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6月,吉林省一监狱的看守像往常一样巡视监狱时,突然发现今天的监狱有些异常,原本一间牢房内这个点经常会传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然而今天该牢房里却安静异常。
“不会出事了吧?”想到这里,看守不由得快步向着那间牢房走去。只见一名形容枯槁的女囚,双目圆瞪地躺在地板上,手里面,还紧紧地攥着一杆黄色的烟枪。
看守试探了一下女囚的鼻息,确认她还有一些鼻息,耸了耸肩,说道:“看来她活不长了。”
果然,过了没几天,看守再次来到牢房时,发现那个女囚已经病死了,遂拿出一张纸开始登记:姓名:荣氏;年龄:40岁;案由:伪皇后。
这个“荣氏”的原名,叫做郭布罗·婉容,是中国的末代皇后。
婉容
那么,身为晚清最后一任皇后的婉容,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呢?她生前又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关于这个故事,要从1912年2月12日讲起,那一天,皇帝“没”了。
圈出来的末代皇后
1912年2月12日,晚清隆裕皇太后临朝称制,以太后名义颁布了一份《退位诏书》,满清末代皇帝溥仪至此正式退位。按照国民政府与逊清小朝廷签订的《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之条件》(以下简称《清室优待条件》),清帝退位之后,仍可保持皇帝尊号,沿用宣统年号,满清王公贵族仍然居于紫禁城内,侍卫人等一律留用。
因此,当时的紫禁城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国中之国,除了政令不出紫禁城外,和满清还在时没有一点区别。
1922年春天,末代皇帝溥仪16岁了,逊清小朝廷开始为溥仪“大婚”做准备,此时隆裕太后已经死了8年了,小朝廷以“三大太妃”(原先是“四大太妃”,一年前死了一个)为尊,在为皇帝选妃的事情上,“三大太妃”中的端康太妃和敬懿太妃都想让自己的亲信当皇后。
结果她们两人谁也争不过谁,最终决定让小皇帝溥仪自己选择让谁当皇后。
端康太妃
溥仪后来在《我的前半生》中回忆过“选妃”的经历,当时太妃们为他挑了4个候选人,问题是那四个穿着旗装的秀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身段都像纸糊的桶子”,也不知道是谁拍的照,把4个人的脸拍的很小,根本看不出美丑来。
溥仪就拿起笔随便在一张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照片上画了一个圈,圈定的是鄂尔德特氏端恭的女儿文绣,这正是敬懿太妃中意的候选人。
敬懿太妃是满意了,端康太妃就很不满了,坚决反对让文绣当皇后。端康太妃是袁世凯钦定的后宫之主,权势不小,甚至能逼的溥仪生母吞鸦片自尽。溥仪拗不过她,只得也在端康太妃中意的人选上画了一个圈,他圈出的这个人,就是郭布罗·婉容。
郭布罗·婉容出生于1906年,她的父亲郭布罗·荣源在光绪朝时就担任过民政部长,宣统即位后更是直升为军机大臣。婉容的母亲是定郡王爱新觉罗·溥煦的孙女,排行老四,人称四格格,在婉容两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之后,荣源娶了军机大臣毓朗贝勒的次女爱新觉罗·恒馨为妻。
恒馨和婉容的生母是堂姐妹的关系,因此对婉容就像是亲生母亲一样。
额尔德特·文绣的身世就不像婉容那么显赫了,虽然出身于上三旗中的镶黄旗,但家族已经式微,她的父亲只是内务府主事,而且死的早,母亲则是汉人,家庭背景根本没法和婉容相比。
就这样,幸运的婉容顺利当选了皇后,就此开始了她不幸的人生。
孤单紫禁城
大婚时的婉容
1922年12月1日,逊清小朝廷为溥仪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新婚之夜,溥仪揭开了婉容的红盖头,两人一起喝了交杯酒,吃了长寿面,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就在最重要的洞房花烛夜即将开始的时候,溥仪却当场离开了“龙凤喜床”,回到了养心殿的卧室休息,留下了16岁的婉容在空无一人的坤宁宫内流泪到天明。
溥仪因过早地就懂了人事,丧失了延续香火的能力,所以才会让妻子独守空房。
不过,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琴瑟和谐,但溥仪对婉容这个妻子还是很满意的。不仅因为婉容长得漂亮,同时也因为婉容思想开明,喜欢吃西餐,看外国电影,还略懂英语。
青春靓丽的婉容,让受够了皇宫内腐朽、沉闷生活的溥仪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就被她吸引了,并尽可能地满足她的需求。婉容想学英语,溥仪就专门出高薪给她请了一位叫做伊莎贝尔·任萨姆的英国女教师,还专门给婉容取了个英文名字“伊丽莎白”。
文绣、伊莎贝尔·任萨姆、婉容
在物质生活方面,溥仪也尽可能地满足婉容。她穿的衣服要么是绫罗绸缎,要么是进口的呢绒或者毛皮。婉容想学骑自行车,溥仪就专门从英、法、德等国买来各种各样的名牌坤车(女式自行车),让婉容换着骑。婉容爱骑马,溥仪就在皇宫里面养了几匹四川的骏马,让她在皇宫里面骑着玩。
然而,这些并不能缓解婉容在感情方面的巨大空白,她的身边除了太监,还是太监。虽然每天要花费一、二百两银子的生活费,但是新鲜感过后,剩下的只有空虚和无聊。
骑自行车的婉容
更让婉容不满的是,溥仪给她买的东西,总不忘给文绣也买一份。出宫游玩时,溥仪总不忘顺便带上文绣一起。基本上,只要是以文绣的身份能够出场的活动,溥仪总会带着她一同出场。
这让本来就只能窝在紫禁城里面做皇后瘾的婉容,心情更加不爽。郁闷之下,她开始学习抽烟,在吞云吐雾之中排解忧愁,及至后来,她还染上了鸦片。
在最开始,满清皇室对吸食鸦片是绝对不容忍的,溥仪的太爷爷道光皇帝原先也抽鸦片,后来他察觉到了吸鸦片的坏处,认为“此物如果不禁绝,一旦流行到内地,不但可以亡家,而且可以亡国。”,不但把鸦片戒了,还推行了禁烟运动。
道光皇帝
但清末乱象频发,也没谁真正在乎这条禁令了。清朝亡了后,连宫里面无聊的太妃们,都开始以治病的名义吸食鸦片。婉容当时有痛经病,也开始尝试着靠抽鸦片来止痛,一来二去上了瘾,再也离不开鸦片了。
溥仪也知道婉容之所以郁郁寡欢,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因此不但没有进行阻止,反而专门安排了一个姓赵的太监服侍她抽鸦片。
刀妃革命
婉容这种飘飘欲仙的生活并没持续多长时间,1924年10月23日,冯玉祥通过发动北京政变控制了北京城。7年前的张勋复辟事件并没有让满清的遗老遗少们吸取教训,开始积极地和北京各势力取得联系,北京城内一时之间传出了清帝即将复辟的谣言。
冯玉祥
冯玉祥可不像之前的段祺瑞那般好说话,和代理国务总理黄郛等人商议后,对《清室优待条件》作了修改,然后派兵包围了紫禁城,将逊清小朝廷从紫禁城驱赶到了醇王府内居住。皇帝、皇后、王公大臣的待遇自然没有了,全都成了平民百姓,门外还有很多冯玉祥麾下士兵日夜监视。
20多天后,张作霖率兵进京赶走了冯玉祥,溥仪等人这才得以自由活动,但皇宫是再也回不去了。这段被从皇宫里面驱赶出来的经历,让溥仪越发地想要“复辟”,原湖南布政使郑孝胥知道此事后投其所好,帮着溥仪和日本牵线搭桥。次年二月,溥仪一家在日本人的安排下离开北京搬到了天津。
在天津期间,文绣对溥仪没事就和日本人来往一事很是看不惯,既担心溥仪有生命危险,又不齿丈夫与日本人为伍,因此经常劝溥仪悬崖勒马,少和日本人来往。
文绣
一门心思想当皇帝的溥仪哪能听得进去这些逆耳忠言,觉得文绣是在“干预政事”,开始对她不理不睬。本就心怀妒意的婉容趁此机会时不时地对文绣进行羞辱和打压,长着势利眼的太监女仆们也逐渐瞧不起文绣这位“失宠”了的“淑妃娘娘”。
文绣并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对溥仪感到绝望后,产生了逃跑的心思。
1931年8月23日,文绣的妹妹文珊跟溥仪提出了带姐姐游览天津的请求,一门心思“光复祖业”的溥仪也没在意,同意了文珊的请求,派了个太监跟她们一同游天津。
结果文绣趁着这次机会和妹妹一起逃跑了,之后委托了三名律师向天津法院起诉离婚,说“溥仪生理有病,同居9年,未得一幸,反受虐待,提请离婚,索要个人日常所用衣物和赡养费50万元。”
经法院调解,本案最终以两人协议离婚告终。文绣的族兄文绮知道此事后十分愤怒,登报谴责了文绣一顿,结果文绣不甘示弱,迅速给文绮写了一封不卑不亢回信。事情因此彻底闹大,全中国都知道了“溥仪生理有病,同居九年,未得一幸”。
天津地方法院为文绣溥仪离婚案发的通知书
这一起史称“刀妃革命”的事件,让还做着皇帝梦的溥仪颜面尽失,他不但成了第一个被妃子“休”了的皇帝,还让全中国人知道了身体的隐疾。此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但溥仪这个“皇帝”是不能有错的,于是婉容就成了替罪羊,此后溥仪很少和婉容说话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因此出现了裂痕。
与此同时,“刀妃革命”事件也让溥仪更加坚定了投奔日本的想法,1931年10月10日,溥仪偷偷的乘坐日本商船逃往当时已经被日本人控制了的旅顺。
1932年3月9日,溥仪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建立了伪“满洲国”,自称“满洲国执政”,婉容仍然是他的“皇后”,但是因为夫妻感情已基本破裂,再加上溥仪怕她当“文绣第二”,下令让婉容在缉熙楼内固定居住,不得出伪皇宫一步。
心情郁闷的婉容开始大剂量的抽鸦片,身上一股子鸦片味,抽到最后精神还出了一些问题,时不时的骂溥仪不该听日本人的鬼话,上了日本人的大当,让自己失去了自由,这也让溥仪对她更加不满。
婉容和溥仪
1934年3月1日,溥仪终于当上了所谓的“皇帝”后,再也不去婉容的房间了,对她不闻不问,弃之不顾。
十年冷宫无人问
直到此时,溥仪心里多少还念着点夫妻之情,没有将婉容彻底“打入冷宫”。然而一年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溥仪和婉容之间的感情彻底破裂了。据《我的前半生》记载,1935年,溥仪意外得知婉容怀孕了,他要“当阿玛了”。
正值青春妙龄的婉容,长时间见不到丈夫,心里难免苦闷,寂寞,在别有用心的哥哥、佣妇安排下,婉容开始和溥仪的侍卫祁继忠有染。
不久后,祁继忠被溥仪送到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里留学,婉容紧接着就和另一名姓李的侍卫私通,并有了一个孩子。
因为溥仪长时间没见过婉容,当他知道自己“将为人父”时,婉容已经接近临盆了。顿时勃然大怒,首先将还在日本留学的祁继忠和李姓侍卫开除,然后跟日本关东军提出要废后,和婉容离婚,结果关东军没有批准他的请求。
婉容在分娩前曾跪求溥仪承认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结果溥仪坚决不肯,经过协商后告诉她:孩子出生后可以交给婉容的兄长抚养。
之后,婉容彻底被打入了“冷宫”,被限制在缉熙楼二楼东侧的房间里面居住,任何亲属都不得探视。
名义上是“皇后”,实际上是囚犯的婉容,在失去了自由的情况下只能靠着吸鸦片度日。据当时在缉熙楼外游走的内廷护军回忆,当时,缉熙楼的“内宫”从早到晚一直都有烟雾环绕。专门服侍婉容的刘太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帮“皇后”熬烟、烧烟、打烟,一来二去之下刘太监自己也成了一个大烟鬼,把身体都弄垮了,脸色惨白,走路时还时不时的趔趄一下。
婉容和溥仪
连服侍婉容的太监都被鸦片摧残至此,婉容本人的情况可想而知。抽了几年的鸦片后,她的双腿不能动弹了,只能躺在床上吸鸦片。同时,因为长时间在房间里不得外出,婉容的双眼也出了问题,见不得光。
此时的婉容,可以说彻底疯了,再也不会顾及什么“皇后”的体面,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抽鸦片,因为长时间没有梳洗,原本好端端的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成了一个双眼无神,蓬头垢面的“活死人”。
一朝身亡谁可知
1945年8月11日黄昏,在冷宫里抽了十年鸦片的婉容,终于被太监背着离开了冷宫。这倒不是溥仪大发慈悲,又顾念起了20多年的夫妻之情。 主要是因为苏联军队已经快打到伪满“首都”新京(长春)城外了,曾经猖狂无比的关东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都没敢跟苏联红军正面交手就急匆匆的往通化方向逃跑。
连关东军都不敢和苏联红军为敌,溥仪更不敢负隅顽抗了,收拾了锅碗瓢盆就跟着关东军向东溃逃。
8月13日,溥仪一行逃到了临江大栗子沟,住到了日本人开的铁矿公司的一间房子里。两天后,日本裕仁宣布无条件投降,自知“复辟”彻底无望的溥仪,当天晚上也宣布“退位”,婉容“皇后”的头衔就此烟消云散。
8月17日,溥仪在日本人的安排下,仅带着几个亲信人员和贵重财物,在未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的逃出了大栗子沟,准备从沈阳乘飞机逃亡日本,结果在沈阳机场被苏联红军抓捕,送往苏联关押。
“皇帝”都跑了,伪满的侍卫们大多也都心生异志,抢了些财物后逃跑了。 已经疯了的婉容对此毫不在乎,只要有鸦片就满足了。 问题是从“皇宫”带出来的鸦片根本不够婉容吸的,一名叫做严桐江的忠心侍卫,专门花费数千元给婉容买了70两的鸦片,让她断断续续的吸食。
溥仪和婉容
在大栗子沟躲了两个多月后,婉容和溥仪的第四任妻子“富贵人”李玉琴、溥杰之妻嵯峨浩被苏联红军抓获,交由东北民主联军看管。
因为这些都是伪满“皇室”成员,民主联军对她们十分重视,专门送到了通化市公安局收容管理。在监狱期间,因为李玉琴二人悉心服侍,婉容的精神好了一些。然而仅仅过了一年,李玉琴和嵯峨浩就被释放了,婉容则被转移到了吉林省延吉市江北监狱内关押。
在监狱里面,婉容的鸦片彻底抽完了,也没人帮她买鸦片了。断了鸦片供应对婉容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时不时的翻身打滚,鬼哭狼嚎的进行呻吟。偶尔清醒了片刻,婉容就开始破口大骂,骂父亲郭布罗·荣源为了国丈的身份把自己推入火坑;骂丈夫爱新觉罗·溥仪无情无义,为了皇帝梦作茧自缚;骂日寇卑鄙无耻不是人,害自己落得如此的下场。
婉容的哭叫和谩骂让监狱里的其他罪犯都十分厌恶,再加上他们对日本人和伪满也没有任何好感,纷纷跟监狱看守请示:“希望早点杀了那个疯婆子!”
这些人的请求当然没有得到批准,监狱看守对婉容的情况十分清楚,她已经病入膏肓了,鸦片已经彻底摧毁了她的身体,没有几天活头了。
果然,6月的一天,监狱里再也没有传出过婉容的哭叫声,她直挺挺的倒在排泄物和呕吐物中昏迷不醒,手里还握着空了的大烟枪。
6月20日,中国末代皇后婉容,因营养不良和鸦片断绝引发的不良反应,死在了延吉市江北监狱,年仅4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