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将军叶挺在被囚禁时,常常以文抒解愁闷,在他的自述文中,不乏有多次提到妻子李秀文,其中,有这样一段记录:

余与吾妻谈及吾遭遇之奇,吾妻答曰:“尔的名与别字便是征兆,挺(铤)而走险,绝少平安,可(对)比作解释矣”。

当叶挺和妻子谈及自己一生的遭遇何至这般曲折坎坷之时,李秀文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从你的名字便可看出征兆了,挺(铤)而走险,绝少能平安顺利。”

李秀文的话一语中的,叶挺一生为国为民,敢于也敢于“铤而走险”。李秀文和丈夫结婚多年,她太清楚叶挺的性格与为人了,因为懂他,所以无论他们身陷何种险恶处境,生活如何困苦艰难,她始终坚定的和丈夫站在一起,患难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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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挺早年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追随孙中山革命,26岁时在广州遇陈炯明叛变,成功掩护宋庆龄脱险,受孙中山器重。之后,他被安排赴苏联学习,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回归来国后,他又参与组建第四军独立团,北伐期间,率领独立国斩关夺隘,屡建奇功,为第四军赢得“铁军”称号,他本人作为北伐名将的一员也深得老蒋的赏识的忌惮。1927年,他先后领导了南昌起义、广州起义,起义失败后,他受国民党的通缉,又在党内受到错误清算。一时成为众矢之,郁郁不得志,开始了漫长的十年海外流亡生涯。

尽管流亡在外,他始终心系国家人民,当抗日战争打响,他又不顾一切参与抗战,1938年,他亲率新四军的士兵一举粉碎了日军对皖南地区的“大扫荡”。

他本应驰骋疆场,继续为国解难,为民分忧,却因一场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被关禁长达5年之久。

叶挺的“奇”在于他的“才”,他治军从严,运筹帷幄,勇于冲锋在最前线,大敌当前,始终镇定应战,多少次以少胜多、扭转战局。奈何如此有才的他却世路崎岖,多次蒙受不白之冤,但他不计较个人利益,坚守做一名革命的圣贤,在面对国民党的威逼利诱与高官厚禄,他大义凛然、宁折不弯。

这样的叶挺,李秀文和他共同生活了21年,又怎会不清楚。可是,身为女人和9个孩子的母亲,她又何尝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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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李秀文贵为富商千金,年方17岁那年,她还是执信女中有名的“校花”兼高才生,偏偏在遇见叶挺时芳心暗许。当时的叶挺,已经28岁有余,在孙中山警卫团第二营当营长,他家境贫寒,有过一段包办婚姻,对待感情,他非常慎重,在遇见李秀文后,对她一见倾心。

李秀文和叶挺初次见面时,从彼此的尴尬一笑,到大方畅聊,他们从新旧三民主义谈到民主革命的前途,探讨过程从广州昌兴街走到了司后街,又从司后街往回走,一直走到了李秀文的家门口,两人还意犹未尽。

叶挺不想眼前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学识渊博,还如此有见解,很多观点,还与他不谋而合,在依依惜别后,从此在心中,便装下了这姑娘。而李秀文,也被叶挺英俊与才气所打动。

对于掌上明珠的这段感情,李秀文的父亲李少村曾经有过不赞同的想法。但是,开明的他还是自尊重了女儿的选择,只是,他向叶挺提出了唯一一个要求:“只要你当了团长,我就同意你们两个的婚事。”

1925年8月,叶挺从苏联莫斯科回国归来,11月出任国民党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团长。叶挺当上团长后,第一时间兴冲冲地跑到李家,请求李父同意他和秀文的婚事,李父见他年轻有为,对女儿用情又深,想着日后女儿跟着他,应该也不会太差便同意了。

婚后,李父安排李秀文随叶挺到独立团驻地肇庆,从此,开始他们患难与共的夫妻生活。

他们没有什么“蜜月”,婚礼过后没几日,叶挺便率领独立团出军除暴安良。不久,他又接到了光荣的北伐先遣任务。李秀文为了让叶挺在前方没有后顾之忧,特意将叶挺的两个妹妹叶香、叶珠接到广州的家中,与父亲、母亲一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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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挺在前方浴血搏战,新婚少妻李秀文在家中却是日夜牵挂,一天天数着日子煎熬地等待着丈夫的平安归来。

丈夫北伐征战荣归而来,这年春,李秀文发现自己怀孕了,不久后,共产党在白色恐慌下决定绝地反击,叶挺和周恩来、贺龙等人领导了南昌起义,7月,李秀文和丈夫在武汉分手。叶挺率军前往九江、南昌,秀文即将临盆,叶挺安排妻子前往上海分娩。

1927年8月21日,李秀文生下了她和叶挺的第一个孩子,此时,叶挺正在江西会昌地区与敌人作战,当他得知自己当了父亲,此时,部队已经到达了广东。

李秀文在上海生下孩子后不久,还未从新生命的喜悦当中走出,就被当成了“叛将”眷属。李秀文眼看着上海呆不下去了,可她又不敢回到广州母亲的家中,为免遭受反动派的迫害,思来要去,只有带着未满月的孩子匆匆忙忙逃回到了澳门。

李秀文20岁当了母亲,母爱的力量让她是更坚强了。为了保护好孩子,她一路战战兢兢来到澳门,叶挺得到消息,赶来团聚。

夫妻二人,历经艰险得以重聚,恩爱之情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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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团聚是短暂的,不久后,叶挺再次临危受命担任广州起义军事总指挥,但他是被老蒋通缉的人,广州起义领导人之一黄平向张太雷建议,让叶挺赴广的时间要迟一些。叶挺受命后,心急如焚,他蹲在香港等着,直到广州起义前一天,才被召回。由于缺少对广州敌情的深入掌握,起义匆匆忙忙打响,叶挺的很多主张又未受到时任共产国际代表诺依曼的采纳,最终,起义失败。

李秀文对丈夫的处境尤为担心,广州起义失败后,叶挺被安排去了莫斯科。在那里,共产国际没人理他,东方大学听闻他来后,请他来校作报告,共产国际却不允许他去。他在莫斯科的日子很不好过,那个根本没参加过广州起义的王明,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所谓的《广州起义纪实》,剑指叶挺,往他身上泼尽脏水。

叶挺愤而写了篇自己亲自经历的广州起义的总结报告,共产国际却不许他申辩,甚至还将他开除出党。

此番种种,叶挺心灰意冷,带着委屈痛苦地离开了莫斯科,开始了十年的流亡生涯。

当得知丈夫远在欧洲时,李秀文决定随夫一起,她不远万里回到了叶挺身边。

在海外的生活,他们一家人过得很是艰难。因为消费高,又没有收入支撑,就只能自给自足,从来没有干过活的李秀文陪着丈夫在维也纳做豆腐生豆芽,在巴黎摆摊卖水果……当叶挺从菜市场收集回来一些废弃的老白菜帮和干黄瓜时,李秀文就将这些洗净加工制成干菜、咸菜。

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于这样的“苦”日子,李秀文没有半点怨言。相较于物质上的苦,她倒是更在意丈夫内心的疾苦。

他们夫妇身在海外,却时时刻刻不忘关注国内的情况。当他们在报纸上看到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军国主义占领了东三省,叶挺带着满腔义愤立马偕同妻儿乘外轮经香港,回到了澳门,叶挺时刻准备着寻找机会,加入到反日抗战中。

当抗日战争打响,叶挺出任新四军军长时,军队粮饷不足,李秀文从澳门得知前线真实情况,她二话没说变卖了自己的首饰,买了3600条枪差人送至前线。

李父最疼李秀文,也很支持女婿的志向。他没有其他可以帮助女婿的,便将自己所剩仅有的全部财富拿了出来,交给女儿女婿。

澳门贾伯乐提督街76号房产,也是李父送给女儿的。李秀文总共生了9个孩子,其中有7个孩子都是在贾伯乐提督街76号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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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在叶挺处境最为艰难、心情最不好的时候陪伴左右。在澳门呆不住的李秀文还深入敌后帮叶挺分担他的烦恼苦闷,照顾他的生活地居。为了丈夫,她强忍着与孩子们、与父母分离的痛苦,承受了这部分的感情损失。

随军过程中,李秀文处处为他人着想,她自己平日里喜读书文,爱好书法,写得一手好字,就常鼓励年轻的战士们在革命之余,要好好学习文化,为此,她还买来许多笔记本子分给大家。

她也关心战士们的吃喝穿用,有一次,她看到警卫员在下雨天,竟光着脚跑来跑去,她心疼不已,立马给了他10元钱让他赶紧去买鞋。当看到身边战士有生病发烧的,她也都悉心照顾,安排炊事员做一些开胃吃的东西,嘱咐他们先照顾好身体。

皖南事变后,叶挺蒙冤被老蒋抓起来,电报发至澳门家中,李秀文看完电报后崩溃大哭。当情绪到平稳后,她才四处托人打探丈夫被抓得实情,她派父亲的故交梅文鼎到桂林找叶挺,几经辗转,终得丈夫的下落。

当她知道叶挺被关在桂林后,她就坐不住了,她决定带着8岁的扬眉前去探望,扬眉是他们的第五个孩子,叶挺最为喜欢的女儿。在梅文鼎的帮助下,李秀文带着女儿离开澳门,经香港到达桂林。

来到桂林后,才得知叶挺已经被押解至重庆。李秀文又找到李济深,请李济深写信,又经独山、贵阳,辗转一个多月方来到重庆找到戴笠,她请求戴笠让她与丈夫相见,戴笠让她“好好劝劝军长”,方才允许探望。

李秀文当然知道戴笠的用意,可她又岂会轻易上当。她和丈夫结婚已有17个年头,期间,她亲眼看着丈夫在革命途程中备尝失败挫折、颠沛流离之苦。从前,丈夫出走欧洲,她不远万里追夫,此次,又历经艰辛来到此地找他。

她不是没想过让丈夫能够想想几个孩子,不要那么为难自己。可是,她更懂得丈夫真正的心思,所以,戴笠让她“好言相劝”,她也就压根不去提了。

在叶挺因囚禁犾中渴望自由的同时,李秀文在外为夫多方奔走。当老蒋得知李秀文并没有如他所愿“规劝”叶挺,反而在和共党取得联系的样子,他立马停止了李秀文的一切探视。

直到1943年初,陈诚当了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后,才进一步放宽了对叶挺的关禁。此间,李秀文带着小扬眉从未离开过,她一直多方周旋,最终在李济深的帮助下,她终于获得了跟随丈夫一起生活的机会。

从此,一家人开始了更为艰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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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林,叶挺好像比以前更“自由”了一些,李秀文将一 家老小都接了过来。就在这时,李秀文还怀上了她和叶挺的第九个孩子,当时,由于战事频繁,物价飞涨,一时之间,家里的负担更重了。

叶挺虽然相对从前自由了些,但是,特务们对他的监视却从未停止过。为了躲避特务的频繁骚扰,叶挺决定带着一家老小搬到桂林郊区的观音山麓的一个防空区里。在这里,李秀文生下刚了第九子。

为了解决一家的生计问题,叶挺带领孩子们拎着锄头开荒,李秀文从市场上买回来20多只羊来养,一家人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李秀文别无所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即可。然而,这样的想法接近于奢侈,很快,特务们就悄悄在他们家附近的地方住了下来。

一日,叶挺按照往常一样赶着20多只羊到山上去,哪知,这天到了下午还不见回来。李秀文预感到出事了,她立马收拾行装进城找李济深打探消息,结果空手而归。就这样,一直到叶挺“失踪”的第三个晚上的8点钟,两个便衣特务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对着李秀文说:“叶高参叫我来请二少爷(叶正明)、四少爷(叶华明)、五小姐(叶扬眉)一道去湖北恩施……”李秀文看过是叶挺亲笔手写后,还是不放心地问:“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

来人只回不清楚,说是接到上峰命令将孩子带回到叶挺身边。

李秀文心里明白了,这是叶挺又被国民党监禁了起来,他要求带三个孩子,那是在替自己分忧解难。她刚生下九儿不久,身体还未全恢复,叶挺带上三个孩子,自己也不会那样辛苦些。

尽管如此,和孩子们分离,且又不知要何日才能再相见。李秀文将三个孩子抱在怀里,眼泪止里不住的往下流,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们,仿佛一松手就要被人抢走了似的。

这样过去了十多分钟,李秀文慢慢寻回到一丝理智,她一边安排母亲带着孩子到屋内收拾衣物,一边自己躲进了内屋写信,过后,她将写好的信紧紧的缝在了孩子的内衣口袋里,并小声地叮嘱:“小心那封信,一定要交给父亲。这次你们要去你父亲那里生活,你们一定要听话,好好学习,每个月要记得给家里来信。”

三个孩子们哭了,他们都舍不得离开母亲。李秀文强忍住了心中的不舍,摸着孩子们的头说:“好孩子,你们的父亲一个人在那边生活,我不放心,你们这次去陪他吧。”

她的这番话,是说给孩子们听,也是安慰自己了。

三个孩子离开后没有多久,日军沿西江北上进攻桂林和贵阳,眼看着桂林要沦陷,在十分艰难危险的情况下,李秀文带着一家老小开始逃难。此时,她的父亲已经离世,她一边要照顾年迈的母亲,一边怀抱着幼儿,一边还要躲避侵略者和特务们,逃难之路,可谓是举步维艰。

她租了一条小船,欲带领一家人乘船前往广州。途经广西梧州时,不曾想遇上日寇,被迫上岸。怎知,祸不单行,上岸后又遇土匪,随身携带物品遭洗劫一空。直到新四军干部谭冬青同志在获悉他们的下落后,才设法将他们一家人接至罗定。

暂居罗定时,连日以来的逃难算是有了片刻安宁。但是,摆在李秀文面前的,是更现实的生存问题,为了养家糊口,她开始在集市上摆起了小摊,以卖故衣为生。

就这样,他们一家人几经颠沛流离,辗转到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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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3月,叶挺在被“囚”禁了5年之久终于得以释放,喜讯传至李秀文耳中,她高兴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她终于不用再过为丈夫的安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她立刻在党的安排之下,带着3岁的阿九立马从广州飞回到了重庆和叶挺一聚。

此时的叶挺已经年届半百、双鬓竟然生出了些许白发,而秀文将届四十,眼角上也刻上了褶皱。夫妻二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迎来了大团聚。

但是,天意弄人啊。4月8日,叶挺、李秀文、爱女叶扬眉、幼子阿九和王若飞等同志因乘坐的飞机失事,全机人员遇难,无一生还。

谁也不曾想到,这对历经21年的患难夫妻,他们一家人的“团聚”之路要如此崎岖难成……

让人欣慰的是,在叶挺和李秀文夫妻二人双双故去后,他们另外的7名儿女均得到了党组织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们都先后上了大学,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