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最近几天，要说视频平台的“流量收割机”，非时隔三年再度更新的李子柒莫属。从11月12日到11月13日，李子柒连续“三更”，先后发布“大漆视频”“森林衣帽间”“蜀锦和绒花”三条内容。视频很快走红，“李子柒回归”等词条也轮番登上微博热搜。截至11月15日，“大漆视频”在微博的观看量达1.4亿次，微博和B站的点赞量过百万，抖音点赞量更是高达734.2万，且几乎全平台都在涨粉。据统计，在发布前两条新视频后，一夜之间，李子柒仅在抖音、微博、快手三个平台上，就涨粉380多万。
微博上，“大漆视频”观看量达1.4亿次|图源：微博截图
三年了，为什么人们还是这么爱看李子柒？看李子柒的时候，到底在看什么？
看李子柒视频的人，究竟看的是什么
很多人看李子柒的视频，单纯是因为她的视频“好看”。美好自然的生活环境，各种古老的非遗技术展示，有亲人、朋友、宠物相伴在侧，优质的拍摄和剪辑，不少网友表示看李子柒的视频“是一种享受”。
李子柒的视频画面十分自然优美|图源：李子柒视频截取产业分析师张书乐也对壹读表示，李子柒的视频质量内容过硬，是她吸引这么多粉丝的原因之一。“她的视频用第三视角拍摄，给人们提供了一种沉浸式体验。”张书乐说道。此外，还有许多观众，与其说他们爱看李子柒的视频，不如说他们希望自己能拥有视频中李子柒的生活状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很多时候人们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过着有家人相伴，与自然亲密接触，可以慢慢做一件事的生活。在李子柒的视频评论区，也经常可以看到“想过博主这样的生活”等类似的评论。
图源：小红书李子柒视频评论区截图
怀念这样的乡土生活，本质上是一种类似于乡愁的情感。在中文语境内，乡愁可以理解为一种对过去的依恋。北京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所教授沈湘平认为，“人们在情感与精神上对所由而来的旧有场域、状态有一种深深的依恋，大概就是最广泛意义上的乡愁了”。英文中，nostalgia一词可被译为乡愁，也可被翻译成怀乡，这个词源于希腊文nostos（家乡）和algos（痛苦、憧憬），可以说西语中的乡愁其实是对“家乡”的眷恋。可见在不同文化中，在乡愁这方面人们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至于在乡愁这个大概念之下，人们具体在怀念、向往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或许是慢节奏的生活，或许是和谐的人际关系，或许就是单纯想回到家乡。就社会人际关系而言，中央财经大学社会学系讲师樊欢欢对壹读解释道：“城市生活是比较角色性、符号性的交往，人们的内心是缺乏连接的，没有着落的，但乡土社会是全面的交往，你不只认识这个人，甚至可能认识他的上下三代人，相比之下现代社会的交往是片面的。”不过，乡愁的产生也是有条件的。沈湘平认为，乡愁的产生需要三个条件：阻隔、记忆、闲暇。闲暇比较好理解，就是有空闲时间，忙得恨不得分身的时候，人们也无心思考家乡和远方了。再说阻隔，这里的阻隔指的是时间间隔或空间间距，如果人们依然在原时原地，那也无谓乡愁。几十年前，多数人并没有多少机会体会到乡愁，人们一辈子都在家乡，且家乡的变化十分有限。但是随着社会发展，现如今许多人远离家乡，来到城市，同时自己的家乡可能也在飞速改变、发展，人们感受的不只物理距离，还有心理和时间距离。“可以说从城市开始兴起，人们就开始怀念乡土生活。”樊欢欢说。没有记忆也无法产生乡愁，但值得一提的是，人们的记忆与真实情况往往大相径庭。人们会对过往的记忆内容进行美化，最终保留下来的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一种美好的文化想象。李子柒的视频，恰好只向观众展露出了乡土生活美好的一部分：有家人在身旁，关系和谐，想做的事顺利做成了，不担心各种经济问题……而实际上，视频中“岁月静好，云淡风轻”的背后，可能是痛苦的经历。比如李子柒新发布的“大漆”视频，她在制作过程中经历了严重的过敏反应，整个团队曾组队去医院打抗敏针，在第一次制作漆器到最后的打磨阶段时，发现强光之下漆面只有线条，没有显示图案，她打电话给指导师傅号啕大哭，最后重新打磨木板，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最后的步骤重复一遍。
接触漆树很容易过敏|图源：李子柒视频截取
“李子柒的视频中是有迎合的东西的，美丽乡村、非遗技术、和谐的人际关系等，她高度浓缩了人们所追求的各种元素，呈现出的生活状态是符合人们的想象和希望的。”樊欢欢说道。但话又说回来，乡愁（或者说怀乡）期待的东西本身就不是完全客观真实的，正如哈佛大学教授Svetlana Boym在The Future of Nostalgia中所写的那样：“怀乡是对已不存在，或者说根本没有存在过的家园的一种怀念。”
看了就是体验了的“云玩家”
或许有人会说，如果当真向往乡土生活，那为什么不真的去这样生活呢？即使乡村生活没有那么理想，真实的体验总比看视频要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现在社会中人们扮演的角色、承担的责任太多，很难抛弃一切“归隐山林”。此时，看李子柒的视频成为人们的一种理想寄托和情绪出口。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曾提出过一个概念：替代性满足。他认为，当人们的欲望能量在最初的对象上受到阻碍时，就会向其他对象转移，如果再次遇到阻碍，就再次转移，直到遇到可以满足欲望的替代对象，这就是替代性满足。并且，最终遇到的那个替代对象与原始对象之间的差异越小、越接近，人们的满足感就越高。相比于克服重重困难，真的去过李子柒视频中那样的生活，看她的视频就像寻找到了“替代品”，虽然不能完全满足自己的欲望，但部分满足也是好的。近年来，各类爽剧、复仇短剧颇受欢迎，也是人们在经历了充满压力和挫折的现实生活后，在艺术世界中寻求的替代性满足。
图源：李子柒视频截取
并且，在观看视频时，人们也会受到视频中人物的情绪感染，视频里的人宁静、快乐，看视频的人也会有类似的情绪。李子柒在视频中呈现的状态一直是积极的、平和的，这种平和也无意间抚平了不少观众的情绪毛刺。当然，有时候人们并没有想那么多，看视频就是为了放松。根据中国新闻周刊发布的《2024有意思生活方式报告》，当下，年轻人中正流行简单高效的短放松，不管是花20分钟逛公园，还是点上一杯现制茶饮，都能在短时间内给自己的情绪“充电”。李子柒的视频也为人们提供了十几分钟的“心灵休息空间”，在这一个视频的时间里，看着自己喜欢的博主过着自己理想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短放松呢？当然，创作类似风格和内容视频的博主不止李子柒一人。事实上，在李子柒停更的三年多时间里，她所在的“三农”（农业、农村、农民）博主赛道不仅没有停止发展，甚至可以说是竞争激烈。以抖音为例，根据抖音发布的相关报告数据，2022年抖音三农电商达人数量同比增长252%，2023年“三农”创作者数量同比继续增加105%。在这一大背景下，有些“踩上风口”的博主已经积累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粉丝，如张同学等，博主山白还因为视频内容也是以传统非遗技术为主，一度被不少网友称为“男版李子柒”。那为什么李子柒“消失”三年，归来依然是顶流？在张书乐看来，李子柒此次回归依然备受关注，除了她的内容质量过硬，也因为她是在“三农”赛道大获成功的第一个博主。“也许有的博主视频内容也很好，但他们没有做出差异化的东西，内容没有颠覆性，在一个赛道里，人们往往只记得第一个成功的人，而且对很多网友来说，她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张书乐说道。对观众来说，多些选择也不是坏事，而对博主们来说，长期来看，这仍然是一场优质内容的比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