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时任中央军委副秘书长、总后勤部部长兼政委的洪学智应邀对美国进行友好访问。有一次晚宴上,太平洋舰队司令莱昂斯上将问他:“洪将军,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能在朝鲜战场上建立炸不烂、打不垮的钢铁运输线?”
洪学智和莱昂斯交谈
洪学智开玩笑回答说:“我是你们的空军大学毕业的。”(指美军的飞机一直对志愿军的运输线进行空袭)
莱昂斯很久才想明白他的话,他也幽默地说:“那请你到我们这里来办公。”
洪学智也幽默地回答:“你们的空军大学还没有给我发毕业证呐!”
在上世纪50年代的抗美援朝时,洪学智担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兼后勤司令,正是因为有了他在后勤工作上的指挥调度,志愿军在前线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为战争的胜利奠定重要的基础。
1950年10月上旬,中共中央决定出兵抗美援朝,任命彭德怀为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并以第十三兵团机关为基础、从各军区抽调干部,组建志愿军司令部。
彭德怀
当时十三兵团的司令员是邓华,洪学智是副司令员。10月10日,彭德怀到了以后,邓华和洪学智去迎接他,邓华说:“欢迎老总。有你出任司令员,这仗就好打了,我们大家的信心就更足了。”
彭德怀笑着说:“那好,我们一起抗美援朝吧!不过,我可不算志愿军啊!”
洪学智问:“那您是怎么来的?”
彭德怀说:“本来是要林彪来的,可是他说他有病,毛主席便命令我来了。”
洪学智也开玩笑说:“那我也不算志愿军。”
原来洪学智此前任第十五兵团第一副司令员,为了请示十五兵团与广东军区合并中的一些具体问题来到了北京,但刚下火车,就被林彪和邓华接走了。
邓华
林彪直接对洪学智说:“洪学智同志,东北边防工作需要你,已经确定了你到东北去。今天吃了午饭就走,火车票已买好了,马上就走。”
洪学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到了第十三兵团,彭德怀听了以后也不禁哈哈大笑。
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后,司令部内部进行了分工,邓华任第一副司令,分管干部和政工,洪学智任第二副司令,主要分管司令部、特种兵和后勤,彭德怀的安全保卫也由他负责。
志愿军入朝作战
10月25日,战斗正式打响,洪学智不久后就收到了中央发来的电报,中央命令志愿军总部搬去山洞掩体,以免遭到敌机的轰炸,据中央猜测,敌人已知道了志愿军总部所在地,一旦敌人疯狂轰炸,后果将不堪设想。
洪学智和邓华商量后,决定给彭德怀挖一个防空洞,于是他命令部队在彭德怀办公室不远的地方开始施工。
但彭德怀觉得自己没必要躲躲闪闪,于是对洪学智说:“你个洪学智,是不是没事干了,在山下瞎鼓捣什么?”
洪学智说:“这不是瞎搞,是为了防空,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彭德怀说:“我的防空不要你管!”
彭德怀指挥作战
但洪学智坚持说:“我是在执行中央的命令,中央要我管的。”
彭德怀也就不好再坚持,防空洞很快就挖完了。
11月24日,4架美国飞机在志愿军指挥部上空转了一圈,炸坏了坡上的变电所,这引起了洪学智的警觉,他和邓华商量,必须马上让彭德怀搬进防空洞,但彭德怀却死活不同意,还说:“我堂堂中华大军帅部,没必要躲!”
洪学智非常着急,他突然想了一个办法,叫人把彭德怀的地图搬进防空洞,因为他知道彭德怀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地图,只要他研究战斗,就会一直在地图前比划。
洪学智
彭德怀进指挥部后,发现地图不见了,于是问洪学智:“你把我的作战地图弄哪里去了?”
洪学智回答:“老总,拿到上面防空洞里去了,我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去研究作战方案呢!”
但彭德怀仍然不肯去,并说:“我说你这个洪学智就是多管闲事!”
但洪学智说:“这不是闲事,这就该我管。”并且连拉带推把彭德怀推进了防空洞。
果然作战会议才开半小时,敌人的飞机就像蝗虫一样飞来,疯狂地向志愿军总部所在地轰炸,毛岸英和几名战士回去取文件,不幸被炸弹击中,光荣牺牲。
毛岸英
这天彭德怀悲痛不已,饭也吃不进去,一直喃喃地说:“为啥偏偏炸死岸英呢?”
洪学智于是去劝彭德怀吃饭,彭德怀这才抬起头来,对洪学智说:“洪大个子(洪学智身高185),我看你这个人还是个好人啊!”
洪学智说:“我当然是好人了!”
彭德怀又说了一句:“今日不是你,老夫休矣!”
1951年4月22日,第五次战役正式打响,但前线的60军却给总部发电报,说部队已经到位,但下面有的部队却已经没粮了,只能用大衣和老百姓换东西吃,请求迅速补给。
彭德怀看了电报以后非常生气,并质问分管后勤的洪学智:“60军那边怎么还缺粮?部队马上要作战了,这仗还打不打?你误了我的军机啊!”
彭德怀(左)部署作战
洪学智心想这不对啊,自己之前已经把粮食发到位了,前线的官兵至少可以吃5天,怎么会缺粮,一定是电报不准确,他向彭德怀进行了如实地汇报,但彭德怀仍然不放心,又派人去前线调查此事。
最后的调查结果是下面有些战士违反纪律,拿大衣换老百姓的酸菜和鸡吃,军里的参谋也没有认真调查,就向总部发了电报。彭德怀这才知道错怪了洪学智,于是去给他道歉。
洪学智也没放上心上,他说:“老总,你怎么讲这个话呢,这我可担当不起啊!”
洪学智
彭德怀拿起桌上的一个梨,递给洪学智说:“吃梨,吃梨,给你赔个梨(礼)!”
但在随后的作战中,志愿军后勤方面的短板还是暴露了出来,由于补给困难,志愿军部队只能打几天就要停下来等待补给,在前几次战役中,全军粮、弹供应仅达到作战需要的1/4,严重影响作战效果。于是在1951年4月,彭德怀让洪学智回国,向周恩来汇报后勤方面的问题。
周恩来听了洪学智的汇报后说:“后勤供应是现代化战争的瓶颈。志愿军后勤供应工作必须加强,中央军委考虑,要给志愿军后勤增派防空部队、通信部队……”
周恩来
洪学智说:“志愿军总部经过研究,认为很有必要成立指挥后方作战的统率机关——后方司令部。”
周恩来也肯定地说:“这个想法很好,很重要,军委一定要尽快研究采取措施。”
5月14日,中央军委给志愿军总部发电,同意成立志愿军后方司令部,并要求后方司令由志愿军的一位副司令兼任。
此时洪学智就隐隐地预感到可能自己要当这个后方司令。他有些紧张,因为他和很多将领一样,喜欢在前线打仗,不愿意干“婆婆妈妈”的后勤工作,之前彭德怀让他分管后勤,已经让他觉得很琐碎了,如果让他担任专职的后方司令,他觉得自己肯定干不好。
果然彭德怀决定让洪学智当后方司令,但他死活不肯同意:“别的事我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干这个司令。”
洪学智
彭德怀问:“为什么?”
洪学智说:“前一段让我管没有管好,现在兼任这个司令员,还是怕搞不好啊!”
彭德怀生气了,他把桌子一拍:“你不干?行啊!你不用干了!”
洪学智问:“那谁干呢?”
彭德怀说:“我干,你去指挥部队去吧!”
洪学智知道彭德怀是真生气了,只好说了句软话:“老总,您这样讲可就是将我的军了。”
彭德怀说:“是我将你的军,还是你将我的军?”
彭德怀
洪学智只好接受,但他说:“我可以干,但有两个条件:一是如果我干不好,马上把我撤职,换上能干的人;二是回国以后,不要再让我搞后勤,我还是想搞军事!”
彭德怀这才笑了:“行,同意你的意见!”
洪学智上任以后,彭德怀对他说:“前方是我的,后方是你的,一定要打败敌人的封锁战役!”
在洪学智的指挥下,志愿军工兵部队和在后方休整的各军及各兵团直属队,加宽加固公路,并修建了数百千米的公路,沿途修筑了许多水下桥和汽车隐蔽所。他还在这些公路上加强了防空力量,在主要干线上都设置了防空哨。
志愿军修筑桥梁
采取这些措施以后,志愿军汽车的损失大大地减少了,公路运输的效率则大大地提高了,1951年9月至12月的公路运输能力比4月至8月提高了95%。
洪学智尽管在后方工作,但依然经常遇到危险。1951年10月21日,他乘车从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出发,去平壤与金日成商量要事。但在路过一座大桥时,突然发现4架美国飞机从南面飞过来,直冲着洪学智的汽车俯冲下来。
洪学智以为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但突然听到了“咚咚咚”的高射炮声和“嗒嗒嗒”的高射机枪声,那4架飞机见无机可乘,只好掉转方向逃走了。
美军飞机空袭
洪学智在庆幸的同时也有些纳闷,这里怎么会有高炮?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是这里的火车站昨天晚上进来两列车粮食,由于粮食太多,人手少,车一时卸不完,疏散也疏散不了,兵站才临时调了1个高炮连和1个高射机枪连过来,正好遇上美军飞机空袭,这才为洪学智解了围。
还有一次,后勤部给第26军送粮食,由于没有提前沟通好,粮食送到指定地点却没找到部队,后勤部的人在那里等了2个小时仍然没有人来,他们担心粮食一直放在那里不安全,就又拉了回来。
后来26军没补充到粮食,就给总部打电报询问,彭德怀知道以后大怒,说要严惩相关负责人,洪学智马上向彭德怀保证:再派人去送粮,而且一定按照送到。
后勤部队送粮
洪学智给相关的负责人下了死命令:“你昨天送的东西,明天一定得给我送到,你亲自带着车队去。这次再送不到,可真要拿你是问了。”
这次后勤部总算按照把粮食送到了,彭德怀这才满意地说:“洪学智这个人,说话还是有点准头儿,信得过。”
仗打到后来,美军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联军的空军和海军尽了一切力量,企图阻断共产党的供应,然而共产党仍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顽强毅力,把物资运到了前线,创造了惊人的奇迹。”
1951年10月25日,朝鲜政府为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一周年,决定给彭德怀颁授勋章。但彭德怀说:“这个勋章应该给洪学智。”
更有趣的是,声明回国以后不干后勤的洪学智,却在回国以后长期担任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部长,为我军后勤的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晚年的洪学智
2006年11月20日22日10分,洪学智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