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 | twinsujs
本篇编辑 | 董小姐
插图来源 | Tatsuro Kiuchi
提前被重高录取的女儿，突然黑白颠倒
周末的晚间，我接到一个爸爸的求助电话。他们上初三的女儿出现了一些状况。这个女孩子其实非常优秀，因为在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中获得金奖，已经提前被我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录取。按理说，她没有中考的烦恼，和同龄人相比，应该是过得最惬意的一个初三。然而，最近女儿却出现了作息混乱、黑白颠倒、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情况。孩子每天窗帘紧闭，房门紧锁，陪伴她的是各种电子产品，家庭亲子沟通陷入困局。孩子的爸爸是个高校教师，为人谦和，言谈举止都很儒雅。据孩子爸爸介绍，妈妈也是个非常优秀的高中物理老师。女儿因为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取得了很好的名次。女儿非常喜欢她的物理老师，这位老师很年轻，不仅在学科上悉心辅导女儿，平时的日常生活也非常关照她，课后也经常与她交流，两人亦师亦友，女儿亲其师信其道，对物理学习愈加兴趣高涨。
母女冲突不断，女儿以患上抑郁回应
听爸爸讲述：妈妈在上学时特别优秀，但由于种种原因，她怀才不遇，成为了一名高中物理老师。与孩子的爸爸结婚后，一家人生活无忧，是别人眼中的高知家庭，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女儿聪明伶俐，从小就是他们的骄傲。然而，妈妈古怪的脾气和不稳定的情绪，让爸爸和女儿受到了许多折磨和痛苦。妈妈总觉得自己有太多委屈，虽然如此优秀，却没有人赏识，在学校里也没有担任重要的领导岗位，她经常归咎于社会的不公平和领导的无能。
虽然丈夫极力包容她，女儿也很迁就她，但她还是处处不满意、不顺心，脾气大。当女儿出现状况后，爸爸咨询我，到底是妻子有心理问题还是女儿有心理问题？就爸爸的烦恼而言，家庭最难解的问题是青春期遇到了更年期。爸爸两头受气，协调能力有限。妈妈长期以来以自我为中心，这就是后文会讲到的全能自恋。到了更年期，由于内分泌紊乱，心情不佳。而女儿尚在青春期，需要独立自主、尊重和自由，需要自我发展。爸爸夹在中间，很难调停。母女冲突经常一触即发。女儿受了很多委屈，委曲求全地应对母亲，使她受伤很深。爸爸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已经患上了抑郁症，需要吃药治疗。
全能自恋的父母，如何妨碍孩子的成长
感谢爸爸的信任，妈妈在听到我心平气和地疏解后，也愿意和我交流了。妈妈反复问我的一句话就是：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或许都没有错，只是妈妈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特别妨碍孩子的成长。这就是父母的全能自恋。那么，全能自恋是什么呢？全能自恋，也被称为“全能感”，是每个人在婴儿早期的心理状态。婴儿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我是神），我一动念头，和我完全浑然一体的世界(其实是妈妈或其他养育者)，就会按照我的意愿来运转（世界就能够完美地回应我，满足我）。而抚养者不能给予婴儿的及时回应，或者忽视拒绝婴儿的声音时，婴儿就产生自恋性暴怒，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小婴儿一哭，全世界就会来帮助他。小婴儿通过这种养育方式，仿佛可以控制全世界。
实际上，全能自恋是一种没有被满足后产生的控制欲，它的背后是深深的恐惧和自卑，是缺爱的表现。这就是这位妈妈在聊起自己的父母的时候，也感觉深深痛楚的原因所在。妈妈自述，她的爸爸从小对她极其严苛，妈妈围着弟弟转，她几乎感受不到父母的温暖。
事实上，父母未被疗愈的创伤会被孩子自动继承。一旦父母激活全能自恋，当孩子不优秀时，当孩子未能完美回应父母的要求和意志时，父母的全能自恋就会受挫，这时自恋会转化为暴怒。比如，我们特别熟悉的生活场景中，当孩子不听话，不能按照父母的指令完成任务时，父母通常会说：“我要说几遍？”潜台词是：“我对你有绝对的权威，我只要说一遍，你马上就能做。”这种全能自恋最终会演变成对孩子的语言或行动上的伤害。其底层逻辑是受到挑战后转化成的全能暴怒，最终表现为对孩子的打、骂、催、吼。在这个案例中，妈妈虽是教师，不存在对孩子施暴的行为，往往在这样的家庭中充斥着隐形暴力——满满的控制欲。即：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做，我说什么都是对的，作为女儿你必须顺从。特别是在女儿喜欢的物理学科方面，本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因为妈妈依据自己的特长、经验、感受、一意孤行，甚至对女儿造成了伤害还不自知。
在我接手的很多案例中，很多父母在面对不能上学的孩子时，有的妈妈会因为孩子上不了学而深深自责，有的爸爸则会责备妈妈没有把孩子带好。其实，这两种都是全能自恋。妈妈的自责是一种低姿态的全能自恋，而爸爸的责备是一种高姿态的全能自恋。不管是哪种全能自恋，实际上都反映出一种控制欲，即“我能够掌握一切，只要我努力，事情就一定能按照我的意志发展”。这种心态背后是看不清事情真相，不能尊重事实规律的表现。全能自恋的父母不允许孩子不优秀，他们一定要把孩子控制在自己的安全感之内。
孩子叛逆的背后，是不被允许做自己
那么，青春期的孩子叛逆和父母全能自恋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孩子还有些能量，就会制造出各种问题来和父母、老师对抗。他的目的是提醒父母：“我要做自己。”但是，如果孩子内心没有什么力量，就是现在很流行的说法“能量完全被吸食”、“彻底躺平”。孩子一方面想要做自己，但潜意识又特别想要忠诚于父母，他会活得非常痛苦，甚至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无限忠诚于父母。这个时候抑郁、焦虑就会乘虚而入，孩子甚至不惜自我伤害。所以，很多青春期叛逆的原因实际上是：内心尚有力量的孩子，表面上制造出的各种问题来和父母、老师对抗，这其实是他们用来提醒父母的最后呐喊！他们要做自己。如果父母一意孤行还是继续停留在自恋的世界中，听不到孩子内心的呼唤，那么孩子受的伤就会越来越重。就像《醒来》那首诗中所写：
如果爱不能唤醒你
那么生命就用痛苦来唤醒你
如果痛苦不能唤醒你
那么生命就用更大的痛苦来唤醒你
如果更大的痛苦不能唤醒你
那么生命就用失去唤醒你
如果失去不能唤醒你
那么生命就用更大的失去唤醒你
包括生命本身
生命会用生命的方式
在无限的时间和空间里
无止境的来唤醒你
生命会用生命的体验
在无尽的生死和轮回里
不停息的来唤醒你
直到你醒来
完成自己的心理成长，放手给孩子空间
对于父母来说，真正地醒来，不仅需要彻底地改变认知，更需要坚决的行动执行力。如果父母能真正读懂这首诗，父母就能学会内省，完成自己的心理成长过程，学会放手。对于很多父母来说，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因为很多父母本身也是受过伤的孩子，就像前文中的母亲，自身在成长过程中没有被很好的对待。于是家族代际传递，呈现出不良的状态。如果想要亲子关系恢复，让家庭中的暖流涌动，就必须从改变自己开始，厘清边界。把孩子视为自主的主体，具有独立意志，有权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事，要什么样的结果。尊重孩子的选择，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让孩子为自己的事情做决定。在这个案例中，我们也可以遵循优势理论。这个孩子的优势非常明显，凭借自身优秀的自学能力以及对物理学科超强悟性，在比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妈妈应该为女儿自豪才对。
如果以优势视角来看待孩子，给予孩子充分的信任与尊重，就没有那么多亲子冲突了。妈妈不妨退后一步，给女儿更多的学习空间去发展。如果真能看到女儿的优势，也就理解了孩子的行为只是在做优势表达，妈妈的内心就不会那么愤怒，认为孩子不听话、忤逆，而是真心希望孩子能发挥好优势，成为更好的自己。我给妈妈的建议是接纳现实：妈妈需要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和不足，正是因为不接纳自己，才会投射到孩子和先生身上，造成家庭生活中的诸多痛苦。学会接纳现实中的自己，特别是接纳自己最不完美的那部分是妈妈最重要的功课。另外妈妈需要习得在各种关系中，学会接纳别人的意见、理解别人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