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青年医生蒋怀礼把"眩晕"这个毛病看火了。他在社交平台上自称"人体陀螺仪维修师"，专门讲解"眩晕"，收获网友的百万点赞；在线下，找他面诊的患者络绎不绝，有张照片一直在他的手机里：拿着医保卡希望"加号"的患者把诊室挤满了，而他则被挤出了诊室，连门都难进……
"越来越多的患者能积极治疗，我是非常高兴的。"把眩晕这个有点"冷门"的病看"热"，蒋怀礼花了六年。回顾这些年的努力，他特别想对患者说："让你痛苦万分的眩晕并非绝症，你其实不必忍受痛苦"。
门诊最初"有点冷"，他却越看越来劲
如今，在中山医院，耳聋眩晕专病门诊已经升级为多学科联合的眩晕诊疗中心门诊，周一到周五，每天都有半天门诊。蒋怀礼难忘这个门诊的起点：那是2018年10月8日，中山医院耳聋眩晕专病门诊开诊。
何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也是我第一次正式坐诊眩晕门诊，结果一下午的门诊就来了3名病人。"蒋怀礼笑言，这也是当时眩晕就诊整体情况的一个缩影：就诊率很低。
作为科里的年轻医生，蒋怀礼被分配来"精耕"这一领域。没想到，这个"有点冷"的起点让他越看越来劲，用他的话说，"此后完全是因为个人兴趣，一头扎进去了！"
"病人眩晕发作并不好受，天旋地转的感觉很痛苦。"蒋怀礼逐渐听到患者很多的"不敢"——不敢去超市，不敢社交，不敢出门，不少病人甚至被眩晕"困"在窄窄的一张床上。
蒋怀礼还发现，眩晕患者不是很少，而是很多。如今我们可以从相关报告中读到眩晕庞大的患病规模：全世界有三分之一的人一生中会至少经历一次头晕，而眩晕是头晕的一种特殊类型，大概四分之一的头晕患者属于眩晕，女性高发于男性。问题是，在蒋怀礼接触眩晕专病门诊之初，大众对这一疾病的认识很有限。大部分患者不认为它可治，有的认为它是治不好的绝症，"早晚会复发"，还有更多患者不知道哪里能治、哪个科能看这个病。
如何让眩晕患者知道该怎么做？自认为"挺爱说"的蒋怀礼把目光投向科普，他开始以"复旦中山蒋医生"为名在多个平台发布科普短视频。"我想让大家知道大多数眩晕可防可治。"他说。
连续接诊罕见"晕病"，患者从线上追到线下
随着科普短视频传播越来越广，每条视频下的评论区成为了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眩晕患者的痛苦"被看见"，各地病友互相交流，彼此鼓励。随着蒋怀礼的名声越传越远，许多病人从线上追到线下，甚至有院士也慕名来到了蒋怀礼的诊室。
从2018年至今的6年里，蒋怀礼已接诊超万例眩晕患者，让他印象最深的病例出现在不久前。这是一名68岁的上海阿姨，连续9个月，每天发作眩晕100多次，几乎无法出门，跑了6家医院没能治好。通过互联网，阿姨认识了蒋怀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来。
蒋怀礼面诊后很快得出基本结论：前庭阵发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眩晕疾病。前庭阵发症的发病机理是脑干局部的责任动脉血管压迫了第Ⅷ对颅神经，即前庭蜗神经。动脉的搏动不断刺激神经纤维，从而导致频繁眩晕。简单说，这就好像一个人的大脑会时不时地"断线重连"，这叫人如何正常生活？！
经完善检查，阿姨确诊了这个病，更令人欣喜的是，这病还有药可治。服药不到一个月，她的症状全部消失了。然而，令蒋怀礼哭笑不得的是，阿姨在没有复诊的情况下自行停药，两个月后眩晕卷土重来，还更严重了。这次经评估，手术是唯一的希望了……
由于前庭阵发症作为一种罕见病，全球范围内手术治疗的病例报道寥寥无几，蒋怀礼还邀全院专家会诊，由耳鼻咽喉头颈外科黄新生教授领衔，神经外科、神经内科、心理科、放射科和康复科医生共同为阿姨确定手术治疗方案。
这台手术中，蒋怀礼作为助手，协助主刀医生神经外科朱卫教授通过患者耳后发际线内仅一寸的小切口操控神经内镜，在密布着神经、血管和脑干等关键组织的大脑深部桥小脑角区域定位到发病部位，分离压迫在前庭蜗神经上的右侧小脑前下动脉，并安置垫片。打个比方，就如同要分离不应搭在一起的琴弦，让一切回归平静。术后仅两天，阿姨的症状全部消失。
后来，上海阿姨还将蒋怀礼推荐给一位被眩晕折磨4年的武汉病友，这名阿姨也经手术治疗告别了每天200次的眩晕。全球少见的手术，中山医院接连做了两台，眩晕中心的集聚效应可窥一斑。
被内科化的耳外科医生，成就感日益升腾
接诊上万眩晕患者，目睹五花八门的晕法，医生最大的体会是什么？蒋怀礼感慨："依然有很多患者不知道如何正面应对。"
也因此，翻看蒋怀礼的科普短视频，会发现他不仅仅是"垂类"医学科普，且是"垂到极致"：满屏都在说"眩晕"这一件事。
"因为总会有新患者带着老问题来找我，我发现有些问题就得反复说。"蒋怀礼道。
其实，长期以来，愿意投身从事眩晕诊疗方向的医生并不多，因为眩晕涉及的问题太多、太复杂。蒋怀礼起初也不是主动选择看眩晕的。2018年，刚结束规培的蒋怀礼在导师黄新生教授的指引下投入这块新领域。"起初没想过什么前景和发展，病人来找我，我用专业知识为他们治病、解决问题。"慢慢地，看到备受眩晕困扰的患者在自己的帮助下走向健康、回归生活，蒋怀礼内心的成就感日益升腾，对眩晕类疾病也越来越感兴趣。
蒋怀礼自豪地告诉记者，他在眩晕门诊的出勤率是99%以上。网友们也看出这名医生的努力。今年国庆长假里，蒋怀礼带着老婆孩子出游，一边划船，一边录播了一条眩晕诊治要点，以至于网友评论"蒋医生就连放假也放心不下大家"。
很多人不知道，蒋怀礼其实是外科医生。有患者就曾抱怨，"蒋医生，你每周就看几天门诊，其他时间在干啥？"蒋怀礼哭笑不得，"我在手术室，我还有手术要做。"原来，眩晕分属于耳内科，属于蒋怀礼的"兴趣"所在，所以如今一周有四个半天都泡在眩晕诊疗中心。他笑言，自己是一个被内科化的耳外科医生，实现了"内外兼顾"。
如今一有机会，蒋怀礼就呼吁，眩晕这个方向大有可为，期待更多年轻人加入。他也相信，在不远的未来，随着关注这个领域的人越来越多、医疗科技不断发展，一些疑难类型眩晕的治疗，也能从"不可控"走向"可控"，从"只能控制"走向"完全治愈"。
作者：唐闻佳 张菲垭
文：唐闻佳 张菲垭 图：受访者提供 编辑：张菲垭 责任编辑：樊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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