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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声
我是一滴水。
一滴氤氲在山城湿地中的水。
这里的人们告诉我:“我是快节奏生活里的一缕怡然。”
又是一年春来,鲜艳的迎春花在我的身边绽放,先透出春的消息。湖面被春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春的故事在拂堤杨柳中到来,掩着半面秦桑绿枝,醉倒一片莺舞燕啼。山城里的人们都结伴而行,来到湿地公园里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山城的春总是短暂的,但我悄悄将春天藏起,藏在湿润的泥土里、藏在清澈的湖水里、藏在蔚蓝的天空里。于是人们总能在湿地中寻觅到春的痕迹。
这里的人们告诉我:“我与同伴们谱写了生态多样性的乐章。”
我时常遥望着岸边,那儿排列着一株株杨柳,枝叶扶苏、随风摇曳。离水面再近一些,青草如茵、翠绿欲滴。草根间传出阵阵虫鸣,高低起伏、连绵不绝。时之初夏,蜻蜓会轻触我的头顶,将我带到层层叠叠的树枝上,蝉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我听路过的人们说:“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里的人们告诉我:“我所处的湿地,被称为‘地球之肾’。”
但随着城市的开发,我渐渐不能承担起净化自然资源的任务了。起初,是一个塑料瓶将我的脊柱压弯。后来,是随处可见的白色垃圾污染了湿地公园。我与伙伴们渐渐失去生命与活力,变得浑浊,变得肮脏。
今年的山城格外炎热,我看见曾经欢声笑语的人们都躲进了一栋栋高楼里。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于是我合上双眼,化为一丝蒸汽,为山城带来最后的凉意。“盼暑去风来,愿山城长安。”渐渐地,渐渐地,我消失在了空中……
似乎过了很久。我好似被一股力量拉拽着回来,“哗”的一声,我竟凝结成了雨滴!世界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被大雨冲刷过的湿地公园又鲜活起来:草坪上的垃圾消失了,湖水中的塑料瓶也不知所踪。我隐隐约约听人们说:
“ 终于下雨了。”
“是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酉水记忆
十里长潭缀秀山,三羽素鹭击酉水。没有氤氲的朦胧意境,却有着泼墨的水光绿韵。茂林修竹,陂塘水湾,只见青芜白露,夕照泬寥天。
吊脚楼旁,土家族人正跳着“毛古斯舞”;酉水河岸,湿地风光如同土家少女的”西兰卡普“,碧水伴黎土。河湾山寨中,土家才子木叶诉衷情;碧水长廊外,翠鹚三两击浪逐潋滟。
酉水河,这条孕育了土家文化的母亲河,以其独特的魅力向游人述说着往事与回忆。一河流,万物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也恰如此般。
“观花戏水心事无,赏月吟风亦有情“一半是树影斑驳,一半是水波荡漾。岸边的菡萏,亭亭玉立。河汊似网,水道如巷,村寨傍山棋布。以船为车,将时间溶进酉水河,别有一番风味。梭舟一叶,江河一袖,欸乃桨声萦绕心中。岸边影影绰绰,一山绿,一山青,一山浓,一山淡,他们都甘愿做酉水的臣服者,做她那飞扬的裙角,抑或是她那翠绿的水袖,抑或只是一名虔诚的看客。
一阵徐风拂过河面,大概风也太过钟意于她,想着掀起她那蓝黑相间的西兰卡普,一睹她的温婉面庞,却不小心揉皱了她那青色的衣裳。那别样的绿,不似初春的新绿,那么娇嫩;不似松柏的墨绿,那么深沉;更不像晚秋的黄绿,那么萧瑟。
停舟上岸,细雨淅沥,雨幕越织越细,淡化了远方姑娘的小调,细软的语气言诉着最热烈的情感,又像是在欢迎我们踏入这片土地,这片土家人世世代代栖息的沃土。
雨停了,黏着雨水的成簇的杜鹃花从浓绿的树丛间红艳艳地涌出,泡桐在高处,喷薄着那如炬般的花朵。盛大的花事已在丘壑间展开,馥郁的花香于旷朗无尘的天地间夭夭荡漾。
“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快乐“,这是康德笔下的一言。的确,酉水河使人忘却当下,留下的却只有当下。
“须臾玉棋子,遍满碧瑶秤。“土家族人与酉水河,与自然,与天地相亲。多自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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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与河诗与和
袅袅凉风动;蒹葭起舞;漫步观音塘,有此心动:河抱陆地,与之共处,成湿地之美;人护湿地,与之共生,合和谐之鸣。
重庆湿地有诗风,是诗意修葺雕镂的美景。
吾方所游之地,重庆壁山观音塘湿地者也。此间,有“关关雎鸠”的生机,也有“风烟满夕阳”的山水,还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辽阔......它是陆与水相遇的奇迹,是风载白羽,鸟掠芳州的灵动,是“闲看云卷云舒”的恬静。在共性之下,它亦有特性。它在鬼斧神工的自然宣纸上,泼洒别开生面的重庆人文水墨。水岸有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楼阁座落,陆上有因“北宋之壁山,状元独占其二”而修筑的状元桥,是集朱红、藏蓝,青绿为一体的中式美学、视觉盛宴。
观音塘带领我们跳出了尼采口中监狱的围墙,看到了重庆这座魔幻、热情、坚韧之雾都之“刚柔并济、铁汉柔情”。
重庆湿地有诗理,是哲理升华后的识海。
除了壁山湿地公园的状元桥,还有南山湿地公园的步道,都是重庆地域文化的反映,和人们对世界的认识与思考。去南山湿地,必爬步道,有人体会“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差异性;有人咀嚼登山之路上,“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用心与恒心;有人陶碎“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的超然与通透。而我看到的是葳蕤草木中编织的一个又一个热爱湿地,亲近自然的人,它们像一床被褥,温暖着整个地球。
因此在湿地中既有河也有“和”。“以和为贵”讲求的是“人与人之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交往之道;也是人与自然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共生之道;这是国与国之间摒弃单边主义,零和博弈,实现和平与发展的必经之道;更是文化与文化之间“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平等交流交融之道。
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到“人类命运共同体”;从百家争鸣到中西合壁,都折射出事物不是绝对对立的,而是既对立又统一。揆诸当下,却仍有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的烽火,国与国之间不可避免的因实践不同而有社会意识形态和利益上的差异,但仍应以“和”为道。
重庆的湿地里,
仿佛藏着凝结重庆精神和万物之道的秘密,
千百年的熏陶,
感染着这里的一木一草,一人一情。
雁鸣阵阵
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村委会决定开发湿地的寒冷冬日,那年我刚满八岁。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趴在门框后面,窥视着大人们的谈话——
“湿地开发建厂的事,我们家也想出一份力。”说着,爸爸把酒杯推向村长。怀里的白额雁挣动起来,不安分地啾啾直叫。“过来。”爸爸朝我招手。我站在房间中央,大声问爸爸能不能让石磨溪湿地留下来。“你看,小孩就是小孩,“村长指着我笑,”你们家的好日子要来喽!“
至此,捡到白额雁的那个上午,成了我对家乡石磨溪湿地最后的记忆——那如波的繁茂芦苇,那“江水侵云影”,那”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白额雁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它和它的族群一起,作为一串单薄的数据消失在曾经的湿地。
后来,开发填平的湿地没能建厂,数十年无人问津。我同家人一起赴往城市寻求生机,大学毕业后,我奔走于钢筋水泥间却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处——城市遗弃了我。又一次求职无果,我乘着颠簸的公交车回家,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家乡的芦苇塘出现在我的眼前——石磨溪,那个曾有湿地而今满目疮痍的石磨溪,它也是被城市遗忘的一部分。
于是,冬日降临前,我动身回到家乡。回乡的路途漫长却甜蜜,火车上,我倚着行李沉沉睡去,梦里是石磨溪如盖的绿茵,如璧的河水。
美好的梦境停留在我亲眼见到石磨溪的那一刻——站定在石磨溪的河道边,巨日西沉,残阳咸蛋黄般打碎在水面,垮塌的泥山陷入河道。此去经年,故乡已经是天长雁影稀,日落山容瘦了,正是冷冷清清暮秋时候。
迎着断景残垣,我缓缓合上眼,试图再次回到梦境里,回到那如波的芦苇塘,回到清澈明亮的河水边。飞鸟们再一次回到石磨溪的怀抱,白额雁环绕在我的身边,它带上我的梦境,振翅飞向天边。
我听见,远方传来一阵悠扬的雁鸣……
探秘湿地遇见“怪哉”
《郡国志》中记录:“汉武帝幸甘泉,驰道有虫覆地,赤如生肝”,按照东方朔所说的方法,此虫“以酒浇之,果销矣。”《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书中称其为“怪哉”,它曾激发了文学巨匠鲁迅先生的好奇心、想象力和探求欲,而我也不只一次想要遇见它。
幸运的是,这样的好事儿还真被我撞见了,怪哉!
在重庆北碚城区马鞍溪湿地公园,一条小路沿溪而行,路旁竹树成荫。鸟鸣清幽,蛙蟾俱出,蛇行路处,萤火冥明,我与“怪哉”在溪边不期而遇!
后来,通过多方查阅后我得知:“怪哉”实为一种名叫“涡虫”的陆生动物。“涡虫”虽名“虫”,但并非昆虫,而是一种身体柔软的扁形动物,有比蚯蚓还强的再生能力,体表黏液可保护自己并助力滑行。“涡虫”以头形分两类,一类头扁平宽大称为“头瓣”,形如锅铲,重庆人叫它“锅铲蛇”;另一类头尖细,仔细观察会发现有用于感光的眼点,有人叫此“蛇头虫”。
“怪哉”有的能长到几十厘米,身体扁平而在地面爬行,符合“驰道有虫覆地”的描述;而“赤如生肝”则能确定是一种紫灰色虫子,我在缙云山黛湖一带夜观中见到过这样颜色的“陆生涡虫”。马鞍溪湿地的是另外两种:一种较长,身上是黑黄相间的竖条纹,黏液黏性较强,现拟中文名“邱园笄蛭涡虫”;另一种个头较小,只有几厘米,现拟中文名“西附笄蛭涡虫”。它们都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湿地非常适合它们生活。
有趣的是,我在马鞍溪湿地公园观察“涡虫”的时候,路过的人常将它错认成“蚂蝗”,怪哉!但其实“怪哉”并不吸血,而是吃蚯蚓、蜗牛之类的小动物,像萤火虫那样把消化液注入食物内,然后“喝肉汤”。而“以酒浇之,果销矣”也是因其受到刺激后自溶了,这种情况在陆生涡虫中很常见。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日出日落、山水云彩、花虫鸟兽都是美好的存在,难怪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感慨:“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古人诚不欺我也!
不到湿地,怎知“怪哉”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