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一个现象。对于目前世界上正在进行的两场战争——俄乌冲突与巴以冲突,西方的左翼(也就是简中自媒体俗称的“白左”,但我不太爱用“白左”这个含贬义的词语)对这两场冲突的态度有着微妙的差别。具体来说,欧美的左翼在俄乌冲突的问题上,普遍力挺乌克兰,反对俄罗斯;但在巴以冲突的问题上,却往往同情巴勒斯坦,批评以色列。
欧美国家的中左翼执政者们,无论是美国总统拜登、副总统哈里斯,还是英国首相斯塔默、德国总理朔尔茨,以及带有中间偏左倾向的法国总统马克龙等,在支持乌克兰的问题上,都是立场坚定、毫不含糊。当然,极左翼除外,比如斯洛伐克总理菲佐,以及法国“不屈的法兰西”党领导人梅朗雄,则有着亲俄的倾向。
但欧美国家的这些中左翼执政者们,在巴以冲突的问题上,则并不像支持乌克兰那样力挺以色列。比如美国总统拜登、副总统哈里斯,在去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虽然在援助以色列的问题上也做得够意思了,已经做到了左翼执政者所能做到的极限,但他们对以色列的支持终归还是“有限支持”。拜登政府对以色列的种种掣肘、种种限制,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对此有诸多不满。而与拜登、哈里斯对以色列的“有限支持”不同,刚刚当选美国总统的特朗普对以色列则是“无条件支持”。而且,11月13日特朗普刚刚提名的美国驻以色列大使迈克·赫卡比,就是以色列的坚定支持者,他认为以色列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他认同以色列对约旦河西岸的主张,包括支持以色列在约旦河西岸建设定居点,并反对巴勒斯坦建国。
欧美国家其他有左翼倾向的领导人中,尤其以法国总统马克龙最为突出,最近一年多来没少跟以色列发生矛盾、打嘴仗。马克龙与内塔尼亚胡就中东局势龃龉不断,多次隔空交锋。最近的11月7日,以色列警察进入耶路撒冷一处法国领地,短暂拘留两名法国驻耶路撒冷领事馆人员。受这一事件影响,正在以色列访问的法国外交部长让-诺埃尔·巴罗取消了参观这处领地的安排,使得法以关系遭遇外交摩擦,再添龃龉。
除了欧美国家的政界高层之外,普通民众中有左翼倾向的人士也普遍同情巴勒斯坦。比如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美国大学生支持巴勒斯坦的校园运动,以及今年2月25日,美国空军军官亚伦·布什内尔在以色列驻美国大使馆前引火自杀的事件。但美国国内有“反以挺巴”的示威游行,可你见过有“反乌挺俄”的示威游行吗?显然没有。看来,同情弱者是人类共同的同理心。
而欧美的极右翼领导人,虽然在俄乌冲突的问题上与俄罗斯态度暧昧,但在巴以冲突的问题上则无一不坚定支持以色列。特朗普就不用说了。就连特朗普的“小迷弟”——匈牙利总理欧尔班,虽然非常亲近俄罗斯、反对援助乌克兰,但在支持以色列方面,却毫不含糊。
欧美的左翼在俄乌冲突问题上力挺乌克兰,反对俄罗斯;而在巴以冲突问题上却同情巴勒斯坦,批评以色列。这种现象怎么解释?我觉得,这是由西方左翼同情弱者的天性决定的。
在世界范围内,左翼天然就代表劳苦大众、社会底层的利益,至少左翼一直是以此来自居的。所以,左翼尤其是西方的左翼有着天然的同情弱者、同情弱势群体的天性。那么,在俄乌冲突问题上,乌克兰无论是人口、面积、国力、军力、经济实力都不能跟俄罗斯相比,所以,乌克兰是天然的弱者,而俄罗斯是强者,这一点没有任何争议。那么,西方的左翼在俄乌冲突问题上也就自然而然地同情乌克兰,反对俄罗斯。在巴以冲突问题上,巴勒斯坦是相对弱势的一方,以色列是相对强势的一方,所以,也就造成了西方左翼无论是从政界还是到民间都对巴勒斯坦有着一种天然的同情,而对以色列则多有批评。有些人甚至错误地将哈马斯简单地等同于巴勒斯坦,认为既然巴勒斯坦是弱者,也就意味着哈马斯是“弱者”。
我相信,无论是在俄乌冲突中,还是在巴以冲突中,西方左翼这种同情弱者的心理,都是源自于他们发自内心的一种真诚的、朴素的善良和人性,是出于人道主义和同情心。但在中东问题上,我觉得西方左翼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强弱与是否正义,不能天然地划等号。中东地区的恩怨情仇延续上千年,矛盾非常复杂,历史经纬非常复杂,复杂的程度超出世界上任何一个其他地区。直到今天,中东这个地方仍然基本上是一个由“丛林法则”主导的区域。平心而论,自从二战以后,在中东那旮沓地方,冲突各方都做了很多突破底线的事情,冲突各方都做了很多伤害对方无辜的事情。我们说“春秋无义战”,也可以说“中东无义战”。各方势力谁都不是“小白兔”“傻白甜”,谁都不是“完美受害者”。因为过于善良在那片土地上根本就没法立足,在那个地方能立住脚的,可以说个个都是狠角色。可以说,中东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后一个“丛林”地区。所以说,弱者就一定是正义的吗?所以,欧美左翼忽视了“小流氓也是流氓”这个常识,而苛求以色列做“完美受害者”,实际上是陷入了“我弱我有理”的思维误区。但是,我相信欧美左翼在巴以问题上对相对“弱势”一方的偏袒,仍然是基于一种朴素的善良的人性,是出于人道主义和同情心,并不是坏,而是太单纯、太天真。这一点,与我们国内某些专做“爱国生意”的“左得利”们有着根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