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现存的陈独秀家谱记载,大约在南宋末期,江西九江“义门陈”陈旺公系下后裔陈汝心公一房,分徙到安徽省怀宁县(县治在今天的安庆市区),最后在怀宁县棕阳门外金锭桥大江一带的柳林湾安家落户,其地很可能陈独秀《实庵自传》中所写的渌水乡,离现在安庆著名的迎江寺不远。陈汝心公可算是怀宁陈氏家族的始祖。
到了陈独秀这一代,陈氏在怀宁已经生活了19代,所以章士钊在谈到陈独秀的出身时,曾说:“陈独秀,怀宁世家子,自幼读书有声。”
在陈独秀父亲之前的18代,陈氏世代以业儒为生,“而功名俱未显”。所以陈独秀在《自传》中曾自嘲地说:”我们这门姓陈的,在怀宁本是一个小户人家,绅士们是瞧不起的。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代,即使陈家的经济水平不差,但没有科举功名,在当时也是被人看轻的。
陈独秀的祖父名章旭(1819-1889),字太占,亦字晓峰,靠着捐银纳粟,获得了盐提举衔候选知县的名头,但实际上从未放过实缺,一生以教书或作幕僚为职业,陈独秀称他为“白胡子爹爹”(安庆口语,称祖父为“爹爹”)。
这位“白胡子爹爹”,“精明强干……学问极其深醇,周济极其慷慨”,在家族中具有崇高地位,但性性暴躁,又有洁癖,极爱清静,谁讲话、走路,声音大了,他张口就骂,为此,家族的人都特别怕他。以至于常被乡人用作吓唬小孩的“利器”,如果小孩子哭闹不止,大人们便吓唬说:“白胡子爹爹来了。”这时,正在哭的小孩立马停住,不敢再哭闹了。
大约在陈独秀六岁左右,祖父承担起对他的教育之责。他对陈独秀读书非常严厉,如果孙子读书不用功,他便非常生气,对陈独秀非打即骂。这种家长制作风,给年幼的陈独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人们常说陈独秀性格暴躁,有家长制作风,想必其中也有其祖父的影响吧。
陈独秀的祖母劳氏(1824-1870),系怀宁劳秉全之女。
到了陈独秀的父辈这一代,陈家始不断地有人中试,或为秀才,或为举人,有了功名,陈家才在地方上声名渐著。
陈独秀的大伯父名衍藩(1841-1861),字霭亭,亦以捐资的方式获得陕西候补直隶州之虚衔。太平军攻占安庆期间,投笔从戎。后离军归家途中,被太平军刺伤而死。
二伯父名衍藻,生于1846年,早殇,卒年失考。
陈独秀的生父名衍中(1848-1881),字象五,优廪贡生,江苏补用府经历。读书刻苦,后中秀才。为人”天性最厚,亲友困乏者,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自中秀才后,“文名日甚,四方来学者日众……皖中知名士,半出其门焉”。一生主要以教书为业,足迹达桐城、苏州等地。
1881年,苏州瘟疫流行,象五染疾,卒于苏州怀宁会馆,年仅34,其时独秀尚不满两周岁。幼年丧父,可以说是人生的一大不幸,所以他在《实庵自传》的第一章即标题为《没有父亲的孩子》。
几十年后,这位“没有父亲的孩子”,高举“科学”与“民主”的大旗,批判封建纲常名教,而名满天下,但同时也受到了一些封建卫道者的攻击、诋毁,一时间就传出了谣言,说他组织了“讨父团”。
1921年,陈独秀应广东省长陈炯明之聘,出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在一次宴会上,陈炯明忽然问他:“外间说你组织什么‘讨父团’,真有此事吗?”陈独秀听后,幽默地回答道:“我的儿子有资格组织这一团体,我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这个诙谐的回答,使得在座的所有人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从这件小事上,我们可以看出,陈独秀虽然性情刚烈,但天性中自有一种旷达、率真,且极富幽默和风趣。
陈独秀的生母查氏(1852-1899),生性善良,有一副菩萨心肠,乡人有急难,她遂慷慨解囊,尽力相助,在亲友中有“女丈夫”之称。
陈独秀兄妹四人,他最小。其大姐生于1870年,嫁商人吴向荣,晚年居江津,1939年去世。二姐生于1871年,嫁画家姜筠之侄超甫,1920年去世。
大哥谱名庆元(1872-1909),官名健生,字孟吉。读书其为用功,后中秀才。为人天性善良,陈独秀在《自传》中称他为“一个阿弥陀佛的大哥”。在祖父去世后,这位被陈独秀称为“阿弥陀佛的大哥”,便承担起教育陈独秀的职责来,他尽心尽力,对陈独秀的成才起了很大的作用。
陈独秀的叔父名衍庶(1851-1913),字昔凡,光绪元年(1875)恩科举人,历任东北怀德、柳河知县,署奉天(今辽宁)府军粮同知,代理新民府知府,升道员。
陈衍庶在东北任职时,正值日俄战争爆发,中国商人趁机贩运马匹以获暴利,而马匹经过陈衍庶的管辖之地,要抽取牲口税,并且无须再上缴国税,因而大部分便进了陈的腰包,很快他就腰缠万贯,成了安庆令人刮目相看的大户。
有了大量的钱财后,陈衍庶在辽宁彰武县、安徽贵池等地大置田产,而且还在北京的琉璃厂投资开设了颇有名气的“崇古斋”古玩铺,并在奉天、上海等地设有分店。可以说,陈家一时成为了怀宁的巨富。
陈衍庶虽然名利显赫,但也有一件不称心的事。他先后娶妻3房,但均未生一子。为使陈家大业后继有人,他看中了其兄次子陈独秀。当时,17岁的陈独秀在安庆参加府试,一举便取得了秀才第一名,这使得陈衍庶认为他将来前程一定远大。于是,在家族的商议下,陈独秀就过继给叔父陈衍庶为嗣子,并在陈家祠堂办理了过继的正式手续。
陈衍庶有很高深的文化修养,在书画方面造诣颇深,酷爱收藏。他很喜欢聪明的陈独秀,到东北上任时,把陈独秀带在身边,做些文书工作,并亲自教导其读书识礼,对他抱有很大希望。他一再对陈独秀说:“不得功名,何以为官?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先苦读几年,把书念好!”
陈独秀自幼就性格刚烈,特立独行,迥异于常人,虽有家财万贯,却不愿意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华胄公子”。作为陈衍庶的嗣子,继承家产本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陈独秀自参加革命后,屡说自己是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孩子”,从不提起官运亨通的嗣父,即使在《自传》中也只字未提。他走南闯北,宁愿过着穷困的“寒士”生活,也不愿依赖嗣父的财产为生。对于家业兴衰他也毫不关心。
此外,由于陈独秀与结发妻的同父异母妹自幼相爱,而被陈衍庶视为有悖人伦,丢了陈氏的脸面,从而被赶出家门,不得不在外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同时,由于陈独秀四处奔波革命,屡遭反动当局的迫害与通缉,致使家庭多次遭受牵连,这也使得嗣父陈衍庶深感头痛。
他认为自己是朝廷的命官,而自己的嗣子偏偏是个“不忠不孝”的“乱臣逆子”,是康党、乱党、革命党,一心要推翻腐朽的满清王朝和北洋军阀。这种行为,在他心里,实属大逆不道。由此,这对嗣父、嗣子的关系日渐恶化,最后至于互不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