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收音机
陶岚/文
收拾屋子,翻出几年前留下的一个崭新的收音机。家中小辈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听收音机啊?扔了吧。我想了想,也是。那就扔了吧。
但是我手里,其实还是有一个收音机的,是十几年前一个在电台工作的朋友送给我的。这十几年来,我一直用它收听节目。
是从读初中的时候开始听收音机的。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了,某一天,偶然听到陈琳先生主讲的广播英语,莫名的,就喜欢上了,于是,在那年的夏季,每个晚上,我坐在苏北老家的小院星空下,跟着收音机,学着另一种语言。萝卜,英语是turnip;皮毛,英语是fur,我觉得很好玩。更奇怪的,是我现在想起来,为什么是这两个单词留在记忆里。
这段自学的经历,为我在高中阶段的英语学习打下基础。两年后的高考,英语老师建议我报考英语专业,语文老师建议我报考中文系。而我那虚幻的作家梦,让我选择了后者。
我高考的那年,英语还不是必考科目,只是作为附加分,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计入总分。不得不说,英语的附加分,让我获益,顺利被复旦大学中文系录取。
前段时间高中同学相约去常州看望班主任老师,有一位多年不见来自济南的男同学问我:“你那时候总拿着收音机,你在听什么呢?”
“阅读和欣赏。”我脱口而出。
听说老北京人把收音机称作“话匣子”,我那台收音机,类似一块砖头那么大,的确像一只匣子。外面还有皮套,有一根带子,我就这样拎着到处走。多年来,每次整理物品,我竟舍不得扔掉,把它当作我的收藏。
和现在的学生一样,那个年代的高中阶段,也是课业最为紧张的时候。即便这样,我仍然坚持每天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这档节目。高二那年,我报读文科班,学校经常组织字、词、成语、作文比赛,我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我的收音机,功不可没,以至于我大学毕业后,一度想去电台工作。
2002年,我派驻香港工作,某一天下了夜班回到宿舍,照例打开收音机,无意中听到一档《危险人物》的节目,男女主持人用日常语言,讲述发生在香港的一些奇案。
喜欢看侦探小说尤其偏爱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我,自然迷上了这个节目。有一次和一位同事聊天,没想到竟是同好。我们都说,这个节目让我们的广东话水平大大提升。
20年后,我再次派驻香港,这次吸引我的是《讲东讲西》,每次一个半小时的节目里,主持人和嘉宾,天南海北,天上地下,谈古说今。有几位主持人已是六七十岁了,知识渊博,阅历丰富,语言风趣,节目因而变得生动。
上世纪九十年代,童安格有一首歌《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歌词一开头是这样的: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早已熟悉的旋律……可见那个年代,听收音机还是很普遍的。而今,还有多少人在午夜里听收音机呢?
时代在发展,也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我拿起手边已经十几岁的收音机,按下开关,不响。我想了想,算了,不换新电池了,就让它成为我的另一个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