的呼声,而就在这时,那些团丁们却诧异地发现,前面一直逃窜红匪不跑了!
就在他们心中大喜之时,谷道上方却传来隆隆的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瞳孔瞬间放大,那隆隆的巨响不是别的,而是巨石!
巨石滚落,惨叫四起,与此同时,谷道前后一声呐喊,枪声立时大作,一千五百人的民兵团立时倒了三分之一。
偌大的民兵团混乱一团!
慌乱的尹道一赶忙扭头去找余洒度和苏先俊,哪想一回头竟然完全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他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民团团长也不是吃素的。
他已经看出工农革命军人手不够,要不然也不会采用滚石这种古老的办法,只要他将现有的兵力组织起来压制住革命军的火力,就完全有可能反败为胜!
滚石用尽,工农革命军人手不足火力不足的弱点立刻暴露了出来,眼看尹道一就要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毛泽东也端起枪瞄了过去。
毛泽东在北伐战争当过两年兵,所以他也是会用枪的,只是就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却不知谁碰了他一下,本以为这一枪会打偏的毛泽东,却忽然听到谷道一声惨叫,那子弹竟然正中尹道一脑袋,一枪打死了!
尹道一一死,余下的民团哪还有心思战斗,在工农革命军一波冲击之后便全都投降了。
至此,毛泽东率领的工农革命军大胜!
随后毛泽东率领队伍携胜势之威一举拿下了永新县城,更是在一个隐蔽的地库里找到了尹道一收藏的金银珠宝,革命队伍的力量为此又壮大一分。
至于余洒度和苏先俊这两个叛徒,一个在长沙城被革命军抓住枪毙,一个则跑到上海投靠蒋介石后,因为贩卖烟土被蒋介石亲自下令枪毙,真可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只是虽然工农革命军此仗大胜,其他地方的军阀却已闻风而动,带着上万人的军队向着这边围剿而来,等待毛泽东的将是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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