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面对凶猛进攻的日军,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美国人无力抵抗,1942年初,麦克阿瑟决定撤出菲律宾。
撤退前,菲律宾政府和美国驻军忙着把菲律宾的国家金融财富转运出去。2月份,有大约价值二百万美元的金条和三十六万美元的白银,通过美国德罗特潜艇被海运到旧金山。随后,日军逼近菲律宾,已经装箱的一千七百万银比索(每枚值五十美分,相当于八百五十万美元),放在科雷吉多尔的钢筋水泥地下室里,显然已经无法运出了。
4月20日,美军在地图上划了两条直线,把马尼拉湾的著名界标连接起来,两线的交叉点是在卡巴洛湾的水域。美国人和菲律宾人都认为,那里的海水大约有一百二十英尺深,而且风大浪急,日军不会有勇气在这儿打捞。
于是,由美国海军乔治·格·哈里森少校负责,组织了十二名海军潜水员,花费了整整十个夜晚的时间,把每只装着六千个比索的木箱,总共是四百二十五吨重的白银秘密沉入到卡巴罗湾的海底。
5月6日,科雷吉多尔沦陷,没来得及撤退的哈里森少校和潜水员们都成了日军的俘虏。出乎美国人和菲律宾人所料,日本人不打算放过这些财富。
六个星期之后,日军把身为水手长的潜水员梭罗门从战俘营中召去,告诉他,马尼拉港被沉船堵塞了,必须要清理一下。
虽然被俘的潜水员事先都被告知不能暴露身份,但是,日本人有着很精确的情报。他们既知道沉银的准确地点,也知道俘虏中谁是潜水员。除了梭罗门之外,日军还把他的四个得力助手以及其他两个有经验的潜水员找了出来。这些人马上猜出了日本人找他们的目的。他们商定,决不能把沉银全部打捞上来交给日本人。他们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或者少量弄一点上来敷衍日本人,同时要找机会自己多偷一些银币送入战俘营,帮助美国战俘改善生存条件。但是,他们也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因为迟早日本人会发现,那时,他们都会被处死。不过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他们认为,战士在战争年代就要随时面对死亡的考验。
七个美国人在去马尼拉的路上受到了日本人很好的优待,日本人对他们非常客气。当他们被带到科雷吉多尔码头时,他们得知,日军已经雇用菲律宾人打捞上来十八个木箱,里面装有价值四万五千美元的白银。这些菲律宾潜水员从5月底开始为日本人打捞银币,由于他们没有深水工作经验,在水下停留过久,而又上来得太快,因此,两人因“潜出病”而死,幸存者们拒绝再去潜水,日本人把他们统统送进了监狱。
美国人被暂时安排在一艘破旧的驳船上。其实,日军之所以找美国战俘打捞,就是陆军想要在打捞白银上邀功,向天皇献礼,不想让帝国海军插手。几天后,美国人被要求驾驶着驳船来到了沉银海域。潜水员们心里非常吃惊,想不到日本人发现的沉银地点极为准确。这时,他们也被正式告知真正目的是打捞沉银。
当梭罗门和他的战友们下到水里后,发现了堆积如山的箱子。他们认为,专业而能干的潜水员是完全可以在几个星期之内就把全部箱子提上水面的。
由于非律宾人已捞上来十八只箱子,日本人知道他们选择的地点是正确的。所以他们无法欺骗日本人,只能通过怠工拖延时间。为了不引起日军怀疑,他们第一天打捞上来两只箱子,以证明他们的忠诚和专业,从而赢得更多时间从长计议。虽然只有两只箱子,不知内情的日军也很满意,毕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回到岸边后,负责监管他们的日军小头目特意给他们弄来了一只火腿和一瓶威士忌酒,表示慰问和祝贺。
到了晚上,这些美国人聚在一起研究下一步策略。因为他们发现白天打捞上来的箱子上的铁箍,由于浸在海水里已开始生锈腐烂。所以,他们决定,以后在潜水下去时,他们可以把箱底两头撬开一点。这样,当木箱被拉上来时,沉重的白银袋子就会破箱而出,他们就能窃取那些另散的银币。梭罗门剪掉了几件粗布工作裤,把裤腿缝合当作口袋,用一根粗绳把它绑在潜水员的腰围上。在海底,潜水员便可以把银币装满口袋,上船时,战友们就寻机把口袋移开,藏在甲板上的雨衣下面。
第二天,助手梅恩第一个下水。他在潜水衣下面暗藏了一把穿索钻,用以撬开木箱。在海底,他把一个木箱的铁箍去掉,然后提开两头,直到箱子松散了为止。随后,他发出提升信号。当箱子升到距水面不到一半时,箱子开裂,成袋的银币纷纷下落。梅恩照此方法安放好另一只损坏了的箱子,箱子在上拉途中同样裂开了。然后,他把穿索钻子插在海床上,游了上来。
驳船上,看着开裂的木箱和不满箱子的银币,日军感到惊诧和气愤,他们暴跳如雷,责问为什么箱子会开裂?
梅恩告诉日军:“那些箱子都烂了,你一接触它,就散开了”。
“但是,昨天取上来的两箱是完好的,”日军疑惑的说。
“昨天我们很幸运,”梅恩回答说。“你们看我们取上来的箱子,都长满水锈。”
日本人有点失望,对着潜水员们喊道:“我们必须做得更好些,我们必须做得更好些!”
之后,潜水员们在水下一边尽量地把另散的银比索塞满潜水衣下面的口袋,一边偶尔送上来一只没有损坏的木箱,以安抚日本人。当日本人集中精力检查木箱时,潜水员们便趁机解开装钱的袋子,把它悄悄放进用雨衣覆盖着的吊桶里。
那一天,这些美国人共计偷取了价值七百五十美元的银币。他们异常兴奋,晚上,梭罗门学着日本人的腔调对大家说:“先生们,我们必须做得更好些!”大家都笑了起来。
以后两星期之内,美国的潜水员们把价值一万美元的银比索藏在他们住宿的那条驳船之中。敌人拿到的是五万五千美元。
日本人认为,工作进行得太慢了,唯一的办法是召来更多的潜水员。
在卡邦那通战俘营,日本人又挑出三个潜水老手,他们都是梭罗门过去的老同事。
当他们被送上驳船后感到惊讶不止。他们看到角落里和墙缝里都塞满着香烟、糖果、花生、盐、糖、胡椒、鸡蛋、咖啡和甜酒等等。老队员们则向他们传授了技宜。
新队员的加入,既加快了沉银的打捞速度,也加快了他们偷取银币的速度。随着新的白银不断增加,这些美国人必须得考虑如何把它们运出去。
经过观察,他们发现同他们一起工作的菲律宾人是被允许定期去马尼拉的家中探亲的。于是,美国人便想拉他们入伙。经过谨慎的试探,在对他们的忠诚深信不疑之后,美国人就告诉了他们偷窃白银的事情。菲律宾人同意帮助递送白银。
一个管泵的菲律宾人在马尼拉找到了几个兑换货币的中国人,他们乐于用日本占领区的纸币换取非律宾的银币。按照黑市上不利于日元的兑换率换取。随着兑换量的增加,大量银币便在马尼拉流通,致使日本“元”的兑换率降到三十比一,而终至没有人愿意同日本占领区的伪币打交道。菲律宾人从中获取大量佣金。
日本人不断地催促他们加紧打捞速度。而且,还把他们的拖船拖到南码头更接近安置财宝的地方。那里没有原来的位置隐蔽,另外,日本的水兵们也会突然到生活船上来检查一番,给美国人造成了风险。
不过最大的风险还是来自台风。有一天,他们遭受到强台风的袭击。日本水兵们放弃了小拖船到科雷吉多尔的隧道里去躲避。但美国人不能离开拖船,必须抢救他们的船只,因为如果它撞碎在岩石上,那么船上的银币就会失落和暴漏。靠了某种奇迹般的努力,他们保住了这条船。
当台风最后过去的时候,日军贮存白银的地下室渗满海水,白银箱子被卷出来,支离破碎地散置在码头的南岸,在那里,菲律宾的工人们正在急切地捡着便宜。
日本人需要用两个星期才能修复损毁了的东西,这就给予潜水员们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去把白银递送给在科雷吉多尔的其他美国战俘。
在风暴过去之后,战俘组成的工作队被带出战俘营去清理码头附近的杂物。日军对他们的管理比较松散,于是,潜水员们就携带着银币混入战俘中,一边与他们一起工作,一边把银币分发给惊慌失措的战俘们。很快他们就分发了上万的银比索。
他们这样做是有风险的。果然,第二天,日本军官就来到了潜水员们居住的拖船上检查,幸好没有发现银币的藏匿地点,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不过日本人对他们已经产生了怀疑。一天后几个日本兵再次来到船上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搜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随后,一个日本宪兵又来到了打捞船,穿上潜水衣,要求亲自下潜查看水下情况。美国人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只要日本宪兵下到水下便真相大白了,也就意味着他们死期到了。他们彼此交换了眼色,准备与日军同归于尽,只要日本宪兵下潜到海底时,船上的美国人就设法把他的通气管扯掉,把宪兵淹死。没想到,这个宪兵只是象征性的抓着下潜绳下了一点点便爬了上来,对着这些惊恐万状的美国人说,我看过了,你们没有做错什么事,继续加油干吧。然后就穿好衣服与卫兵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拖船。有惊无险,美国人长舒一口气。
潜水工作一直继续到秋末。不过到了1942年夏末,日本人发现菲律宾占领区的货币体制突然开始走向崩溃,士兵一个月的薪饷还不足以买一杯啤酒。原因是在马尼拉市场上开始出现的非律宾银比索泛滥成灾。
日本人很清楚,白银是来自卡巴罗海湾。但是,他们绝不认为这些白银是被美国潜水员偷去的。因为那些美国人是绝不可能瞒过宪兵的耳目而取得白银的。
秘密警察经过调查,在正式报告中说,所有在市场上流通的这些白银都是人们从那些在台风中被海水冲到岸上的箱子里取出来的。这个案子就此了结了。同时,他们也取消了白银打捞计划。于是,日本人和美国人皆大欢喜。
停工后,那些美国潜水员被遣送到马尼拉,碰巧又被安排在海军少校乔治·格·哈利逊领导下的一个队里当装卸小工。他们又一同工作了两年时间。这期间,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日军的运输工具和货物。许多出港的船只,被故意超载,或者在船身上撞出几个大窟窿,导致船只倾覆沉没。
所有这些人,除了一人死于非命,都在战争中幸存下来了。
至于海底的白银,美国海军在战后总共打捞起了二百五十万美元,然后就停止了打捞。这些箱子由于海水的腐蚀和美国战俘的故意破坏而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了。打捞工作所需的经费,甚至要比白银本身的价值更加昂贵。
1947年,两个美国人从菲律宾政府那里得到一张打捞合同,他们也只能打捞起了二十五万美元的白银。
超过四百万美元的白银迄今仍躺在卡巴罗湾的海底,长年累月地被潮流和风暴冲击得七零八落,并埋在那里。也许将永远地埋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