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国摇滚乐之都。
作为中国摇滚乐的发源地,这里曾诞生过无数伟大的乐队和音乐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摇滚乐在这里生根发芽、百花齐放。
如今有些乐队仍在活跃,被乐迷捧上了神坛,而有些已经渐渐隐退,留在了那个辉煌的年代......
在北京,作为舶来品的摇滚乐不只有雷鬼、朋克、Grunge、金属……还衍生出了一种独具特色的京味摇滚。
今天我要说的这个乐队虽然现在已经渐渐远离大家的视野,但绝对是纯正的京味摇滚。
你可能从来没有听过它的名字,但一定听过它的这首歌。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脑白金。”
这首广告神曲,在电视上放了十多年,红遍大江南北。
即使这么多年两个小人换了无数套服装,这句洗脑的广告语也从来没有变过。
这两句话也刻在了每一个中国人的脑海里。
他们就是今天的主人公,子曰乐队(现更名为子曰秋野乐队)。
第一次听到子曰,是在《北京乐与路》的电影中。
这部由香港导演拍摄,吴彦祖、舒淇、耿乐主演的摇滚题材电影算是大众对北京摇滚圈的初认识。
在这部电影中让我记住了香港农民,记住了红头发的胡湖,记住了那句:“自杀的方式有一百种,其中一种就是嫁给唱摇滚的。”
要说印象最深刻的还得是电影开篇那段乐队演唱。
磁器,子曰秋野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抓一把土,撮一大堆 你吐口痰,呸!我洒二滴泪
搅和搅和掺和掺和,搅和搅和掺和掺和, 成稀泥了,嘿!齐了!
听惯了唐朝、黑豹这样传统意义上的摇滚乐,这首歌第一句一唱出就非常诧异,摇滚乐还能这么演?
古朴的编曲,相声说书式的唱腔,戏谑通俗的歌词。
子曰的音乐让人耳目一新,成为中国摇滚乐的异数。
上世纪九十年代,和许多热爱摇滚乐的青年类似,受崔健的影响颇深,大批青年开始组建乐队。
秋野也是其中之一。
早期的秋野就组建过周易乐队、好兄弟乐队,加上他本人非常喜欢儒释道的思想,在1994年,他在北京组建了这支颇有古朴特色的子曰乐队。
作为子曰的灵魂人物,子曰就是秋野,秋野就是子曰。
子曰乐队一组建就打破了以往所有传统摇滚形式,获得音乐圈普遍的关注,并给这支乐队冠以许多头衔。
“有着奇异京味风格的相声说唱摇滚"、"具有剪纸风格的现代音乐"、"中国的戏剧艺术摇滚”......
子曰乐队总共就两张专辑,乐队组建的两年后,子曰乐队录制了首张专辑《第一册》,该专辑一经问世,就在音乐圈掀起轩然大波。
人们从这张专辑认识到摇滚乐原来不只是怒吼的声音,还有冷静思考社会后的喃喃自语和唏嘘。
乖乖的,子曰秋野
我有很多心里的话, 其实很早就该对爹说说
可每次还没张开那张嘴巴, 爹总是先给我块儿糖含着。
然后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爹说一切要照爹说的做, 是绝对的保证绝对的保险,绝对的没错。
我竖起耳朵听爹说话:
“啊!乖乖的, 咳咳!
是不管多么难走的路呵!你爹我都曲曲弯弯地挺过来了
曾经尝过的酸甜苦辣咸的香的臭的, 是比你这小鬼吃的饭都多
所以说孩子!我知足你就应该总是乐着
啊~ 不许皱眉头弄深沉假装思索
像如今这样好吃好喝好穿的,啊?是你老子拼了命才挣到的。知道不?”
我憋得实在很难受啊,非得马上现在跟你说说
可话到嘴边还没一半儿,你就给了我,给了我一个大嘴巴!
然后狠呆呆地瞪着我,说是兔崽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说:“就是爹给我的那块儿糖啊, 它压根就不是甜的。”
《乖乖的》乍一听是一首反对父权的歌,采用一种对话的方式,秋野转变声线饰演两角:父亲和儿子。
歌中的父亲就是典型中国式大家长,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父亲是严肃,是古板,是压迫,是无法忤逆的。
至于歌中的“父亲”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那块糖到底甜不甜,就见仁见智了。
这也正是子曰乐队音乐高明之处。
你总觉得他在内涵什么隐喻什么,但又很含糊,话到嘴边又咽下,剩下的你自己想去吧。
这张专辑还有一首歌传唱度很高,那就是《相对》,可以说是子曰最具流行风格的歌曲。
子曰——相对,不必勉强
之所以这首歌热度如此高,完全是因为2007年最火的那部电视剧,《奋斗》。
虽有了电视剧的加持,让更多的人认识了子曰,但也对这首歌造成了不少的误解。
初听都以为这是一首描绘爱情的歌,但实际是秋野写给自己的。
与镜子中的自己相对,镜中的是完美的、理想化的自己,而现实中的自己是破败不堪的。
这种相对,让人审视自己,在歌中听出秋野自省时产生的惭愧、自卑以及之后的勉励。
极具批判性和讽刺意味的子曰,在此张专辑发出后,就被认为是“第一支关注人与人性及人们生活和身边事的摇滚乐队”,即被称为人文摇滚的先驱。
这张专辑也揽获了各种奖项,《第一册》的成功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那就是崔健。
崔健对子曰的帮助也不止在专辑制作上。
2015年《中国之星》播出,由崔健、林忆莲、刘欢为“巨星推荐人”,崔健作为中国摇滚教父参加综艺节目,更是增加这档节目噱头。
子曰就是被推荐人之一。
老崔在介绍子曰时是这样说的:
“成功有三条路,一种像他自己一首《一无所有》一炮而红,另一种像谭维维选秀而红,另一种就是磕,是默默的坚持,如子曰乐队。”
不温不火是子曰一直以来的状态,这也是大部分摇滚乐队的宿命,但他们一直在死磕,把自己一头扎进音乐创作中。
子曰在《中国之星》舞台上一共只留下了三首歌,《乖乖的》、《磁器》、《相对》。
第一首唱的是《乖乖的》,开头部分一段低沉的贝斯加上秋野的相声式说唱就立马抓住了听众的耳朵。
吉他和鼓声一起,现场气氛就炸了。秋野游刃有余的现场表现力,让所有人看见了摇滚老炮的力量。
第二首《相对》,虽然这首歌相比于之前《乖乖的》更加耳熟能详,但秋野因为嗓子的原因,使发挥受限。
连续两轮排名垫底。
到了第三首歌《磁器》,秋野状态恢复,完成了三首歌中最精彩的一首。
在演唱时,本该在开头的《七步诗》被放在了最后,直接刚上来就进入了高潮,带动现场的观众。
这首歌是我认为是子曰最直白、露骨的一首,能出现在综艺的节目上实属难得,虽然还是没有逃过改词的命运。
“同胞兄弟”、“七步诗”、“肉啃肉”还有中间那段戏谑的官腔念白,把歌中想要表达的中国人内斗、表面笑盈盈实则背后互踩的社会关系表现得十分隐晦。
与台下观众的挥拳互动,更是增加了整首歌曲的讽刺性。
三首完毕,告别舞台。
确实很遗憾,不过摇滚乐在主流的节目上向来都是这样落寞的命运。
即使只唱了三首,也让很大一部分人记住了子曰,记住了喊着“肉啃肉”的秋野,记住了京味儿摇滚。
其实子曰和电视还是有不少的渊源,除了《奋斗》的片尾曲,还与罗大佑一起包揽了《北京乐与路》的配乐,以及03年版《射雕英雄传》主题曲。
除此之外,子曰还有那首脑白金。
这首红遍全中国的洗脑神曲,改自子曰的《二八恋曲》。
据说当时脑白金老总是秋野朋友的朋友,非常喜欢子曰乐队并要求合作,但立马被秋野拒绝了。
因为在当时,资本是摇滚乐的对立面,商业和摇滚乐注定是格格不入的。
他在朋友百般劝说下,才勉强同意在《二八恋曲》中加入这段广告语。
秋野说:“不想让大家知道这广告曲是我们做的,这会伤害到子曰。”
脑白金虽然一直被嘲,但也是子曰的一部分。
大俗和大雅一直贯穿于子曰的音乐。
两张专辑发布后,子曰参加了很多活动,演出、比赛、颁奖礼......
在一系列高强度的输出后,秋野崩溃了,试图脱离摇滚,在此之后的子曰是一片沉寂。
2006年,子曰乐队更名为子曰秋野乐队,这也预示着之后的子曰将会以秋野为创作灵魂,更加注重他本人的想法和个性。
也是从这之后,乐队虽然没有再出专辑,但每年都会出一个极具秋野特色的年终岁末盘点。
《2006年玩儿的高级》、《2007年顶顶嗨嗨》、《2008年横竖撇捺》、《2009年不折腾、不差钱》、《2010年Chinacon 中国控》......
每年的盘点都是乐迷们翘首以盼的狂欢,他把整个一年所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汇总在一起,用自己子曰式的摇滚发声,这也契合了子曰人文摇滚先驱的称号。
这种盘点到2018年就戛然而止,让许多乐迷唏嘘不已,请求加更。
秋野给的回答是:“盘不动了。”
就这样秋野渐渐从大众视野中消失,虽近几年还会参加一些演出,但新歌依然迟迟未到。
2019年,子曰秋野发行了《过七里滩》的单曲,之前相声式地吟唱,嬉笑怒骂都被隐去,在这首歌里是我听到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大义,雨过天晴后的平静。
夏承焘的词加上秋野的曲,相得益彰,所听之人都被拉入到了一个空灵的世界。
曲风的变换也产生了一些争议。
有人说,秋野变了,之前带着批判眼光观察社会的秋野不见了。
这种说辞我在好多摇滚老炮的评论区见过,窦唯变了,痛仰变了......
在很多乐迷的潜意识里,摇滚必须是愤怒的,带有批判性的,不然就是违背了摇滚的初衷,做了摇滚的叛徒。
但在我看来,秋野没有变。
批判、愤怒是年轻时对世界的怀疑,随着时间推移,年纪渐长,心态也会趋于平和。
与其说变不变的问题,不如说秋野只是换了一种眼光去审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