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因该为看不懂《存在与时间》感到羞耻。海德格尔的儿子赫尔曼,从战场归来后就只做过一份工作,编纂他爸爸的全集。
93岁的时候他跟记者说,我其实一直没看懂《存在与时间》。
爸爸其实也不是他爸爸。赫尔曼是母亲为了报复海德格尔无休止的婚外情,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凯萨尔生下的。
母亲去世前,海德格尔曾经在床头放了一本自己精心注释过的《存在与时间》,好让老人去天堂之前对儿子的工作有一些认识,可惜已经太晚了。
懂一点《存在与时间》的也许只有海德格尔的弟弟。弟弟偶尔翻他的手稿,也厌恶他那刻意晦涩的长句,说你这句话里面有好几个道理,你可以把它们分开写。
存在主义之所以让人费解。在于任何我们通常习以为常的事物,都需要再次确认。我们表达中使用了太多未经确认的词汇,比如“一个时代结束了”,比如“做时间的朋友”。我们都假装理解它,什么是时代,什么是时间,但是我们没有。
只要我们一开始追问,我们就要裹足不前。所以海德格尔避免使用任何早已约定俗成的哲学概念,从“是”的辨析开始构建其全部哲学殿堂。哲学革命从来都首先是语言革命,无论是尼采还是海德格尔,他们颠覆哲学之前,都先颠覆了语言。
陈嘉映为了Dasein这个词的翻译写过文章,觉得如今普遍翻译为“此在”不如自己老师熊伟当年翻译的“亲在”。但是如此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反倒暴露了语言革命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