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就可能造成终生遗憾,比如神机妙算刘伯温,据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就是因为朱元璋第一次征召他的时候不但不去,还让人带给老朱一把宝剑,于是朱元璋一辈子都以为刘伯温瞧不起自己,一直在官爵上进行打压,最后干脆让胡惟庸送去了一碗药。
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没算到上方谷那场比“火烧夷陵还好”的大火,居然会被大雨浇灭。
桂系二号人物白崇禧号称小诸葛,但是却没有诸葛亮的大智慧,他那一生,至少在三次重大抉择的时候都选错了道路,不但丢了搭档、丢了将帅军衔,最后连性命也丢了。
小诸葛白崇禧的军事能力,是曾经得到双方一致认可的,就连心胸狭隘的凯申先生,在淮海战役(他们称之为“徐蚌会战”)前,也想把中原的蒋军都交给白崇禧指挥,但是小诸葛算盘一打,先是接受了任命,然后一走了之,差点闪了凯申的老腰。
原“国防部”第三厅中将厅长郭汝瑰在《淮海战役期间国民党军统帅部的内部矛盾》中回忆:“早在1948年6月,蒋介石撤销‘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时,内部就有以白崇禧统一指挥中原各军之议。后因蒋介石、陈诚、顾祝同等不放心白崇禧,所以另设徐州‘剿总’,任刘峙为总司令,以分白之兵权。”
刘峙指挥一塌糊涂,何应钦和顾祝同又想起了白崇禧,郭汝瑰回忆:“我遵照顾祝同的叮嘱,向蒋介石说明叫白崇禧统一指挥只是暂时的措施。蒋说:
‘不要暂时指挥,就叫他统一指挥下去好了。’”
老蒋先是不让老白指挥,眼见战局不利,又表现得“用人不疑”,这把戏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当然也骗不过小诸葛。
老蒋涮了老白一把,老白马上涮了回去:“10月30日,白崇禧由汉口到南京。当日下午五时,国防部开会讨论中原作战问题,白满口同意……31日上午十时再次开会时,白突然变更主张,坚决不肯指挥徐州和华中两‘剿总’。”
白崇禧变脸如翻书,老蒋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因为他心里也有鬼,知道白崇禧看出自己是想让他背黑锅。
白崇禧不到徐蚌去指挥两个“剿总”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他去了也不会比刘峙和杜聿明干得更好,邱清泉、李弥、黄维都不会听他的,如果是白崇禧被围在双堆集或陈官庄,老蒋的飞机极有可能会向他头上丢炸弹。
白崇禧不接烂摊子,其实是一箭双雕:计免于替老蒋背黑锅毁了自己“半世英明”,还能迫使老蒋在惨败后下野,这样“副总统”李宗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那么“国防部长”和“参谋总长”,老白想当啥就可能当啥,是妥妥的二号实权人物。
老白助老李取代老蒋,这原本没有错,但是李白都没想到老蒋“退位”不让权,只让李宗仁当了“代总统”,也就是相当于同进士、如夫人,军政两方面的大员有事还是到奉化溪口去请示,“李代总统”成了牌位。
白崇禧当时还是很清醒的,他多次劝李宗仁要么不做,做就做“真总统”,可惜李宗仁比较爱面子,认为自己那么做会被别人认为是争权夺利。
李宗仁不好意思做的事情,白崇禧是可以做的,比如派一支特种部队突袭,或者派飞机“误炸”,只要老蒋没了,他咋解释都行,甚至甩锅给对面都行——1949年不但桂系有飞机,连东北野战军也有飞机了。
李宗仁和白崇禧当然都看了老蒋在1949年元旦发布的“文告”,也看到了那句话:“依据宪法第四十九条‘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之规定,于本月二十一日起,由李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务望全国军民暨各级政府,共矢精诚,同心一德,翊赞李代总统,一致协力,促成永久和平。”
老蒋玩文字游戏,老李就应该当拒绝接盘,或者让当时实力最强的白崇禧武力施压,当时李和白居然接受了那个代字,并为李白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
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都知道,李宗仁最大的优势和依仗,就是他能和谈,并可能带来和平,但是白崇禧这时候犯了他牛脾气,也做出了最错误的抉择:原本我方已经承诺让他继续带三五十万兵,这就是给了他比兵团司令级别还高的职务,基本相当于是第四个半野战军了,但是白崇禧不知搭错了哪根弦,居然一口回绝。
李宗仁是有意和谈的,但白崇禧手握兵权,他的话李宗仁也不能不听,据《李宗仁晚年》一书披露:“白崇禧掌握着军权,自恃还有几十万军队,可以和中共周旋一番,因此说话的分量有时较李宗仁更重,态度也更为决绝。在国共北平和谈期间,白崇禧坚持中共军队不能过江,否则就不好谈了。白坚持认为:
‘目前要紧的是,共产党如果有和平的诚意,就立即停止军事行动,不要过江。能让步的我们尽量让步,不能让步的绝对不能让步。过江问题为一切问题的前提,如解放军战斗过江,和谈的决裂,那就不可避免。’”
白崇禧如果力主和平而不是力阻签约,那么他后来的军职绝对不会比陈明仁低,这个小诸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失去了最后一次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在失望之余,又出了第二个昏招:跟李宗仁分道扬镳。
程思远先生当过白崇禧的秘书,在1947年到1949年间任“中常委”、“立法委员”、“非常务委员会副秘书长”,已经算是桂系核心人物之一,李白在此期间的很多大事,他都是亲历者和参与者,所以他所著《白崇禧传》更加详实可信。
据《白崇禧传》记载,白崇禧拒绝和平协议并对和谈代表恶语相向后,居然想再拥老蒋“复位”:“1949年11月2日,李宗仁对蒋介石酝酿复职作了详尽的阐述,并申明了他不劝进的立场。白崇禧以和解的口气说:
‘总结十个月来的经验,蒋介石既不肯放手,我们也不能自行其是,长此僵持下去,我们有什么办法来挽救危局呢?我建议德公去昆明小住,由我出来调处,看看是否能够达成妥协。’”
白崇禧这就很天真也很不够意思了,更不够意思的是他在11月4日又亲自草拟了《蒋、李妥协方案》:“一、蒋介石复职;二、李宗仁出国;三、白崇禧取代阎锡山出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
这下子白崇禧是彻底把李宗仁卖了,这可比他此前逼蒋下野狠多了,他最令李宗仁伤心的,肯定是第三条:把我撵出国,你当老蒋的二把手,朋友不是这么做的!
白崇禧逼宫老蒋,这回又逼宫李宗仁,两头跳来跳去,最后也没当上“行政院长”,弄得罗锅摔跤两头不着地。
李宗仁虽然有心跟白崇禧割袍断义,但还是给了白崇禧最后的忠告:“万一战败无路可走,也绝不能跟老蒋去台湾!”
面对“老朋友”的最后一次忠告,白崇禧又一次犯了错误,被老蒋几封电报忽悠去了台北,程思远既痛心又遗憾:“这是一项极其轻率的决定,以白崇禧在过去二十二年中,曾经三次逼蒋下野,蒋介石对他自然恨得刻骨铭心,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蒋介石所以不立刻对他下手,是因为李宗仁在海外进行反蒋活动,白崇禧还有可供利用的余地。但这一次进入台湾就休想再出来了。”
白崇禧果然没能“出来”,他是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老蒋,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读者诸君心中一定有数:如果白崇禧相助李宗仁完成和谈大业,他最后会有哪些收获?其待遇是否会高于陈明仁?如果他不跟老蒋去台湾,而是跟随李宗仁而去,会不会在若干年后叶落归根?白崇禧这三次失算,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