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西的苗寨里，有一家名为“当家鸭铺”的农家乐，暮色降临时，木屋里就会上演一场将近两个小时的“围炉音乐会”直播。音乐会的主角是湘西深山乐队。农家乐的“大当家”龙先宏变身主唱兼吉他手，“二当家”龙先利、“三当家”龙云章都是厨师，也是乐队的鼓手和贝斯手，财务“四姑娘”龙梅是和声，负责直播的“五姑娘”龙玉玲也是和声，负责拍摄的“六姑娘”龙苏琴则是主唱。
木屋位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吉首市己略乡夯坨村，屋中央生着炉火，乐队成员们穿着苗族的传统服饰,大家手舞足蹈，算盘、弹棉花的弹弓也被当作乐器。络绎不绝的旅人闻曲而来，整个村落因此焕发了新的生机。
湘西深山乐队正在直播。受访者供图
苗寨的孩子回来了
今年38岁的龙先宏再次回到家乡之前，曾在外闯荡多年。
2007年，龙先宏外出打工成为深圳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工作之余，龙先宏决定去完成儿时的音乐梦——学吉他。对于月收入仅三四千元的他来说，每节课150元的学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他却毫不犹豫。
2009年下半年，龙先宏遇到了一位写歌编曲的音乐老师。老师告诉他，每个人都可以写歌，音乐可以成为表达内心想法的独特方式。这让龙先宏意识到，音乐不仅仅是模仿和演奏，更是一种自我表达的途径。从自己的感受出发，他原创了40多首歌曲。
后来，龙先宏忙于创业，几经波折后，他决定回乡。
2022年8月，龙先宏喊来龙先利和妹妹龙梅，将自家祖屋改造成名为“当家鸭铺”的农家乐，做当地人过年过节都要吃的炒鸭子。龙先宏还计划拥抱互联网。“先唱歌试试。”就这样，湘西深山乐队在农家乐里诞生了。
直播间里的苗家旋律
“我赶集夯沙回来走到岔路口，岔路口旁边，有两棵大树，一口老水井……”
11月5日晚，湘西深山乐队在抖音直播间里唱起《赶集夯沙》。龙先宏头戴黑色头巾、一脸络腮胡，弹着吉他，“六姑娘”龙苏琴以婉转的声音缓缓吟唱，其他几位成员在背后伴奏。
苗语歌，是湘西深山乐队为人熟知的起点。
2023年2月，龙先宏带领乐队在抖音上发布了第一个短视频。起初，视频的流量并不理想，但他们继续坚持创作和分享。
直到龙先宏创作了第一首苗语歌《一眸十年》，这首歌在当地引起了轰动。当时有好多人专门来村里跟他拍照，听他们唱歌，每天都要唱二三十遍。
湘西深山乐队还有一首原创歌曲《农民的孩子》，在抖音获得了超百万流量。这是龙先宏刚回到村子时看到，八月大旱，几个老奶奶只能从茶园下面的河沟里舀了水，再用背篓一轮一轮地背上山浇灌茶树。
他写下，“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火辣辣的太阳黑黝黝的脸。我们骄傲是农民的孩子，一亩三分地可以幸福一辈子。”
尽管乐队成员们的表现游刃有余，但初次直播并不顺利。去年5月，他们准备了第一场直播。成员们由于紧张，准备了详细的稿子。但他们很快发现，直播间的观众并不喜欢这种过于刻板的方式。第二天他们直接把稿子扔了，选择即兴发挥。
“真实感和本色表演”也是龙先宏觉得乐队能够吸引人的原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通过一首首苗语歌曲，在深山乐队的直播中，湘西与世界的距离被缩短得触手可及。
用文化和艺术改变村庄
把夯坨村这个深山里的苗寨带到了世人面前，是乐队成员们的心愿。
今年春节期间，湘西深山乐队报名参加了抖音“主播办村晚”直播活动，号召全村老小上台表演。没有预算，村民们就自制道具，用腊肉、玉米做舞台装饰。
在一个只有80户人的苗族小村，他们“支棱”起了一台2小时的“村晚”。这场“村晚”直播，在抖音上收获近190万网友观看，被网友评论为“最有人情味的春晚”
这场“村晚”后，夯坨村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龙先宏记得，今年春天每天都有五六百人前来旅游，旺季时人数更是多达上千人。村子随之也发生变化，修了停车场、加宽了公路、新建了信号塔。
湘西深山乐队的直播越来越熟练，观看的稳定人数达千人，流量好时能突破一万。直播打赏成了他们的一项收入来源，让他们看到了努力的回报，乐队把打赏收入全部用于设备更新与维护。
关于未来，龙先宏在心里想得长远。“先把流量带起来，村子火了，再把村里的农产品推介出去。”而他，就可以沉下心来做音乐，改编族人们古时候留下来的苗语歌，让这些歌曲继续传唱。
文/李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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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聪
新京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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