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妇产科是迎接生的希望,但如今,最先直面人口危机的,也是妇产科。

2016年,全面二胎开放的时候,许多医学院的学生觉得自己“赶上了时代”。

那一年,我国新生儿数量为1867万,较2015年增长了11.5%,二孩及以上占比更是高达45%。

所有人都认为,属于母婴行业的春天到了,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春天”仅仅只维系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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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7年,虽然二孩及以上占比超过了50%,但出生人口已经转而下滑,那一年新生儿数量是1764万人。

相较开放二胎的2016年,新生人口已经下滑了一百万。

到2023年,仅仅是过去了七年时间,我国出生人口就从1876万人,下降到902万人,在短短七年的时间里,新生儿出生人数,直接减半。

七年前,我们还大力倡导顺应二胎政策,开放更多妇幼保健院和妇产科,但七年后的今天,最先告急濒临倒闭的,也是妇产科。

2020年初开始,朋友阿泽一直在妇产科工作,在过去短短的几年时间里,随着新生儿数量的锐减,阿泽见证了妇产科随着新生儿数量减少缓步进入寒冬的过程。

刚刚全面开放二胎的时候,阿泽还是一名医学院的学生,彼时志向为产科的阿泽满怀希望,认为自己赶上了一个时代的列车,来得正是时候。

但没有人能够想到,这辆列车仅仅跑了一年,便放慢了脚步。

2016年,是我国人口史上的转折点,那一年全面放开二胎,标志着三十余年的计划生育彻底走向历史,也正是那一年,产科专题纪录片《生门》在国内引起轰动,妇产业务相关私立医院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母婴产业和社会议题一片欣欣向荣。

热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全面放开二胎带来的红利在短短数年里就逐步消失,2021年,我国出生人口还有1062万人,到了2022年,这个数字变成了956万,到了2023年,这数字降为902万人。

与此同时,在最近的两年时间里,人口负增长的趋势也开始加快。

作为迎接新生儿的第一站,妇产科是最早感受到人口结构变化的地方,也是最早承受人口结构变化带来冲击的地方。

根据公开报道,仅仅是2023年一年时间里,全国多地就有数十家医院合并或直接关停了妇产科,这些包括综合性三甲医院、乡镇医院、私立医院和中医院,在严峻的形势之下,多位医生都发文公开呼吁“救救产科”。

但问题是,能够怎么救呢?

人口生育是高度自愿、高度个人化的东西,我们只能通过鼓励的方式去刺激生育,很难通过强制性的方式,去要求人们生育。

在生育成本、育儿和教育成本齐高的今天,家庭乃至父母对多生的抵触,已经波及到妇产科,这是时代的浪潮,但拍下来的时候,却带着致命的风险。

妇产科从风口,变成夕阳产业,只需要几年时间。

如今,一些妇产科从业者有的开始考公,随时准备永久离开医疗行业,还有的在积极寻找转型和跳槽的机会,而在新生代的医学生里,愿意从事产科的学生,更是寥寥无几。

而在一些偏远人口老龄化的城市里,妇产科已经不是要考虑业务量下降的问题,而是要考虑妇产科如何活下来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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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第一妇幼保健院产科主任医师段涛表示,即便在专门服务孕产妇的妇幼保健院,一些地区的业务量也已经下降了50%到60%,过半业务量的流失会导致“发不出绩效奖金,也留不住医生们”。

今年2月份,这位主任医师在社交媒体上公开发文,呼吁“救救产科”,这条帖子获得了数千条转发。

妇产科的寒冬,本质上还是新生儿的逐渐减少带来的,这是时代的阵痛,难以避免。

江西赣州市定南南方中西医结合医院在今年初,也逐渐停止了产科业务,2017年的时候,赣州市还迎来了14.4万的新生儿,到去年这个数字也已经腰斩,直接跌到了6.36万。

定南南方中西医结合医院院长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去年全院的分娩量已经下降到只有45人,这意味着平均每周只有不到1位产妇来医院生产,而产科却要为此维持10多名医护人员。

供需市场的失衡,意味着供给方妇产科,必须要做出重大调整,以适应市场需求。

在新生儿数量锐减之下,妇产科的关停,就连三甲医院也无法避免。

赣州市第五人民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但在今年3月11日的时候,该院已经停止产科服务,副院长表示,平时医院产科住院病人只有个位数,医护人员则有十来位,妇产科成立以来,每年稳定亏损300万元。

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很有可能会导致一些个别城市因为缺乏妇产科,从而导致产妇的生产分娩问题。

为了应对妇产科关停潮,卫健委早在今年3月就发布《关于加强助产服务管理的通知》,该通知要求人口30万以上的县市必须有2家公立医院能够开展助产服务,30万以下的县市起码要有1家公立医疗机构。

这些通知还特别提到,产科医护的薪酬不得低于医院的薪酬平均水平,且“严禁向产科和产科医务人员下达创收指标,产科医务人员薪酬不得与药品、卫生材料、检查、化验等业务收入挂钩”。

通知里的这条特别信息,也揭露了妇产科在医院里一个尴尬的地位。

挣不到钱、无法为医院创收,但却又承担着极其重要的人口大局。

很多妇产科的工资结构中,“绩效”都是工资的主要组成部分,但由于妇产科所面临的问题,很多从业者的绩效已经发不出来了,在失去绩效的情况下,妇产科医务人员的收入自然也会直线下降。

这个现象在医院已经非常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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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部分地区,妇产科医师的收入都要普遍低于其他科室。而在公立医院里,医生的一部分收入来自固定收入,一部分收入则来自绩效,而绩效又和业务量直接挂钩,这也注定了当妇产科缺乏“绩效”的时候,妇产科医务人员的收入也在稳步走低。

公立医院还能够享受部分拨款,完全依赖业务量的私立医院,则更为艰难。

民营妇产专科医院曾风光一时,2003年到2014年间民营妇产医院从23家一路扩张到460家,其龙头企业和美医疗更是在2015年港交所上市。

但随着新生儿数量的逐年下跌,市场快速下滑,和美医疗已经于2021年退市,另外上海爱尔贝佳、长沙百佳玛利亚医院也因为经营状况差,陆续关停。

计划赶不上变化,用来形容妇产科再合适不过。

2016年刚刚全面放开二胎的时候,所有民营妇产医院都在加码投资扩张,一家医院的投资决策周期至少3至5年,二胎放开后,医院们纷纷布局投入,但结果是,短短几年时间里,医院分娩量越来越少,业绩下滑,医生流失,最终运营状况也越来越差。

而在公立医院,妇产科也处在一个尴尬位置。

钱少、事多、纠纷多,是所有产科医院都抱怨的临床问题。

面对需求下降,市场新生儿不足,医院不重视无法“创收”的产科成了必然,而这又反过来导致产科医务工作者面临尴尬局面。

最终,一个人口下滑的趋势威胁到妇产科,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放开二胎带来的红利很快消失,第一批还未婚未孕的男女又迟迟不愿结婚生娃,人口形势到了一个异常严峻的时刻。

妇产科仅仅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在妇产科陷入寒冬后,紧随其后的就是月嫂、幼教业、再然后就是母婴产业、幼儿园、小学、初中。

在这个过程中,人口就像是一头灰犀牛,我们正看到它不紧不慢地朝着我们撞来,但我们所能够做的,其实并不多。

end.

作者:罗sir,关心经济、社会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奇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