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的郑驹，似乎没能创造奇迹。
2024年11月7日，上交所披露对杉杉股份及控股股东杉杉控股进行纪律处分。违规行为主要包括，控股股东未及时公开非经营性资金占用情况、部分关联交易未经审议程序和及时公告。
同日，杉杉股份公告称，控股股东杉杉集团因未能及时偿还融资融券业务的债务，可能面临被强制平仓的风险。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公告两天前，也就是11月5日晚，杉杉集团所持部分公司股份遭司法冻结和轮候冻结。
据公告截至2024年11月8日，杉杉集团除杉杉股份之外的合并财务报表显示，有息负债总额达到122.65亿元，其中1年内到期的短期债务114.20亿元。业内人士指出，当前经营环境下，稳健资金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短债高企可能对杉杉日常运营和长期发展构成不小挑战。
遥想2023年初，杉杉股份创始人郑永刚遗憾离世，其子郑驹接棒董事长。彼时界面新闻援引《中国纺织杂志》报道，追悼会上郑驹表示将接过父亲旗帜，把杉杉建设成为受人尊敬的全球化高科技企业。
白驹过隙，接班不到两年，杉杉集团却似已行至危险境地。11月18日晚，杉杉股份突发公告称，董事长郑驹拟辞任，董事会选举周婷为新任董事长，其为郑永刚遗孀。都说流水不腐新人新气象，突然换帅能力挽狂澜么？
1
控股股东贷款逾期
控制权可能生变？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郑永刚遗憾去世后，围绕其妻子周婷和前妻之子郑驹的遗产继承问题，曾是市场关注焦点。
据国际金融报、21世纪经济报道，2023年3月郑驹当选董事长后，有知情人士称周婷出现在会议现场，并指该次股东大会是违规和错误的。当年5月，又有报道称周婷及三子女起诉“继子”郑驹，要求冻结郑永刚名下所持的宁波青刚投资有限公司（宁波青刚）51%股份。
好在，这场豪门“宫斗”很快以和解告终。周婷当选新一届董事会非独立董事，且已向法院提交解除青刚股份冻结的申请。
兜兜转转，如今跻身掌舵人，想来周婷是感慨万千的，后续动作自然吸睛。接任董事长的同时，周婷也随即发布《致全体杉杉同仁的一封信》称，此前已接棒杉杉控股、杉杉集团董事长。将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带领杉杉奋力前行。信中还提及，在杉杉控股和集团层面，将积极引进战略投资，加快资产处置，以高度社会责任感，妥善应对当前困难。
信心雄心溢于言表、难能可贵，但要面对的挑战难度同样肉眼可见。
根据11月6日公告，杉杉集团所持杉杉股份4.3亿股，占公司总股本19.08%，被四川绵阳中院冻结，占其所持股份54.97%，占公司总股本19.08%，冻结起始日期为2024年11月4日，结束日期为2027年11月3日。截至目前，杉杉集团累计持有7.82亿股公司股份，累计被冻结6.33亿股，累计冻结量占所持股份的80.89%、占总股本28.08%。
这意味着，这些股份未来若被司法处置，杉杉股份控制权可能生变？
对于被冻结的具体原因，公告中并未详细说明。不过企查查显示，近期杉杉集团有多起股权冻结记录。
如11月4日，集团旗下的宁波杉源贸易有限公司和宁波杉瀚贸易有限公司的5亿元和2亿元出资额，分别被绵阳中院司法冻结。9月底，杉杉集团名下的上海杉瞿实业有限公司、上海杉融实业有限公司等多家企业股权，被四川眉山中院合计冻结超35亿元。
事实上，早在2024年6月，杉杉集团就曾发生过一次利息支付逾期事件，涉及兴业银行、稠州银行和浙商银行的宁波分行或支行，共计1963.91万元的贷款利息未按时偿还。幸运的是，集团及时与相关银行沟通，并最终达成协议，完成了逾期款项支付。
到了8月6日，杉杉集团宣布与澳门国际银行杭州分行签订《银行承兑协议》，规定票据到期日为2024年7月30日。协议中，杉杉集团有限公司作为承兑申请人，涉及票据总额达1亿元，其中已质押的保证金为4000万元。
虚惊一场、妥善化解，可谓喜事一件。可这不意味着警报彻底解除。8月28日，杉杉集团公告称，原计划8月21日向多家银行支付的1170.7万元贷款利息未能按时支付，涉及超过十家银行。目前，公司正与上述银行沟通协商，以寻求解决逾期支付方案，将积极与各方达成一致，并妥善处理逾期事项。
换言之，杉杉集团已正式“爆雷”。8月30日，新世纪评级机构决定将杉杉集团有限公司及其相关债券的信用评级下调至AA-，评级展望为负面。新世纪评级指出，上述事项反映出公司流动性问题尚未能得到有效处置，信用质量进一步弱化的风险持续加大。
不算多夸言。持股高比例冻结背后，杉杉集团资金紧张程度需被审视。据第一财经，该集团仅1年内到期的短期债就达58.86亿元。而截至6月30日，账面资金仅60.9亿元。近来，该集团陷入多起借款纠纷，涉及金额达18.35亿元。另一厢，杉杉集团经营状况表现不佳。今年上半年亏损1.7亿元，同比大降155.79%。
此外，往期资金使用上，杉杉控股曾有多次违规行为。从2022年1月到2024年4月，通过采购预付款和工程预付款等多种手段，累计占用杉杉股份资金高达17.88亿元。由于杉杉股份在部分关联交易中未执行必要的审议程序，未及时对外披露相关信息，宁波证监局6月27日对其发出《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
在9月6日的业绩说明会上，郑驹曾就大股东资金危机表示，将持续关注控股股东所持股份质押情况及质押风险情况，并按规定及时做好相关信披，请投资人关注公告并注意投资风险。
的确需要重视了。最新三季报显示，截至9月末公司资产负载率51.74%，同比增长0.41个百分点。其中，短期借款同比增长0.24%至62.17亿元、应付票据及应付账款增长8.07%至47亿元，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增长15.32%至21.42亿元，累计130.59亿元，同期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仅27.17亿元，尚有100余亿元的资金缺口。
桩桩件件串联起来，难免让外界对杉杉股份再添审视目光。反映在二级市场，从2023年3月24日披露新董事长公告次日至2024年11月19日，公司股价从17.01元跌至10.1元，累缩至40.62%。
2
利润连滑7季度
能再次力挽狂澜？
说千道万，能否穿越质疑迷雾，还看经营基本面。
公开信息显示，1989年，郑永刚创立服装品牌杉杉，并在90年代成功跻身流行品牌。1996年杉杉股份登陆上交所，成为“服装第一股”。
根据choice数据，1996年至1998年，公司营收5.558亿元、10.02亿元、7.634亿元，归母净利5732万元、7524万元、7014万元，杉杉牌西服市占率一度超30%，妥妥一只行业领头羊。
不过，郑永刚并没满足于此。1999年，杉杉股份开始涉足锂电池材料业务，向新能源材料领域转型。据《浙江日报》报道，郑永刚在2022年《中国企业家》杂志社主办的活动上曾回忆称“我们当时就意识到，杉杉西服想一直独领风骚，长期成为国人‘国服’的可能性不大。所以1999年我们开始研究企业转型。”
这个跨界转型过程并不容易，新业务一度依赖服装板块的反哺。直到2007年，凭借技术和价格优势，杉杉股份成为苹果手机主要供应商。随着企业转型迎来里程碑，郑永刚也在当年宣布辞去杉杉股份董事长职务。
此后公司不负众望，2013年锂电收入超过服装业务，杉杉股份从一家服装公司转型为锂离子电池材料综合供应商，业务涵盖锂离子电池材料、电池系统集成等。然而2018年至2020年，公司营收88.53亿元、86.8亿元、82.16亿元，同比增速7.05%、-1.96%、-5.35%；归母净利11.15亿元、2.698亿元、1.38亿元，增速24.46%、-75.81%、-48.85%。
面对业绩下滑危机，郑永刚再次出山，且效果立竿见影。2021年至2022年营收为207亿元、217亿元，增速151.94%、4.84%；归母净利33.4亿元、26.91亿元，增速2320%、-19.42%；扣非净利18.85亿元、23.29亿元，增速1251%、23.53%。
正当外界期待企业即将走出盘整困境，开启新增长周期时，2023年初这位优秀掌舵人突然离世。当年3月新掌舵人郑驹接任后，公司业绩再次下滑，2023年营收190.7亿元，同比下降12.13%；净利7.65亿元，同比下降71.56%；扣非净利2.189亿元，同比下降90.6%。
分季度看，2023年一至四季度营收增速为-11.53%、-12.61%、3.41%、-25.59%；归母净利为-29.05%、-48.43%、-65.48%、-190.56%；扣非净利为-72.94%、-47.67%、-86.2%、-221.18%，基本是全面下滑，尤其第四季度降速尤为猛烈。
进入2024年，滑态依然没止住。一季度至三季度营收增速-15.67%、0.98%、-14.84%；归母净利增速-112.8%、-79.37%、-97.02%；扣非净利增速-144.07%、-76.92%、-83.4%。也就是说，公司归母净利、扣非净利已连续7个季度下滑，盈利能力恶化之态肉眼可见。
受此影响，2024年前三季整体营收减少9.69%至132.8亿元，归母净利减少98.07%至2321万元，扣非净利减少94.52%至3633万元。净利率仅0.39%，创近年三季报最低点，同比减少了8.19个百分点；毛利率15.09%，同比减少2.64个百分点，净资产收益率0.1%，同比减少5.08个百分点。
面对一个个飘绿数据，郑驹接班这一年多的成绩单实在有些乏善可陈。有哪些错付误判？还有多少试错空间、反转机会？面对二次危机，新接棒者周婷担子分量几何、能力挽狂澜么？
3
行业变天，阵痛有多痛
能确定的是，杉杉正处在一个内外较劲的关键节点上。
针对三季报业绩下滑，公司表示主要系三方面原因：偏光片业务和负极业务受行业周期变动影响，市场竞争激烈，产品价同比下降，导致净利较大幅减少；公司持续推进聚焦战略，剥离非核心资产，以及部分参股企业亏损较大，对当期业绩造成较大不利影响；去年同期出售电解液业务部分股权，确认约2.44亿元投资收益，本期没此对应收益。
抛开行业重塑，自身主动改革也是重要考量。事情还要回溯至2020年，当年重返一线后，郑永刚调整发展战略，加速瘦身计划，集中资源强化核心竞争力，致力精细化，强化和专业化发展锂电材料业务。同时，剥离正极材料、电解液以及其他非核心业务。次年斥资72.31亿，间接购买LG化学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和韩国LCD偏光片业务及相关资产70%的权益。
2021年、2022年，公司锂电池材料营收91.25亿元和91.63亿元，基本滞涨；偏光片则为99.44亿元和103.3亿元，迅速成为支柱产业。根据CINNO Research统计，2023年公司在大尺寸偏光片的出货面积份额从2022年30%提至33%，持续保持全球第一的位置。无论LCD电视用偏光片业务还是LCD显示器用偏光片业务，市场份额都位居全球第一，一时间风光无二。
然而市场始终在变化之中，企业策略鲜有一劳永逸的。也是自2023年以来，负极材料和偏光片行业双双渐入下行周期，产品价格持续承压。
以负极材料为例，据界面新闻，上海有色网SMM数据显示，2023年全年低端、中端、高端人造石墨负极价格均跌超三成。进入2024年价格仍在调整中，据SMM最新数据，8月29日低端、中端、高端人造石墨负极价格为5.4万元/吨、2.84万元/吨以及1.81万元/吨，分别较年初下滑4.26%、7.19%、8.59%。
另外，尽管新能源汽车、储能市场的迅猛发展推动了锂电池需求增长，但整个产业链仍面临阶段性过剩，导致产品价格下行。叠加全球经济的不稳定性、原材料成本及供应链的波动性，以及近年产能快速扩张、政策性补贴减少，从业者的经营压力不容小觑。
面对行业变天变阵，作为龙头企业并押宝于此的杉杉公司深知其中甘苦。2023年公司负极材料营收减少9.82%，降至72.67亿元；毛利率下降10.36个百分点，降至11.77%；偏光片营收减少0.32%，降至102.97亿元；毛利率下降7.18个百分点，降至19.52%。
显而易见，杉杉正经历着又一次的行业周期性挑战。在此情形下，保持战略上的坚定是非常宝贵的，但这种坚持的代价有多大、何时摆脱困境、最终战略方向是否正确，一连串问题仍需周婷时代的杉杉来作答。
4
领先优势与当务之急
真的勇士往往直面困境。正视问题、敬畏风险的同时，也不应妄自菲薄。客观而言，抛开种种问题担忧，往期郑驹领导下的杉杉股份也取得一些亮点，一些改善成绩不能被忽视。
以2024年前三季为例，尽管负极材料业仍面临产业周期的底部压力，但公司通过优化产品结构、深化大客户合作以及深挖降本潜力等策略调整，负极材料业务销量持续保持了强增势头，对核心客户CATL、ATL等出货量大幅提升，数码领域订单迅速增长，各地工厂开工率整体处于较高水平。
此外，随着四川、云南一体化基地产能的逐步释放，杉杉股份一体化基地成本优势凸显，负极业务盈利能力快速恢复，假以时日整体盈利水平能否由此反转值得期待。
同时，偏光片业务保持销量稳增，保持了行业领导者地位。面对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和价格下行压力，杉杉通过加大高端产品的研发力度、推进精益生产、加速原材料的国产化和自主化等策略，对冲了一定的经营挑战。
得益于核心业务复苏、资金周转速度加快，杉杉股份现金流有所改善。2024年前三季度，经营活动现金流入151.3亿元，同比增加10.5%。且研发投入持续增加，同期达到7.89亿元，同比增长14.2%。
日前，杉杉股份在回应投资者时表示：受行业周期变动影响，2023年以来盈利水平阶段性承压，但公司持续聚焦核心业务，根据市场变化调整经营策略，整体两大核心业务负极材料和偏光片业务持续保持领先水平；未来，管理层将继续做好各项经营管理以期稳健经营。
风物长宜放眼量！长远来看，负极材料和偏光片均为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关键产品。随着产业磨底、洗牌进入尾声，新的发展周期或许并不遥远。拥有技术实力并积极布局的杉杉股份若能把握个中机遇，否极泰来甚至再次雄起也未可知。
只是还是那句话，除了眼中有光还要脚下有根，熬过至暗等来黎明才是胜利。截止2024三季度末，杉杉股份总负债246.1亿元同比下降1.49%，负债率51.74%同比增加1.87个百分点，货币资金减少17%至38.79亿元，为2021年同期以来新低。
重资本模式下，控股股东的股权冻结、资金危机显然不是好消息。叠加行业变阵洗牌、自身营利双降、造血力下滑，如何稳住业绩基本盘、守住控股股东言语权，杉杉股份、周婷还有诸多的当务之急。
抛开豪门争权反转、权利洗牌等质疑，能够肯定的是，越是艰难时刻，越考验众志成城。能否上下一体、成功引战、妥善应对困难，杉杉股份仍在与时间赛跑，新帅周婷会交出合格成绩单么?
本文为首财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