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一个国家的风向标
——读胡述武的报告文学有感
◎ 沈颖
读了胡述武的报告文学《心灵的翅膀,需要最好的枝头》,一个久违的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家门距离胡同口不过三百米,但在幼年的我看来,那是一条悠长的路,有时停电,出门就要用手电,行走在黑洞洞的胡同里,眼前是一个晃动着的昏黄的光圈。
为什么有这样的画面出现?因为这篇文章讲述了一个热爱读书,又因读书热爱上写作的普通女性,其中的艰难困苦,令人动容。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里实属凤毛麟角,所以,我想到了手电筒那个昏黄的光圈。它只能是个光圈,何时变成璀璨的灯火,甚至变成灿烂的阳光,估计谁也没有答案。
记得一个日本人曾这样记述他到广东的观感“:按摩店一家挨着一家,书店却遍寻不到。这样的观感足让有耻辱心的国人汗颜。我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堕落了?
国人嗜赌恐怕是全球人的认知。有一种夸张的说法,如坐飞机到四川,未曾落地就听得见麻将桌洗牌的声音了。其实,全国又何止四川,无论东西,何妨南北,麻将是切切实实的“全民运动”了。据说国人还把赌瘾带到了国外,旧金山洛杉矶这些华人聚集的城市,里面的赌场八成是华裔。
多少年来,世界的价值观都在改变,且越发多元。只是国人的观念并未与时代价值契合,却带来一种审美品味的独特性。
这就要回到本文开篇所说,读书这么一种高雅向上的生活行为模式,已为庸俗且刺激的形而下的感官活动所替代。寥若晨星的读书人,只能偏居一隅,孤独地怅望星空,以致被讥讽为“不识时务”。
报告文学中的主人公黄晓霞,从小爱听爷爷讲古,文革中中断学业成了知青,好不容易进了工厂,却又遇到下岗,没几年,身体又长了瘤子,而且位置凶险,坎坷的时间节点构成破碎的大半生,“如何在困境中存活下去”成了黄晓霞必须面对的问题。文章里有一段记录了她的收入来源:两张稿费单共29元,一张4元,一张25元,上个月的工资169.9元,安全风险金10元。那时“内退”月资200元,女儿上大学每月生活费就需要300元。读到这里,我相信,每一个读者都会为黄晓霞感到担忧,她将怎样生活下去?
黄晓霞并未沉溺在焦虑中束手待毙,相反,书籍和写作成为拯救灵魂的抓手,展示了她强大和韧性的一面。她毫不犹豫地做了一名打工嫂。
“今天,您就要去广州了,为了挣我的学费,却让您奔波在那遥远的都市,到贵族学校当保育员。妈妈,您为女儿付出的实在太多了。妈妈,我对不住您。起风了,吹起您鬓前一缕白发,妈妈,什么时候,您刚染的头发又钻出了缕缕银丝?到火车站了。让我也帮您买一次车票吧?女儿的哭泣,情意凄迷, 母亲的心都碎了,一种类似生离死别的恐惧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只有这会儿,黄晓霞才感到自己的软弱无力,母性身份的无限膨胀占据整个心身,甚至失去了自我。这种感觉复杂而微妙,几天后,她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在一点点的“心理重建”中找回了过去的状态。
她去了广东番禺,在私立学校做生活老师,清洗校服、床上用品、打扫卫生、轮值夜班。学校有图书室,工作之余,看书、写信、写文章。短短两年半,写出多篇打工题材的散文,《中秋,那没有云彩的月亮》《打工女人的歌》《圆梦》《三进“羊城”的打工女》《阿松的路》《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等。
她已经把自己的生活与写作对象的生活融为一体,写别人就像写自己,以一个叙述主体的身份抒写自己的生命体验,流动的情感,直抵心灵深处,写起来格外流畅、顺手,字里行间引发的是关于对生活本质最根本的思考:社会、人性、价值、生死……重重叠叠的思想内涵,犹如一波又一波海浪,奔涌而来,连绵不绝。
写作并不外在于生命,其本身就是一种生命现象。一个人可以不做作家,但不可以不读书,这关乎人格修养与生命的自觉。
胡述武这样描述黄晓霞的心路历程:与困苦搏斗,和死神擦肩,每一次都是重生。提醒黄晓霞珍视日常,看重了一些东西,也看轻一些东西。“心里的话想要出来,所以我才写作。”倍感生命脆弱,“想写”的愿望更清晰,只有不停地写,才可能寻找到一扇透亮的门。
她活成了一种精神符号,相信每一个读到她故事的人,都会感受到一种价值引领的力量,那是触及灵魂的价值重塑的转换。
她让我们看到,除了追求荣华富贵,虚荣攀比,人,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通往幸福。那就是,坚守与守望。恒定地做好一件事,持续发力,痛并快乐着并由此获得恒久的满足。
从古至今,历史舞台上活跃着多少名声显赫、权势熏天的达官要人,但请不要忘记,舞台的一角,还有守望者寂寥的身影。他们关心精神价值甚于关心物质价值,在他们看来,无论个人还是群体,物质再繁荣,生活再舒适,如果精神流于平庸,灵魂变得空虚,就绝无幸福可言。所以,他们虔诚地守护着心灵中那一块精神的园地,其中珍藏着他们所看重的人生最基本的精神价值,同时警惕地了望着人类前方的地平线,注视着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走向。
一个叫马丁·杨克的女性曾说:女人是一个国家的风向标。当女人追求知识时,这个国家是进步的;当女人崇尚自由时,这个国家是文明的;当女人崇拜金钱时,这个国家是腐化的;当女人攀比权贵时,这个国家是堕落的。
毫无疑问,黄晓霞就是一支正向的风向标。
2024.11.12于北京
作者简介:
沈颖,50年代初生于北京,1968年赴山西插队,求学无望,闲暇时光读闲书,积久成习,由此爱上码字至今,无奈,无助,那些匆匆草就的“作品”,因其不成熟而随着时间与记忆一起消失了;1981年至天津水泥工业设计研究院《水泥技术》杂志社工作,副编审职称,《中国水泥》杂志高级编辑;曾编篡出版《朱祖培技术文选》(建材工业出版社)、《容永泰:水泥机械技术文选》(天津科技出版社)等;个人作品百万余字,出版由本人大部分文章组合而成的《水泥人生》(2022年,建材工业出版社)一书;在书中,本人力求在被访者历经沧桑的一生里,勾沉出一段不可或缺的行业史,呈现了老一辈人在时代洪流里的奋斗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