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北伐军攻下了南京城,第六师担负市区西部的卫戌任务。
国民革命军打败了吴佩孚,孙传芳败局已定,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获得成功。眼前的一派大好形势,对于每一个热衷于革命事业的人来说,似乎表明了革命已获胜利。
然而,谁也没意料到危险已迫在眉睫。对中国这片沃土垂涎欲滴的英美帝国主义,见原先称霸一方的老军阀已日落西山,便打算培植新的御用工具,并把目标集中于国民革命军中地位显赫的人物蒋介石身上。而在蒋介石眼中,要倚仗外国帝国主义的势力登上一国之主的宝座,共产党是最大的心头之患。
蒋介石
阴云密布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阴云笼罩着中华大地。
对于这一切,作为一线作战师党代表的萧劲光一无所知。他忠于职守地奔波着,忙碌着。
占领南京的第二天,六师接到驻守下关江岸的马连长的报告,说是下关江面停泊着北伐军蒋总司令的炮艇。
“蒋总司令?”戴岳听了一惊,连忙把目光投向身边的萧劲光。
“他来南京干什么?”萧劲光不敢怠慢,抓起帽子对戴岳说:“赶紧给军部报告一声,我们先去看看。”
戴岳向军部鲁涤平代理军长作了报告,与萧劲光二人直奔下关码头。
远远望去,一艘小炮艇孤零零地泊在岸边。萧劲光感到奇怪。蒋介石来南京,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既然来了,他为什么不上岸呢?
到了岸边,他与戴岳通报了姓名,上了炮艇。
驻防部队的长官突然前来拜访,蒋介石似乎有些尴尬。
“诸位辛苦,请坐吧。南京的秩序还好吧?”蒋介石一口浙江话。
“还好。”戴岳回答说。
“我们刚听说总司令来,已经报告军部,军长他们很快就来。”萧劲光补充说。
“不必,不必,”蒋介石连连摆手,“我路过南京,还有急事去上海,顷刻就走,顷刻就走。请转告一下你们的军长吧。”
明显的,这是蒋介石在下逐客令。萧劲光与戴岳相视一眼,便起身告辞。刚离开岸边。那艘炮艇便马达鸣,烟囱随即腾起一股黑烟,起锚离去了。
戴岳
回营的半路上,萧劲光和戴岳碰上了正匆匆赶来的鲁涤平、张辉瓒、李六如、谭道源、方维夏等二军师以上的将领。
“什么,已经走了?他……他说了些什么?”鲁涤平晃动着肥胖的身躯,脑门上淌着汗水,一听说蒋介石走了,胖胖的肉脸涨得血红。戴岳连忙回答:“总司令说有急事去上海,回头再来。”
鲁涤平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北伐以来,谭延闿坐镇广东,他一直代行军长之职,代人受累。他自知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且蒋与谭素有嫌隙。这次蒋介石路过南京连个面都不照一下,当着众部下的面他有些下不来台。
“卖的什么关子?”鲁涤平忿忿地说了一句。
“那有什么办法,寄人篱下啊!”张辉瓒酸溜溜地发了句牢骚。这个人自恃日本士官出身,一向盛气凌人,在二军众将领中,除了军长、副军长,谁也不放在眼里。
“哼,还没到胯下之辱的时候呢。”不知谁又补充了一句。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本是踏青赏花的大好时节,可二军将领们心头却笼罩着乌云。
蒋介石此次路过南京,行迹诡秘。萧劲光向李富春作了汇报。
“我看,他这次去上海一定有什么意图。”萧劲光琢磨着。
“形势越来越复杂了。党中央要我马上回汉口开会,我这就要走。你说的情况我也一并向中央汇报,请示下一步怎么办。你们在南京,要多多留心。”李富春嘱咐萧劲光说。
萧劲光把李富春临行前的嘱咐转达给了各师的党代表,大家都热切企盼着党中央能有个明确的指示。
他们失望了。汉口会议上,以陈独秀为首的党中央明令以妥协投降来换取蒋介石的合作。
4月初,进驻南京已十多天的二军和程潜的六军内部传闻纷起,说蒋介石要派一军驻防南京,取代不是蒋介石心腹的二、六军,还有的说二、六军要被重新整编,不是黄哺军校毕业的将领统统要被革职,搅得全军上下人心浮动。
萧劲光
酒宴难解愁云
一天,代理军长鲁涤平忽然心血来潮,邀二军全体在宁的师以上将领到莫愁湖赏春。春意盎然的莫愁湖畔,天水一色,碧波荡漾,鸟语花香,阵阵暖风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鲁涤平在湖畔的麒麟楼上摆下酒宴,招呼十几名将领围坐桌前。
“北伐以来,兄弟们劳苦功高。今请大家来莫愁湖一鉴金陵风光。来,大家举杯同乐,举杯同乐。”鲁涤平挪动着行动不便的身躯,起身向大家敬酒。
他们边吃边谈着。
“真是好地方呀。”鲁涤平兴致勃勃,“听说这莫愁湖还有一番来历呢。方党代表,你见多识广,给大家讲讲看。”
“哦,我也是刚打听来的。”方维夏持重地说,“相传南齐的时候,有一位叫莫愁的洛阳姑娘远嫁到这里,由此得名莫愁湖。”
“莫愁湖,好名字。身在莫愁湖,一切都不愁。大家吃,吃!”鲁涤平话中有话地说。
“来,干一杯。”
“干!”
“唉,莫愁,莫愁,焉能不愁哟。”鲁涤平多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此次蒋总司令路过南京不上是,胆胆息加我们为异己嘛。如此下去,我们二军还有什么奔头呢。”
“军长,我看我们应当有所打算了。蒋介石不仁,我们就不义。武汉方面谭主席那里要我们反蒋,我们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李六如插话说。
“是啊,”戴岳也发了言,“总司令用心不良,他要一军进南京,分明是排挤我们,我们如果不行动,无疑是坐以待毙。我们应当和六军一起,固守南京,与武汉方面联合讨蒋。”戴岳大胆建议道。
“戴岳师长言之有理,请军长三思,不可错失良机。”朱耀华也说。
“哦?你们都怎样看?”鲁涤平停了一停,转向萧劲光,“萧党代表也这样认为?”
“是的,我认为军长该下决心了。”萧劲光肯定地回答。他平时和鲁涤平接触不多,这是个难得的进言机会。
鲁涤平
鲁涤平慢慢摇了摇头,颇为难地说:“六军孟潜公(程潜)赴汉,无人主持这一行动。武汉谭三爷那里也无命令,我们应当慎重才是。”不等大家说话,鲁涤平突然话题一转,矛头对着萧劲光而来。
“萧党代表贵庚多少?在座的顶数你年轻。”
“二十四岁。”萧劲光回答。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不知萧党代表可有家眷?”鲁涤平又问。
“不曾有。”萧劲光有些耳热。在苏联东方大学留学时,有许多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曾向不少中国学生表示过爱慕之心,像萧劲光这样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七尺男儿,当然也是她们心目中追求的偶像。可生长在湖南那片孕育出楚文化沃土的萧劲光却在这方面极不擅长,在社交场合也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使那些性情开朗、风情万的异邦站娘也不敢轻易有非分之想。但此刻,萧劲光没想到鲁涤平会在这种场合下谈儿女私情。
“如此看来,各位兄弟应该给萧党代表做个红娘啊,”鲁涤平高兴起来,“萧党代表是留过洋的人,择偶一定要个知书达理者哟。”他转向方维夏,“方党代表在湖南德高望重,听说令爱尚未许人,何不给肖党代表引见引见?”气氛活跃起来,萧劲光的婚事成了酒席上的主题。
方维夏
“小女才貌平平,恐配不上萧党代表。”方维夏一本正经地说。
“萧党代表意下如何?若肯垂青,我保媒。”鲁涤平认真起来。
萧劲光十分尴尬,他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革命尚未成功,我还不考虑这件事。”
众人哄笑起来。
“萧党代表,男大当婚,不必等革命成功嘛。”
“萧党代表,革命又不是为了打光棍,我看你还是考虑考虑嘛。”
这一顿饭,吃得很热闹。但对二军的前途问题没有任何动议,莫愁湖幽雅的景致并没有驱散人们心中的愁云。大家深知蒋介石羽翼渐丰,想独裁的意向已不再“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而早已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