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1月5日横扫“战场州”重新当选美国总统后,特朗普(Donald Trump)将如何搭建自己的班子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随着几名争议人选的相继出炉,这位从不缺乏关注度的“美国最老当选总统”再度引来纷纷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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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争议来自司法部

最初一批提名人选就夺人眼球:众院共和党会议主席、极端亲以派人物斯特凡尼克(Elise Stefanik)被提名为驻联合国大使,泽尔丁(Lee Zeldin)被提名为环保署署长,自己在此次大选期间的移民问题高参、著名反非法移民人物米勒(Stephen Miller)被提名为俗称“移民问题沙皇”的白宫副幕僚长,马斯克(Elon R. Musk)和本次曾参加共和党内总统候选人提名初选的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则被提名为拟初次设立的“政府效率部”共同部长……,至少乍一看来,这些人选及其拟任职务,都不免给人浓厚“违和”感。

接下来的提名就更“出格”:国家情报总监、前众议员加巴德 (Tulsi Gabbard)被提名为国家情报总监;福克斯新闻保守派新闻主播赫格赛斯(Pete Hegseth,)被提名为新任国防部长;佛罗里达州极端保守派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被提名为国务卿;刚刚(11月13日)辞去众议员职务的马特. 盖茨(Matt Gaetz)为司法部长。

为什么说“更加出格”?

加巴德不仅作为众议员时曾多次与情报部门直接冲突,更是为数不多质疑对叙利亚领导人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 )“印使用化武而犯下战争罪”这一“美国官方定性”公开表示质疑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她在国会期间一直是如假包换的民主党人,且来自民主党最忠实“堡垒”夏威夷,经常因为涉情报领域的问题在国会与共和党同僚发生激烈冲突,她和犹他州共和党籍参议员罗姆尼的多次激烈相互攻讦,早已在跑国会记者圈内被传成了段子。

赫格赛斯不消说,让一位现任媒体主播掌握五角大楼,其效果无异于提名一位军事论坛版主出任超级大国的国防部长。

卢比奥虽是资深共和党政客,却偏偏没有什么“外事工作经验”,美国没有外交部,驻外大使又因总统酬庸需要充斥着论功行赏的门外汉,让一位在外事领域涉猎不深者主掌和其它国家“属性”大相径庭的美国国务院,同样是个另类决定。不仅如此,作为著名的极右派拉美裔,卢比奥“右”到多次被极右派骂“极右”的地步,由他主持的美国外交,在本就很不受待见却又举足轻重的“后院”拉美,势必碰壁更多。

最离谱的则是盖茨:这位资历不深(42岁,2017年刚就任众议员)的刚卸任众议员在其不过七八年的任期内基本上忙于应付司法部和众院相关委员会的调查、问责,涉及内容则五花八门:性行为不端、非法使用管制药物、不当收受礼物、试图妨碍司法公正……,如果说,加巴德的争议在于她和国会共和党人长期龃龉,赫格赛斯和卢比奥的争议在于“货不对板”的质疑,争议都局限于一部分人,这位的争议则几乎来自特朗普本人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国会民主党人和国会共和党人——,要知道这位可是曾被国会山记者们称作“最不受国会议员欢迎的国会议员”的奇人。

其实并没那么离谱

但实际上,这些提名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离谱,内中是有脉络可循的。

斯特凡尼克不乏国际舞台知名度和经验,从资历上看出任驻联合国大使是够格的,而极端亲以的“谱系”不仅与特朗普一贯立场合拍,也非常适合当前“工作需要”:自阿以矛盾激化以来,涉以色列问题本就是美国在联大最棘手、最孤立的问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专人去应对。

特朗普乃至整个共和党几乎所有派系,在碳排放、绿色能源政策问题上的立场都高度一致,利益都高度合拍,可以说,“不要环保的环保政策”是共和党内屈指可数能高度凝聚党内共识的话题,在这样一个“团结的领域、胜利的领域”选择一位铁杆反环保主义者可谓顺理成章。

移民和边界问题是特朗普的“招牌纲领”,甚至没有“之一”,而米勒则是他此次大选期间这个领域的头号高参,让他出任本就是“官方高参”性质的“移民沙皇”,也是看似夸张、实则并不“脱线”的安排。

马斯克是富豪中最坚决站队特朗普的名人,特朗普收获一场大捷他居功至伟;拉马斯瓦米是共和党内提名竞争者中最早退选并直接与特朗普合作的,他带头“接受并购”让在野的共和党戏剧性收获“执政党待遇”,和民主党一样早早进入“单挑”模式,避免特朗普在党内“自相残杀”中过早消耗资源,使之得以集中精力应对民主党对手,论功行赏对特朗普而言是必须的,且他们任职的部门是完全新设,权利“可大可小”,同时有两位主官更给人以十足“试用版”感觉,这也便于特朗普本人把握分寸。这个“部”的功能是减少政府部门和人员编制,是得罪人的差使,“达则亲自部署穷则外行试水”的“防护壳”是十分必要的。

加巴德有过硬的军情履历,且在一些关键安全话题上是为数不多资历合格、又与特朗普完全合拍的人选(即便共和党内也找不到几位敢于公开质疑对巴沙尔“定性”的国会人物)至于民主党人身份在美国政治体系中本就不是问题:因为内阁和西翼成员都直接对总统而非国会负责,也无需是现任议员,几乎每届内阁和西翼中都不乏无党派祸跨党派人物,白宫实现政党轮替但个别关键部门主官却留任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任命“军事版主”当防长看似离谱,但实际上赫格赛斯有说得过去的军旅履历,且国防部在二战后的美国主要是行政机构和军方间的通联部门,纯军事专业业务更多由纯军人组成的参联部负责,历届防长的人选都不乏看似“圈外”实则沾边者,赫格赛斯远非其中最离谱的。

非职业外交官出身和色谱过于偏执单一是卢比奥做国务卿的硬伤,但他在涉华、涉拉美等领域的立场目前在国会山并不孤立(相反,提名他出任其它部门的主官反倒会争议更大),更关键的是,他的确是同等资历共和党政客中在涉外领域和特朗普最合拍的人物之一。

可以说,除了马特.盖茨,迄今为止特朗普的内阁、西翼人选提名,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离谱——但盖茨不但在包括“1.6事件”在内一切争议性话题上无条件支持特朗普,还在后者授意下领衔推翻了同属共和党的时任众院议长麦卡锡(Kevin McCarthy),这样的“脏活累活”即便今天,在国会共和党人中也找不到几个肯干且干得好的。

如果撇开“挑选太多自己人”的因素,本届特朗普团队迄今人选大多符合美式政坛“旋转门”的资历一般要求,现任或前任议员和“有相关经验者”的比例,实际上远高于2016年的第一届特朗普团队。

“三重执政”下的压力测试

一些分析家,如曾是上届特朗普政府高官的斯卡拉穆奇 (Anthony Scaramucci)、共和党级参议员克莱默(Kevin Cramer)和格拉斯利(Charles Grassley,下届参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热门人选)等指出,特朗普上述人事举措,实际上是在“三重执政”特殊背景下的压力测试。

所谓“三重执政”(a governing trifecta),指同一政党同时控制参众两院和白宫,2016年的特朗普、2020年的拜登(Joe Biden)都曾做到,而本次特朗普则更“夸张”,还在很大程度上掌握着司法界的主动权,风光一时无二。

尽管如此,他的权威仍远非无人可以挑战。

参院共和党不过以53比47领先,远未达到足以绕开讨论进程的60席目标,且参议员任期长,对党派的独立性远大于众议员,前任众院少数党领袖麦康奈尔就与特朗普并不十分默契,就在马特.泰勒提名被公开同日,新任参院多数党领袖人选揭晓,是同样和特朗普“不怎么搭”的图恩 (John Thune),而非特朗普一再表示青睐和欣赏、同样来自此次“人事最大赢家”佛罗里达州的参议员斯科特 (Rick Scott),而不论麦康奈尔或图恩,都委婉但清晰地表明了对特朗普早先在社交平台上提出的、自己有权在参院休会期通过人事提名(这意味着绕过参院批准程序)的不同意见。也就是说,尽管今天的共和党已高度“特朗普党化”,尽管带领共和党获得“三重执政”的特朗普在如今的共和党内一呼百诺,但他仍原未能做到予取予求的地步,手握内阁、西翼提名表决批准权的参院,恰是其“一统江山”党内最大的障碍所在。

正因如此,特朗普希望借“有点出格”的人事提名,对“三重执政”、尤其参院共和党人进行一次“压力测试”,看看自己能走多远、能多“任性”——因为其中一些人选是参院许多共和党人也不喜欢的,特朗普需要尽快弄清,这种“不喜欢”究竟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这些共和党参议员在国会里支持、迁就或至少忍耐自己。

特朗普在未来有很多要做但并不易做的事:大刀阔斧减少自己看不顺眼的部门,包括政府部委,以及曾找过去四年不断折腾自己的情报安全部门;大幅减税但同时增加公共开支;收紧移民立法;扭转军中饱受争议的一系列“进步”变革举措……,此外还有一些更私人、更“特朗普”的愿景,如推翻此前四年针对“1.6事件”和一系列针对自己司法调查的结论,对参与“折腾自己”者展开报复,等等。不难看出,这几个“最离谱人员”几乎清一色与上述争议有关,且无一例外自始至终绝对站队特朗普一方,这其中最离谱的盖茨非但与特朗普“志同道合”,且在被问责方面“同病相怜”,如果盖茨的提名顺利通过,特朗普就会敢于在国会和共和党人面前“更撒野一些”,反之则可能重新考虑。

必须指出,美国民众从长远看是不希望权力集中于任何一派手中的,此前两届总统大选后都出现“三重执政”,却也无一例外在两年后中期选举后被打破,这一魔咒甚至公认二战后最成功的共和党籍总统里根(Ronald W.Reagan)都未能免俗,因此,留给特朗普“随便撒野”的窗口期并非四年,而只有两年,正因如此,他才会在万中侧目下迫不及待地抛出一连串“压力测试”之“胜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