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我刚从军校毕业提干当上排长，却因一个深夜里的抉择，主动放弃了干部身份，提前告别了军营。多年后回想起来，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幕，也是最无悔的选择。

我叫林向阳，1960年出生在江南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在县机械厂当钳工，母亲是纺织厂的女工，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日子过得温馨。记得那时候，一家人挤在厂区的一间十几平米的平房里，夏天像蒸笼，冬天透风漏雨。父母省吃俭用，就盼着能给我和妹妹创造更好的条件。

1978年，我高中毕业。那时候，当兵是许多年轻人的理想。我也不例外，尤其是看到村里老赵家的儿子当兵回来探亲，穿着笔挺的军装，走路带风，更是羡慕得不得了。父亲知道我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说："咱们工人家庭的孩子，就该有出息。去当兵吧，到部队好好锻炼。"

那年秋天，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新兵连三个月的艰苦训练，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每天都充满干劲。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站岗时，寒风刺骨，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那时候，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一个个都憧憬着能当个好兵，为国防事业出一份力。

因为表现突出，1979年我被选送到军校深造。军校的生活既充实又艰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训练，晚上挑灯夜读到熄灯。那时候，我们用的还是煤油灯，一个月的津贴才37块钱，但大家都觉得很知足。宿舍是八人一间的通铺，冬天打水要排长队，但没人叫苦叫累。

在军校，我认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同学张建国，河南人，性格直率，爱打篮球。另一个是邮电局的话务员王淑梅。记得那是1982年的春天，我去邮电局给家里打电话，就是她接的线。她的声音特别甜美，说话轻声细语的。后来托人打听，才知道她比我小两岁，是附近村里的姑娘。

那时候谈恋爱，都特别含蓄。我每次去打电话，都希望是她值班。慢慢地，我们开始写信来往。她的信总是工工整整的，还会在信纸上画些小花。那时候，写一封信要贴8分的邮票，我每月的津贴本来就不多，但舍不得少写一封信。

1983年春天，我从军校毕业，如愿以偿地提干当上了排长。这在当时可是个了不得的身份，村里人见了都夸我有出息。我被分配到了原来的部队，担任三排排长。临行前，淑梅特意织了一条围巾送给我，说是盼着我立功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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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部队时，一切都很顺利。我们连长徐光荣是个老革命，打过仗的人，对我既严格要求，又特别关心。他常说："当干部不容易，要对得起肩上的这颗星。"我也特别认真，跟着他学带兵的本事。那时候，连队住的还是大通铺，饭菜也很简单，但战士们都很知足。

担任排长后，我特别注意和战士们打成一片。每天早操，我都和他们一起跑步、做俯卧撑；训练场上，我从不站在一旁指手画脚，而是亲自示范。渐渐地，三排的训练成绩越来越好，在连队里数一数二。

那时候，部队伙食还很紧张，一个月才能吃两次肉。我就琢磨着怎么改善战士们的生活。记得有一次，我发现营房后面有块荒地，就带着战士们开垦出来种菜。每到收获的季节，我们都能给食堂送去新鲜的蔬菜。

1983年夏天，新兵们来到了连队。在这批新兵中，有个叫刘大壮的小伙子特别引起我的注意。他是安徽农村来的，家里特别困难，父亲常年有病，母亲一个人种地养家。虽然生活艰苦，但他特别要强，训练刻苦，从不叫苦。

我经常利用休息时间教战士们文化课。刘大壮因为家境困难，初中都没读完，但学习特别认真。每天晚上，他都坚持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有不懂的就来问我。看着他那股子劲头，我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我和淑梅的感情也在慢慢升温。每个月发了津贴，我就会去邮电局找她。虽然只能在传达室里说说话，但我们都觉得特别甜蜜。她常给我织些手套、袜子，虽然不太好看，但我都当宝贝似的收着。

连长徐光荣看我这么上进，也特别器重我。他说："向阳啊，你小子有前途。好好干，争取早日提干当连长。"这话让我特别振奋，我知道，只要好好干，前途一定会越来越好。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983年深秋的一天，刘大壮突然收到家里的信，说他父亲病情加重，需要做手术。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合作医疗，手术费要几千块钱。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刘大壮在操场上哭得特别伤心。他说："排长，我爸要是治不好病，我妈和弟弟妹妹可怎么活啊！"看着这个平时坚强的大小伙子哭成这样，我的心里特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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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我想起了自己马上要转业的事。按照规定，我这样的提干排长转业，能拿到不少转业费和安置补贴。虽然这是我这些年在部队的积蓄，但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1983年的深秋，北风呼啸，营房外的白杨树叶子都飘落了大半。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桌上的马灯发出微弱的光。我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在部队的点点滴滴。

突然，我听到外面传来抽泣声。透过窗户，我看到刘大壮蹲在操场边的水泥台阶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赶紧披上军装外套走了出去。秋夜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服渗进骨头里，但我的心却更凉。

"排长......"刘大壮看到我，立即擦了擦眼泪，想要站起来。我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站起来。在昏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