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激烈,焦点在于:是死守为上,还是攻守为上?

1938年3月13日上午。

临沂南关第三师范学院,庞军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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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祖诒参谋长主持两军师长以上高级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 研讨敌我情势, 商量作战计划。徐祖诒居中, 其他军官分列两旁。远处, 激烈的枪炮声仍然不绝于耳。

会议刚要开始, 院子里忽然又落进了几发炮弹, 烟云在升腾, 爆炸声震得人心里发怵。徐祖诒从徐州长官部带来的几个参谋, 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连地图也挂得七倒八歪的。徐祖诒忙对庞炳勋说:“庞军团长, 你们的指挥部离火线太近了, 应该立即后退20里, 搬到临沂城南的傅家庄去, 以免影响参谋作业的心情, 而且便于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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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祖诒, 字燕谋, 江苏无锡人, 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 后又留学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 具有较深的军事修养。抗战爆发前, 他曾任军令部作战厅厅长, 参与军机, 筹划作战, 颇有声誉, 被白崇禧称为“一个不可多得之幕僚长”。

不料, 老练精明的庞炳勋, 个性却又十分倔犟, 他一听徐祖诒要他后撤, 那双锐利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什么? 要我往后撤20里? 不行! 徐参谋长, 如果我庞某临危后退, 前方士气动摇, 临沂城就难保了。要退的话, 你们退吧, 我绝不后退一步!”

“庞军团长, 指挥部设在这个炮声隆隆的近处, 不便统一指挥作战, 万一被敌炮击中了指挥部, 整个战局不堪设想!”徐祖诒仍要坚持后撤20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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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多天都在这里待着, 也没见炮弹抓去我一根毫毛嘛!”庞炳勋固执地坚持着, “我庞某的指挥作战, 与第一线的距离从不超过5里路。徐参谋长, 你也许有所不知, 临沂的老百姓对我们太好了! 许多乡下的老婆婆手提着一篮篮的鸡蛋、煎饼、鱼肉来劳军, 夜以继日, 应接不暇; 不少苏北宿迁、沭阳、鲁南的教师学生们, 也组织了战地服务队, 除了冲进战壕里宣传, 还亲自在炮火中抬伤员、送弹药, 使官兵们深受感动啊! 现在, 仗已经打到最后关头了, 我决心背城死守, 誓与临沂共存亡, 绝不后撤一步!”

“庞军团长,”徐祖诒站了起来, “我这是为了作战!”

“我这么做, 也是为了作战!”庞炳勋望着徐祖诒, 毫不退让。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张自忠觉得双方的话都有道理, 因此不好插话。徐祖诒见庞炳勋硬是“顶牛”, 只好拿起桌上的电话筒, 说道:“既然我们不能决定, 只好请李长官裁决了。”

“就是蒋委员长今天下令, 我庞炳勋也绝不单独把指挥部后撤20里!”庞炳勋激昂地说。

电话通了。徐祖诒将他与张自忠按时到达临沂的情况, 向李宗仁作了汇报, 末了, 又将他与庞炳勋关于把指挥部后撤20里的争执一事, 一一告诉了李宗仁, 请他定夺。李宗仁在电话里沉思了一会儿, 便果断地说道:“徐参谋长, 我的意见,关于庞军指挥部后撤的问题, 你还是尊重庞将军的意见吧!”

“是!”徐祖诒放下电话, 对庞炳勋、张自忠说, “李长官要我尊重庞军团长的意见, 那么, 指挥部就不挪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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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 还是李长官理解我庞某的心意!”庞炳勋微笑着, 颇有些自鸣得意。

会议室里没有人吭声了, 徐祖诒当即命令参谋把挂歪的地图拉正, 然后请庞炳勋介绍敌情和战况, 研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会议室里又沉静下来, 大家都在等待着智者的出现。

“谁先发表意见?”徐祖诒环扫众人, 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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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先讲吧,”庞炳勋谨慎地站起来, 用商量的口吻说, “我部与敌人交战已久, 伤亡惨重, 师劳兵疲, 难以正面支撑。我的初步考虑, 为巩固城池, 59军最好马上接替城防, 我则沿沂河两岸守备。待敌人进攻时, 咱们合力攻击, 不让板垣越过雷池一步。你们两位看, 这么部署怎么样?”

“第3军团统共只有5个团, 伤亡又很大, 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力?”一直保持沉默的张自忠, 终于在地图前抬起头来。

“大约还有一个旅。”

张自忠暗自一惊: 号称第3军团, 只剩下了一个旅, 和精锐的板垣决战, 那不是以卵投石吗? 但他又不好向庞炳勋头上泼凉水。根据他在喜峰口跟敌人作战的经验, 与其待敌进攻, 不如主动攻击敌人。不过, 他没有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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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59军参谋长张克侠, 也跟日军打过恶仗, 他心里也很清楚: 我们如果死守一点, 待敌进攻, 敌人便可以集中炮火和飞机轰炸, 使我军处于被动挨打地位, 这种固守、死守的打法, 利于发挥敌人之所长, 攻我之所短。

“如果把59军人马全部集中在临沂, 敌人正好集中火力攻击我们, 而我们又没有坚固的工事, 伤亡必然很大……”张克侠虽然没有提出理想的打法, 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假如59军与优势的敌人在野外作战, 我们的阵线难保不被突破。一旦前方被突破, 后方的守城部队又单薄, 到那时, 临沂可就难保了!”庞炳勋在悄悄地“反击”。

此刻, 张自忠在认真地看着地图, 心里计算着敌我兵力。他看着敌人死守汤头, 并未自两侧全面展开防守线, 断定敌人的兵力还没有全部增援上来。我军的兵力大于敌人, 若在野外发挥我军夜战、近战之长, 可以破敌人武器精良之利, 这是上策。

但他仍然未发言, 只是听着庞炳勋跟其他人争论, 争论的焦点在于: 是死守为上, 还是攻守为上?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大家争论得精疲力竭, 会议室里沉寂下来, 人们很自然地把目光瞄住了张自忠。

“荩忱! 该你发表意见了!”徐祖诒指着地图, 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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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也要伤亡, 出击也要伤亡, 但固守不能主动歼敌。现在, 论武器是敌强我弱, 论兵力是我强敌弱。我主张以攻为守, 多歼灭一些敌人, 就可以使临沂多增添一分安全。因此, 我建议采取野战之策, 出其不意地在城外攻击敌人的侧背, 以解临沂之围。59军军力尚整, 我愿意在城外担任主攻, 第3军团配合出击。这样,庞军团长就需要在城里坚持一下⋯⋯”

“不行! 不行! ”庞炳勋一听, 急得直摇头, 话语中充满了悲戚之味, “荩忱老弟, 59军如果不肯接替城防, 我的疲惫伤残之旅就将遭到覆灭, 临沂城也就难保了!”

“大哥, 你不要误会, 我率领59军在城外野战, 一来可以减轻大哥守城之压力, 二来可以断敌人退路, 三来可以阻挡敌人的援兵。城里城外, 前后夹击, 方能全歼板垣师团, 更彻底地解救临沂。自忠用心, 皇天后土可鉴, 3日之内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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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的剖肝沥胆之语掷地有声, 庞炳勋听后, 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好吧,荩忱老弟, 我赞同你的意见。”

“那么, 张军长,”这时, 坐在张自忠身后的马法五师长似乎沉不住气了, 站起来问道, “59军打算什么时间开始攻击?”

张自忠略一沉思, 回答说:“在一般情况下, 59军以急行军速度赶到临沂, 非常疲劳, 当然应该休息一下, 才能再与敌人作战。但是兵贵神速, 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 并且, 我以劣势装备去攻击现代化的板垣师团, 必须利用近战、夜战才能奏效。所以, 我打算打破常规, 提前行动, 明晨拂晓, 我亲率59军强渡沂河, 一举插入板垣的侧背, 突破了敌人的后方防线后, 然后再回头狠狠地打!”

“不、不、不!”这回就连庞炳勋也坚决持反对态度了, “荩忱兄, 59军刚到,太疲劳了, 太累了, 应该好好休整一天。”

“大哥, 我军疲劳, 难道敌人就不疲劳吗?”张自忠急切地回答, “为了打击敌人, 保卫临沂, 59军绝不怕累! 徐参谋长, 庞军团长, 请你们批准我的方案。”

“好, 我同意张军长的意见, 对当前之敌反守为攻, 采用‘正面攻守, 两翼迂回, 抄袭敌后, 一举歼敌’的策略, 明晨拂晓发起攻击!”徐祖诒站了起来, 指着地图, 以战区司令长官的名义下达了攻击令, “现在我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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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59军应以一部先攻占茶叶山高地,为左翼据点, 向葛沟、白塔间分途侧击, 以牵制该敌向南增援;以主力从船流至大姜庄、小姜庄之间分途强渡沂河, 向南旋回, 与第3军团呼应, 将敌人的主力包围在相公庄、东庄屯、亭子头以南地区歼灭掉。

第二, 第3军团应以主力在沂河东岸与59军呼应反攻, 包围歼灭敌人的主力; 一部分在沂河西岸联系, 与59军右翼渡河部队侧击龙家庄附近之敌。”说到这儿, 徐祖诒的话语停住了, 征询意见般地昂头环扫四周, 问道, “将军们, 有没有不明白的?”

所有人立正应命, 齐声喊道:“没有!”

13日午夜。朱潘。59军军部。

张自忠躺在一张铺着薄褥子的窄小木板床上, 上面盖着黄军被和黄军毯。他把刺人的粗毛毯向身上拉了拉, 看着漆黑的窗外, 外面有狗叫, 他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突然醒来了。其实, 他躺下半个多小时了, 根本就没有真正睡着过。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两点多了, 虽然这几天累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但不知怎么搞的, 他今夜居然毫无睡意。他翻了个身, 把毯子又往上拉了拉, 蒙上了半个头, 在心底强迫着自己:“睡一会儿, 一定多少要睡一会儿。”然而, 越是“强迫”, 他越是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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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 远处的偶尔几声狗吠, 仿佛使他变得十分清醒, 催促着他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去年他担任天津市长时, 出席了一次重要的宴会。在座的, 都是天津的一些头面人物和名流豪绅。

宴后闲谈时, 不少人都夸财政部华北统税局局长彭涵峰很懂得相术, 而且相得极为准确。一个豪绅当即提议:“既然彭先生相命有术, 何不在此为众人助助兴?”

大家纷纷赞同。

彭先生禁不住大家的怂恿, 开始为在座的人观相取乐, 然而, 轮到给张自忠看相时, 彭先生欲言又止, 似有难言之苦。

张自忠觉得奇怪, 爽朗地劝道:“彭先生, 你大胆直言, 没关系的!”

彭涵峰想了想, 才笑着说;“好, 那就恕我无礼了。依我看, 将军是一个……为国殉职的相!”

此语一出, 举座哗然吃惊, 继而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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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先是惊愕, 随即又哈哈大笑, 豪爽地说:“难得我有这么一个相! 真有这么一天, 那是我莫大的光荣, 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涵峰兄。来, 为你的直言, 干一杯!”碰杯后, 张自忠一饮而尽。

惊愕和担心的宾客们, 转而对张自忠的豪气极为敬佩, 不由得鼓起掌来……

这时在一个小村庄里想起这件小事, 他笑了起来。

张自忠并不迷信, 他不信什么“相”呀“命”呀, 但是, 一场恶战即在眼前,使他不由得思前想后, 说不定今天真的会“以身殉国”。其实, 他绝不怕死, 他早对众人说过:“我这毁谤丛集的身子, 只有战死沙场才能洗刷得干净。看来, 彭先生看的相的确是有一点道理的。”他知道, 他和他的59军正处在大血战的风浪尖上。血战, 总是会流血, 总是会死人的。

仿佛正因为这个缘故, 今天他脑子里总是冒出那个大战前人们似乎极不愿意听到的字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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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4小时之前——

傍晚, 中央通讯社记者胡定芬、《扫荡报》记者张剑心、《武汉日报》记者李君来到了59军军部采访, 话题自然离不开眼前的这场大战。当记者们请他预测战役的胜负时, 张自忠很坦率地回答:

“这次攻击, 是成功还是失败, 现在我还没有把握。板垣的部队战斗力很强。不过, 我将尽自己全力去做, 带着弟兄们去痛击日寇, 去寻找一处光荣的死所, 以求良心之所安!”

记者们十分敬佩地点点头。但他说的那个“死”字, 总使人担忧。

吃过晚饭, 张自忠催促3位记者:“这里明天就要打仗了, 你们赶紧回到临沂城去!”说着, 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悲戚起来, 突然间, 竟然又冒出一句, “我希望这次在沂河战死!”

“战死? ⋯⋯”3位记者很吃惊, 因为这是他们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第二次听张自忠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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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定芬骤然再次听到了这句不吉利的话, 不禁瞠目结舌, 过了好一会儿, 才双手合十, 默默地向着上苍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请您保佑59军打个惊天动地的大胜仗, 保佑张将军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是在8小时之前——

上午在庞军指挥部研究完作战计划之后, 下午张自忠回到59军军部立即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到会的军官们见了兴奋得满面红光的张自忠, 心里都在说:“该有好仗打了。”大家屏住呼吸, 一一坐定。张自忠站稳身子, 两眼炯炯发光, 好像要把每个人心底的能量全都激发出来。他谈了当前敌我态势之后, 接着问道:

“弟兄们! 又要打仗了, 你们怕死吗?”

“不怕!”

“我们这次打的不是一般的敌人, 而是日本陆军最精锐的部队板垣师团呢!”张自忠看见人群中有人轻蔑地笑了一下, 语气严肃起来, “不要笑! 应当承认, 板垣师团是有实力的, 自从侵略中国以来, 先后侵犯过我察哈尔、绥远两省, 攻占过太原, 除在平型关被第18集团军消灭了千人之外, 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现在该部的长野、片野等联队与我对峙, 兵力近1万人, 装备又精良, 这是需要我们认真对付的一个凶恶敌人, 各级指挥人员万万不可轻敌。第3军团自穆陵关到临沂, 屡屡与敌死拼, 一军之众已死大半, 现仅有两个多团守城, 所以, 歼灭板垣主要靠59军了。目前, 敌人已逼近临沂, 我们要勇敢地去战斗, 勇敢地去赴死, 像平型关的八路军那样把他们打个稀巴烂, 能办到吗?”

“能办到!”声音震得门外的一群麻雀“呼”地飞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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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张自忠巡视了一遍部属, 提高了嗓门, “我们西北军在喜峰口、平津、淮北等地, 已经和鬼子较量过多次了。所谓‘皇军不可战胜’, 全是骗人的鬼话! 只要我们能充分发扬我军善于近战、夜战的长处, 根据现有条件, 集中使用轻重武器,骄横的板垣征四郎也会在咱们的大刀面前丢魂丧胆! 弟兄们, 把肚子吃得饱饱的,把大刀磨得快快的, 听候命令, 为国争光。即使战死沙场, 我们也是虽死犹荣!”

军官们听得很认真,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欣喜、自豪的神情。

最后, 张自忠叩了一下桌子, 舒缓了一下语气, 问道:“怎么样? 各部队还有什么困难?”

“报告军长,”180师的一位少校站了起来, 一本正经地说道, “临沂这一仗,咱们可有四难哪!”

“哪四难? 说说看。”

少校扳着手指头, 不慌不忙地说着:“一难友军是冤家, 二难对手太强大,三难咱们师长不在队, 四难这里补给真叫差!”

张自忠一听, 忍不住像小孩一样哈哈大笑:“你说得不错。这头两难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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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难好办, 你们的刘振三师长现在徐州, 你们马上派人去接他回来。至于第四难嘛, 因为咱们先前领的补给在淮河作战时用光了, 现在又不便向李长官开口, 的确有困难。不过大家放心, 我们可以暂时向临沂的士绅们借一点。不管怎么样, 友军是冤家也要合作, 敌手再强大也不怕, 没有钱照样打仗, 而且要打个大胜仗! 只要我们不怕死, 敢于近战接敌, 就一定能打败不可一世的板垣, 为中国军队争气, 为中华民族争光。日本人不是讪笑我们中国女人殉节者多而男子捐躯者少吗? 不是嘲笑我们重文德而轻武德吗? 这一回, 我们要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 让他们尝一尝中国军人铁拳的滋味! ⋯⋯”

他的讲话, 赢得了全体军官暴风骤雨般的掌声。被他鼓起的旺盛士气, 就像是燃烧着的烈火, 使整个会议室热气腾腾。等掌声稍逝, 张自忠侧身用教竿指着挂在墙上的大幅军用地图, 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 我命令! 黄师长——”

“到! ”38师师长黄维纲急忙起立。

张自忠看了他一眼, 铿锵有力地说:“你们的38师作为我军的左路纵队, 会议散了之后立即出发, 沿着角沂庄、曲坊、白河埠、朱潘向无渠店、小安子村前进,师部设在小安子。以两个旅为攻击部队, 另一个旅隐蔽在刘家湖附近作为师的预备队。”说到这儿, 他转过身来, 锐利的目光盯着黄师长:

“你们师的攻击目标是左起佛坊头、汤坊涯、白塔到沙岭子一线, 明天凌晨4点强渡沂河, 向敌攻击!”

“是!”黄维纲大声回答。

张自忠点了点头, 又把目光转向180师参谋长李百年:“李参谋长!”

“到!”李百年连忙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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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三师长尚未到职, 现在, 由你代行指挥。”张自忠说, “你们师担任我军的右路攻击纵队, 沿王庄、十里堡、谢家宅到邵家双湖集结, 师的前线指挥部设在邵家双湖, 以一旅为攻击队, 左接38师的沙岭子防线, 右到柳杭头防线。你们师的主攻目标是亭子头、徐太平村、诸葛城, 也是明天凌晨4点开始强渡沂河, 向亭子头之敌发起攻击!”

“是!”李百年忙应。

“董旅长!”张自忠对114旅董升堂旅长说, “你们旅作为总预备队, 随时待命。攻击开始后, 总预备队和军部移往临沂北关附近村庄指挥。”

“是!”

张自忠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45分, 会后各部立即赶赴出发地。明天凌晨4点, 两翼同时强渡沂河, 攻击敌人!”最后, 他的声音又变得激昂、亢奋、有力, “弟兄们! 是军人, 应当以死报国, 为民族尽其大孝。战而死, 虽死犹生; 不战而生, 虽生亦死! 为了中华民族, 我们只能去拼杀, 去战死, 拿我们的鲜血和生命, 去和板垣拼到底! ……”

仅仅这一天, 张自忠到底说了多少个“死”字, 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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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出来了。张自忠躺在床上看着看着, 更睡不着了, 更激动了:“一场大战, 马上就要打响了。这是我戴上‘汉奸’帽子之后的第一仗, 只能成功, 不能失败啊!”兴奋、紧张、希冀、担忧⋯⋯逼得他在窄小的木板床上浮想联翩, 辗转反侧, 睡意全无。快深夜3 点了, 躺在他对面的参谋长张克侠, 凑凑合合地睡了一觉醒来后, 轻轻地咳了两声, 关切地问道:“军长, 你怎么了?”张自忠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 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唉, 睡不着!”

在西北军高级将领中, 张克侠历来被公认是“夫子”、“智囊”, 且有写日记的爱好。张参谋长立即下床, 又拿出那本棕色封面的战地日记, 激动地写道:“军长颇紧张, 故今晨2时始睡, 亦未睡好……”

“再过40多分钟, 临沂大决战就要拉开帷幕了。摆在我们59军面前的, 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我们能不能在开战第一天, 就让板垣师团来个嘴啃泥?”望着皎洁的明月, 张克侠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