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苏北、浙西、安徽等地该不该被归入长三角”,这个争论了几十年的问题又在坊间热炒。甚至,长三角除了上海,还需要几个“中心城市”也备受争议。
按照官方在2019年12月发布的《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将上海和江苏、浙江、安徽三省一市全域纳入长三角规划之中。
但是,在长三角城市群41市中,只有27个被划归中心区城市。其中,上海成为当之无愧的“龙头”,南京、杭州、合肥成为长三角的副中心。不过,有专家表示,长三角城市密集、人口众多、经济发达,需要多中心、多节点的“城市群网络型架构”,进而形成辐射带动效应,带动周边城市协同发展。
就“既定事实”来看,江苏有南京苏锡常和徐州、浙江有杭州宁波温州“各自成圈领头”,而在安徽,尤其是皖北地区“花落无主”。所以,坊间流言“安徽最会玩,合全省肥了合肥,然后皖南靠浙江,皖中靠南京,皖北靠徐州”。
事实上,与长三角兄弟省份相比,安徽还存在相对欠发达地区。曾有分析指出,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重点在安徽,短板也在安徽,而人口最多、经济最薄弱的皖北地区,则是区域协调发展的“短中之短”。那么,在皖北地区哪座城市能撑起“主心骨”?
一、“阜阳和亳州”连被调侃的“资格”都没有?
安徽,长江、淮河穿省而过,也将整个省份分成了三块区域:皖南、皖中(江淮地区或皖江地区)、皖北。这和江苏的苏南、苏中、苏北划分相类似,均源于民间的说法。
而同样基于“被归类”,“散装的安徽”不遑多让江苏。“黄山、宣城被杭州暗送秋波;芜湖、马鞍山、滁州、宣城被定位于南京都市圈;淮北、宿州加入以徐州为舵主的淮海都市圈;安庆、池州、铜陵守着长江,谋求东进加入以沪老大为首的长江经济带;蚌埠、淮南被绑在‘合芜杭’的科创走廊;六安则纠缠于安徽‘榜一大哥’,非‘肥哥’而不嫁,择一而终”,坊间调侃颇为传神。
揶揄之余,我们从中发现,安徽16市中,宣城成为香饽饽“梅开二度”,南京和杭州争相抛来橄榄枝;但唯独“阜阳、亳州”去哪了?连被调侃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资料显示,阜阳和亳州原本是“一家”。“如果当年不分开阜阳,现在安徽老大就没有合肥什么事了”,百家号“爽妹爱解读”曾为此发文愤愤不平。
据悉,20世纪末的阜阳,宛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安徽省的经济版图上大放异彩,当时阜阳的GDP一度位居安徽省首位。然而,2000年的行政区划调整,对阜阳来说无异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原本一体的阜阳市被硬生生切割,“亳州市”从中脱颖而出。这次“分家”,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条新界线,更是阜阳发展道路上的一道深深的沟壑。
分割后的阜阳,面临着重新定位和调整的巨大挑战,原本集中的资源被分散,导致城市发展的规模效应大幅降低。上述该文认为,亳州的“独立”,阜阳失去了原有的经济腹地,发展空间受到严重挤压。这种情况下,阜阳的吸引力急剧下降,大量企业和人才开始外流,其中不少选择了正在崛起的合肥。这次行政区划调整,虽然在短期内缓解了阜阳的一些治理压力,但从长远来看,却成为阜阳发展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它不仅打断了阜阳原有的发展势头,还间接为合肥的崛起创造了条件。这种“以邻为壑”式的行政调整,最终导致阜阳错失了黄金发展期,陷入了长期的低迷状态。
是以,我们也认为这种“分而治之”,是行政区划的双刃剑。江苏的“扬州和泰州”也同样“深受其害”——建国后在很长的时期内,扬州经济总量在江苏省内一直占据了前三的位置,直到1996年“扬泰分家”,地位才开始滑落。
二、皖北地区长时间被安徽“忽视”?
我们再回说皖北地区。皖北广义上是指淮河以北的区域,主要包含宿州、淮北、蚌埠、亳州、阜阳、淮南6个地级市。
地处“淮北平原”,整个皖北地区长久以来就是安徽的经济洼地。这里和苏北地区曾是“黄泛区”,历史上黄河多次“夺淮入海”,经常洪水泛滥,庄稼受灾,百姓生活困苦流离失所。
“黄河夺淮入海”,我们的常识以为是自然灾害,然而自媒体“群学书院”曾发文援引历史学大家许倬云的话说:“三百年来,淮北百姓生活艰难。”原因为何?不知历史的人,乃至数百年来的当地人,一直以为是“水患天灾”所致;知晓部分历史的人,更进一步地知道,这是明清几百年把黃河之水“逼入”淮河河道的“大局政策”导致的“局部牺牲”。
毕竟隋唐宋以前,淮北地区曾经“祖上富裕过”,而民谚“苏湖熟、天下足”前身,实为“江淮熟,天下足”。《被牺牲的“局部”:淮北社会生态变迁研究(1680—1949)》一书的作者马俊亚指出,为了漕运和明代皇陵,刘大夏、潘季驯等一代治水贤臣,居然“以淮为壑”,“让滚滚黄河倾入徐淮平原”。漕运有关北方千万人口的食用,还可以说得过去;所谓“凤阳根本之地”,皇陵之内并无骨骸,寝殿之中也无居人,居然以此为理由,使淮北生态完全改观。“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言念及此,深叹“权力”两字不可滥用。
以至于许倬云也感慨万千:都说苛政猛于虎,但“善政”也会引来洪灾!自古暴政都容易被人指出阙失,然而治河和漕运两件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竟然也招致一方百姓数百年“无法自拔的贫穷”。
到了当代,“地形区位”亦是皖北发展的一大制约因素。当然,首要的原因在于安徽省政策的影响。我们知道,安徽的发展被分为,淮河经济带、皖江经济带和徽州经济带。知乎@Walt White曾发文称:安徽主要发展的就是“皖江城市带”,以安徽的“苏锡常”马鞍山、芜湖、铜陵为先锋,以省会合肥、原巢湖、滁州为侧翼,联动整个安徽皖江皖南地区的发展。这些拥有广袤江淮平原,临近长江黄金水道的城市带,是安徽省的核心区域和优先发展极。
所以,皖北地区长时间被安徽“忽视”了,各项指标与皖江皖南相差悬殊,乃至于成为长三角的“经济洼地”。
三、阜阳就是“江苏的徐州”?
“经济洼地”也是增长极,所以“皖北振兴”这两年都会出现在安徽省政府工作报告中。
据悉,皖北地区虽然说户籍人口有3000多万,但是实际常住人口只有2000多万,有将近1000万的人口外出打工,一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家,“阜阳站也成为了全国春运人流量较大的车站”,每逢春运必上头条!这反映出了当地的发展不足,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那么,皖北发展滞后的原因是什么?
答案可能有很多,“皖北地区党员干部的思想还不够解放”,“人才流失严重”等等,但归根到底,指向的是“产业的短板”。“皖北振兴,产业振兴是基础”。在今年的安徽省政府工作报告中就提出,“要聚焦汽车及零部件、新能源、新材料、绿色食品等重点产业集群建设,集中资源、集中力量、集中攻坚,力争皖北快速形成规模优势和竞争优势。”
但是,我们认为最重要的,皖北要缩小差距,还必须有一座“能担当大任的中心城市”带领大家共同富裕。近年来,阜阳和蚌埠对这个“皖北带头大哥”之位似乎在“明争暗斗”。
直到今年3月,经安徽省政府批复的《阜阳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2021-2035年)》对外公布。其中,阜阳作为“皖北龙头城市”的定位得到确认,这也是该表述首次在安徽省级文件中出现。
更重磅的是,一个月后,即4月份经国务院批复同意的《安徽省国土空间规划(2021-2035年)》明确划定“两圈”,即合肥都市圈、阜阳城市圈。
所谓“城市圈”,一般指以中心城市为核心,辐射周边区域、促进共同发展的城市功能地域。与其类似的是都市圈,一般指以超大城市、特大城市或辐射带动功能强的大城市为核心,以核心城市的辐射距离为半径,所形成的功能互补、分工合作、经济联系比较密切的区域。从范围上来说,城市圈一般小于都市圈。
因而,阜阳城市圈,其实就是都市圈的变种。这里明确了阜阳是绝对核心。阜阳城市圈涵盖皖豫两省7个地级市、21个县(市、区)的跨省际城市合作平台,区域总面积34330平方公里,总人口近3000万人。是引领皖北发展的核心区域,打造成为皖北城镇协调发展示范区和皖北新兴增长极。这也更进一步印证了阜阳的“皖北龙头城市”地位。如此庞大的人口数量,又是跨省际城市合作,阜阳城市圈影响力及“皖北龙头城市”地位得以充分彰显。
不过,对于阜阳城市圈也有“泼冷水”的:“这是安徽最穷的城市,也来画圈”;“这城市啥产业没有,也来画圈”;“阜阳人自己都出外打工的一大把,也来画圈。”
虽然“不受一些人待见”,但综合各种因素来看,我们倾向于,阜阳比蚌埠更适合做“皖北带头大哥”。
因为,阜阳远离安徽核心区域,“像极了徐州”。尤其是区位与交通、甚至人口都很相似,毫无疑问,阜阳就是“江苏的徐州”。阜阳如果发力应该能带动皖北、豫东南地区大发展。从这些考虑,阜阳确实比蚌埠更适合做“皖北带头大哥”。
这里我们还要明确一点,阜阳城市群和徐州都市圈并不冲突。徐州、阜阳,甚至带上实力也较强劲的蚌埠,“三极联动”更能完全覆盖整个皖北,带动淮河中游大发展。
安徽各地市GDP排名
经济总量地位,往往也决定城市的地位。2023年阜阳GDP达3323.7亿元,蚌埠为2115.9亿元。阜阳位居安徽第四、皖北第一,并且重回全国百强,成为继合肥、芜湖、滁州之后的“安徽第四城”、“皖北第一城”,称其为安徽重要的增长极,实至名归。
所以,“阜阳有基础、有实力建设城市圈,更有能力把城市圈建好。”有分析人士认为,在南京、武汉、郑州、合肥、徐州等大城市的围空区中,阜阳最有基础成长为区域中心城市并带动周边地区协同发展。
更深一步来说,“阜阳城市圈”最大的利好并非终于当上了皖北发展的“大哥”,而是就此有机会向Ⅰ型大城市(300万-500万)迈进。在扩大城市空间同时,推进以县城为载体的新型城镇化,增强经济和人口承载能力,承接高质量产业转移,提升阜阳“空铁公水”综合物流港货运枢纽地位。
当然,蚌埠的暂时“失落”也不必气馁,毕竟也是皖东北的另一增长极。我们认为安徽甚至可以在皖北地区搞个“皖北双雄”,因此,阜阳、蚌埠两地的发展都值得密切关注。
四、安徽一直在“镜像”江苏?
提起阜阳,很多人第一印象或许就是前述给阜阳城市圈“泼冷水”的人给硬安上的一个标签——“贫困落后”、“农民工输出大市”……
资料显示,阜阳是安徽省人口最多的地级市。2023年阜阳常住人口808万,但户籍人口超千万,达1080万人。据统计,阜阳市常年外出务工人员达380万人,其中跨省外出超250万人,确实是“全国劳务输出第一城”。
但是,造成“贫困落后”的个中原因,人尽皆知的“舍小家为大家”的“王家坝精神”我们不能忘却,尤其是发达的江苏应怀感恩之心。
好在,昔日的“农业大市”、“贫穷落后”的阜阳,如今工业经济发展迅速,已成安徽工业发展的重镇。
2019年12月,郑阜高铁和商合杭高铁北段通车,结束了阜阳不通高铁的历史。2020年6月,商合杭全线通车,助力阜阳一跃成了长三角和中原城市群的“双桥头堡”。
2023年,阜阳市城镇、农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达到41359元、18232元,城乡基础设施明显改善,医疗、教育、养老等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明显提升。
除了经济和城市建设等硬实力外,阜阳同样拥有得天独厚的文化旅游资源。作为淮河文化重要发源地之一,阜阳剪纸、颍上花鼓灯、界首彩陶、嗨子戏、黄岗柳编、临泉杂技等10个项目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淮河琴书、太和清音、狮子灯等33个项目入选省级非遗名录。
行文至此,我们是不是发现安徽和江苏“特别像”。也因此苏皖两省被称为中国的“双胞胎省”,其渊源于“南直隶省”或“江南省”。南京被称为“徽京”,倒也不无道理!
“散装的安徽”亦如“散装的江苏”,可以说,安徽一直在“复制”或“镜像”江苏——
皖中=苏南,皖南=苏中,皖北=苏北;
芜湖、马鞍山、铜陵,安徽培育的“苏锡常”;
合肥都市圈“抗衡”南京都市圈,阜阳城市圈“对标”徐州都市圈;
蚌埠“不服”阜阳,犹如盐城“不搭理”徐州;
阜阳“拆分出”亳州,亦即扬州和泰州“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