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3日,旧上海法庭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内外挤满了人,门前更是人山人海。人们伸长了脖子望向审判庭,都想看看那个谋杀了亲夫并肢解装进柳条箱的毒妇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等到狱警把犯人押上来的时候,人们却惊讶地发现,犯人周春兰长得虽平凡,但却透着几分善相,看上去极为温顺。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待人和气的家庭主妇变成杀人恶魔的呢?
周春兰本姓杜,从小父母双亡,由亲戚抚养长大,也就随了亲戚的姓,取名周春兰。不是自家的孩子,亲戚哪能那么上心?9岁的时候,周春兰跟着亲戚来到上海,被亲戚卖给大户人家当了丫头。
因为她比较勤快能干,主人家对她还是挺不错的。等她长到了17岁,主人家就为她寻了个人家,由主人作主让她与詹云影订了婚。
詹云影身材高大,长得方头大耳,看上去憨厚老实,挺讨人喜欢的。他在典当当朝奉,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在当时是一份不算很差的职业。对于詹云影,周春兰是非常满意的,因为他高高大大的样子让从小就流离失所的她感到非常有安全感。
21岁,周春兰与詹云影正式结婚,婚房租住在一个算命先生家的后楼里。对于那间昏暗、简陋的小屋,她感到非常满意,因为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家,也是她期盼已久的新生活的起点。
可让周春兰万万没想到的是,詹云影虽然看着外表憨厚,但实则并不老实。新婚刚刚过2个月,她就发现丈夫有了外遇。
虽说当时她很吃惊、也很难受,但并没有大吵大闹,因为她相信丈夫一定会回心转意。所以,她仍然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对詹云影百般讨好、悉心照料。
可是有一天,丈夫的情人却哭哭啼啼地找上了门来。她叫来喜,与周春兰一样,也是当丫头的。她哭着说,自己怀了詹云影的孩子让东家发现了,被赶了出来,她没有地方可去,只好来投奔詹云影了。
面对苦苦哀求的来喜,周春兰茫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丈夫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詹云影竟然暴跳如雷,一把揪住来喜的头发,伸手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还破口大骂:“你来靠我,我去靠谁?”
被打倒在地的来喜捂着脸“呜呜”直哭。倒让站在一旁的周春兰心生不忍,说:“先留下吧,以后再想办法。”
来喜好歹是先住下了,可詹云影却一见她就来气,不顾她怀着孕,整天拳打脚踢,可怜的来喜时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倒是心肠软的周春兰一有机会就劝丈夫对来喜好一点。
不久,来喜在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周春兰拿着补品去探望,让来喜既感激又羞愧。她恳求周春兰能给她找个安身的地方,不然说不准哪天她就会被詹云影给打死。
看着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来喜,周春兰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想了好久才做出一个无奈之举:把孩子送给了一个邻居,然后又托媒让来喜正式嫁了个老实男人。经过这件事,两个女人反倒成了好姐妹。而对于这些变故,詹云影竟然从未过问。
本以为来喜走了,自己和詹云影的生活会回归正轨,可没想到又出变故,詹云影竟然丢了工作。周春兰每日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安慰詹云影不用着急。
在周春兰的鼓励下,詹云影重新操起旧货行业。每当他赚了点钱,周春兰就为他添置衣物,买他喜欢吃的东西。而詹云影脸上的笑容却日渐减少减少,常常莫名地发上一顿火,先是骂骂咧,继而拳脚相加。
周春兰知道赚钱不容易,想着也出去工作赚点家用。她托关系找门路,好不容易进了一家香烟厂,每天天不亮起床,匆匆安排好家务,赶着去上班。工厂里活重但工钱却少,但周春兰却干得很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总算也分担了丈夫的负担。
对于这么体贴的妻子,詹云影却是老大的不高兴,经常当着邻居的面,大骂她是“骚货”,说她屋里蹲不住,想跑到外面轧姘头。
周春兰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竟然被丈夫侮辱得那么不堪,于是和他大吵了一架。可最终还是没拗过詹云影,被他逼着辞工回家。
事后她才知道,原来是丈夫只要有点钱就在外面寻花问柳,把钱花得一分不剩,回到家里反而疑心她出轨。
周春兰气不过,就去责问丈夫。可没想到他竟然毫无愧色,反而轻蔑地说:“你这种人,竟然还想管我?!”
“那你是什么?你连人都不配做!”周春兰气不过,忍不住还嘴。
詹云影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妻子竟然敢还嘴,一下子像猛兽一样地扑过来,揪住周春兰的长发,按住她的头,狠狠地向桌角撞去!
只因周春兰突然身子一歪,才万幸没撞到头上,把身上撞出好大一块儿淤青。
经过这次,周春兰彻底对詹云影死了心。她本不是大事小事都耿耿于怀的女人,就算当初来喜的事儿,她都愿意原谅他。她本以为年青男人野一野后早晚会收心的,岂知丈夫的心早已收不回来。他生意不做,整日整夜地在外吃喝嫖赌,先是隔三隔五还回家一次,渐渐地一、二十天也不见人影。
丈夫她是管不了了,但是自己的肚子她得管啊。为了吃上饭,她频繁进出典当行,仅有的衣服也典当了,她陷入了困境。
没办法,她用仅剩的几个钱去药房买了瓶“来沙尔”,躺在床上一口吞下。幸亏被好心的邻居们及时发现,这才救了她一命。
詹云影听说后,算是动了恻隐之心,来医院看她。周春兰对他好言相劝:“有钱没钱没关系,夫妻俩苦苦甜甜,只要在一起就是幸福。”詹云影听了,第一次没破口大骂。
周春兰以为他听进去了,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没想到她刚一出院,丈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詹云影仍然日夜厮混在赌场,还经营了一个向导社,整日和社女鬼混在一起。而她仍然忍饥挨饿,是不是被狠揍一顿,仍然过着没有希望、没有尽头的苦日子。
一天晚上,詹云影一脸沮丧地回到家,周春兰知道他又赌输了。本想开口要点买米的钱,这下她也不敢提了。
她对丈夫温言相劝:“不要赌了,去做点小生意吧。”
可没想到丈夫却暴跳如雷,开始满嘴污言秽语咒骂妻子。终于他骂累了,沉沉地睡去。可周春兰看着鼾声大作的丈夫,却毫无睡意。
想想自己曾经对这个男人抱了那么大的希望和憧憬,可是希望泯而复生,生而复灭,反反复复多少次?哀大莫过于心死,此时的周春兰彻底崩溃了,她举起刀砍向了丈夫的脖子。
直到血顺着楼板缝滴到房东的屋子里,直到震天响的敲门声响起,她才蓦然惊醒,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摆在她面前的是装在柳条筐里的丈夫被大卸八块的躯体!
听审的人们被周春兰的不幸遭遇给深深打动了,原来在杀夫的背后竟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他们专致地听着,屏息静气地等着法庭的宣判。
犯罪事实清晰明确,法庭当场宣布判处周春兰死刑!
可所有知道周春兰遭遇的人都被她的不幸给打动了,舆论开始转向,越来越多的人对她心生怜悯和同情,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她申诉和辩解。
一家名为《杂志》的报纸开始为周春兰鸣不平,接连刊登了几篇文章,呼吁从人情出发,为周春兰争取从轻发落的权利。
在社会舆论和律师的支持下,本一心等死的周春兰也受到了鼓励,决定上诉。然而上诉书犹如石沉大海。原来,当时日本已经无条件投降,汪伪政府正忙着四处逃窜,国民党正忙着接管政府,根本就没人管她的案子。
等到国民党接管完毕,对周春兰的案子开始重新起诉,9月14日做出判决:维持原判!求胜心切的周春兰再次上诉,1948年2月20日,南京最高法院改判:撤销原判,改判有期徒刑15年!
捧着判决书,周春兰哭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死里逃生,难道这是上天对她的补偿?
解放后,人民政府把她从监狱转到了劳改农场。领导照顾她,把她从野外劳作改到了托儿所工作。周春兰把自己的全部爱心都献给了那一群群孩子们,带大了很多孩子。
她还重组过家庭,找到了一个对她知冷知热的男人。两个人相濡以沫,一辈子从未红过脸。只可惜丈夫去世的早,让她伤心不已。
她一辈子没有孩子,但晚年却儿孙绕膝。她一手带大的那些托儿所的孩子,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拖家带口来看她,让她也尝到了儿孙绕膝的幸福。
这个不幸的女人,终于也尝到了人生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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