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王建军,是双溪镇西村人。说起我们双溪镇,那可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小镇,镇子被一条蜿蜒的小溪一分为二,形成了东西两个自然村。我们西村虽然比不上东村富庶,但也算是安居乐业,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1982年那年,我刚满22岁。在我们村里,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大多已经成家立业了,可我却还是一个光棍。不是我不想成家,实在是家里太穷。我爹躺在病床上,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我娘为了供我妹妹上高中,整天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干活;我这个当哥的,自然也得撑起这个家。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村里帮人干活挣钱。我力气大,又肯吃苦,村里人都愿意雇我。虽然挣的不多,但攒着攒着,也能补贴家用。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好在还算安稳。
可谁知道,这样的日子却被一只狐狸给搅和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我帮村东头的张叔割完稻子,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月光朦胧,照在青石板路上,影影绰绰的。路过东村孙寡妇家的时候,我听见鸡舍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咯咯声。
说起孙秀英,村里人都叫她孙寡妇。她丈夫三年前出意外去世了,留下她和一个八岁的女儿孙小燕相依为命。为了养活母女俩,她在院子里养了一院子的鸡,靠卖鸡蛋维持生计。
那天晚上的鸡叫声很不对劲,我在村里帮人养过鸡,知道这是有野兽进了鸡舍的声音。我站在墙根下往院子里张望,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在鸡舍附近游走。
"不好,是狐狸!"我心里一惊。前几天村里好几家的鸡都被狐狸叼走了,看来这狐狸是把主意打到孙寡妇家来了。
我也顾不得许多,翻过院墙就跳了进去。这孙寡妇家就靠这些鸡过日子,要是被狐狸祸害了,她们娘俩可怎么办?
我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冲着鸡舍那边大喊大叫,想把狐狸吓跑。那狐狸见有人来了,一溜烟就窜出去了。我赶紧去看鸡舍,还好,只是把鸡惊得乱叫,没有造成损失。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听声音,是赵大婶和李婶子从地里干活回来。我一下子慌了神,这大晚上的,我一个后生小伙子在寡妇家的院子里,这让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我赶紧往外跑,翻墙的时候不小心踩翻了放在墙角的水桶,"咣当"一声,惊得院子里的鸡又叫了起来。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翻过墙就往家跑。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就传开了,说孙寡妇家丢了三只最肥的鸡。这下可好,有人说看见一个人影从孙寡妇家翻墙出去,再联系到我晚上经过那里,流言就这么传开了。
"王建军家里穷,怕是打寡妇家鸡的主意了。"
"可不是嘛,他爹的手术费还没着落呢。"
"这种偷鸡摸狗的人,还有什么脸在村里待下去?"
流言越传越难听,我百口莫辩。最难受的是,我看见孙小燕那双天真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失望和害怕。每次在村里遇见我,她都会躲得远远的,拉着她娘的衣角,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似的。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双溪镇。原本说好的相亲对象,连门都不让我进了。街坊邻居见了我,也都绕道走。更让我心疼的是,我妹妹在学校里也抬不起头来,别的同学都说她哥是个偷鸡贼。
那段日子,我就像活在地狱里一样。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在想,我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就摊上这种事?我去孙寡妇家解释,可她家门都关得紧紧的,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最难熬的是我爹,听说这事后,病情更重了。我娘整天以泪洗面,可还是要强打精神去地里干活。每次看到她佝偻的背影,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知道,我不能再待在村里了。我不能让全家人都跟着我一起蒙羞受辱。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把积攒的一点钱留给父母,给妹妹写了封信,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临走的时候,我特意绕到孙寡妇家的后院看了一眼。月光下,那个熟悉的鸡舍安静地立在那里,几只鸡在里面打着瞌睡。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想起那个夜晚,我都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翻墙进去,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二十五年后,当我再次听到这段往事的真相时,我才明白,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南下的火车上,我握着从家里带来的那一百块钱,心里又酸又涩。这是我娘这些年省吃俭用给我攒的棺材本,原本是要给我娶媳妇用的,没想到却成了我逃离家乡的盘缠。
那时候的深圳,就像一块巨大的工地。我先是在一家工地当小工,白天搬砖,晚上就睡在工地的板房里。虽然生活艰苦,但总算有了一份收入。每个月我都会寄一部分钱回家,只给自己留够吃饭的钱。
工地上认识了一个师傅,他是修电器的。闲暇时候我就跟着他学修理家电。那时候电器可是稀罕物,能修好一台坏掉的电视机或收音机,那可是了不起的本事。师傅看我手脚麻利,又肯用心,就把他的一身本领都教给了我。
三年后,我在街边租了个小铺面,开始自己修理电器。那时候深圳发展得快,家家户户都开始买电器,我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后来,我开始卖新电器,店面也从当初的十几平米扩大到了上百平米。
这些年,我经常会收到家里的信。妹妹考上了大学,这是我最欣慰的事。我爹的病也治好了,现在在家带带孙子,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只是每次接到家里的信,我都会想起那个让我离开家乡的夜晚。
有时候,我也会梦到那个院子,梦到那只狐狸,梦到那个月光朦胧的夜晚。醒来的时候,枕头总是湿的。这二十多年,我赚到了钱,也算是功成名就,可心里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2007年春节前,我开着车回了老家。二十五年了,村子变了很多,但那条通向东村的青石板路还在,孙寡妇家的老宅子还在那里,只是破败了许多。
我站在老宅子前发呆的时候,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长发披肩,气质优雅。看到我,她停下了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您是......王建军叔叔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愣住了,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仔细一看,这不是孙小燕吗?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小燕?你是小燕?"我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她点点头,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王叔叔,我找了您好多年了。我妈临终前告诉我,当年您不是偷鸡,是在帮我们赶狐狸......"
原来,那天晚上,孙秀英其实看到了一切。她站在厨房的窗户后面,亲眼目睹了我赶走狐狸的全过程。但是第二天,当村里人说我偷了她家的鸡时,她却没有站出来为我说话。
"我妈说,那时候她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狐狸把她养的鸡都叼走了。半夜听见鸡叫,她吓得不敢出去,正好看见您翻墙进来赶走了狐狸。她本来想第二天好好谢谢您,可没想到村里就传开了您偷鸡的事......"
孙小燕抹了抹眼泪继续说:"我妈说,她当时也很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可是她想,如果说出来,以后您肯定会常来我们家帮忙,她一个寡妇,让一个后生小伙子总来家里,村里人又该说闲话了......"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二十五年,不只是我一个人背负着这段往事。
"后来我妈改嫁去了外地,临终前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让我一定要找到您,向您道歉。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您的下落。"孙小燕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黄布包袱,"这是我妈留给您的,她说这是赔罪的......"
我接过布包袱,手有些发抖。包袱并不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老旧的毛巾和一张发黄的照片。
那条毛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我当年翻墙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的。照片上是孙秀英和小燕母女俩的合影,背面写着:"对不起,也谢谢你。"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王叔叔,这二十五年,您还恨我妈吗?"孙小燕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摇摇头,擦了擦眼泪:"不恨,我从来都不恨。你妈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我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当时孙秀英说出真相,或许对她来说才是更大的麻烦。一个寡妇,本来就要遭受各种闲言碎语,如果再让人知道半夜有个后生小伙子翻墙进她家,那她的名声恐怕就真的毁了。
"我现在是大学老师,在省城工作。"孙小燕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的孩子,今年五岁了。"
照片上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特别像小时候的孙小燕。
"王叔叔,我能不能认您做干爹?我妈生前一直觉得很愧疚,说如果不是那件事,您也不会离开家乡......"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二十五年了,这段往事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我的心里。现在,这根刺终于拔掉了,虽然还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释然。
夕阳西下,我和孙小燕还站在那个老院子前。破旧的围墙上爬满了老藤,当年的鸡舍早已倒塌,只剩下一堆砖瓦。但在我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月光朦胧的夜晚,那只狡猾的狐狸,那个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女人。
这二十五年,我们都是彼此心里的一道疤。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上天的安排?也许,成全了我的闯荡,也成就了她的远行......
此后,孙小燕常常带着女儿来看我。每次看着那孩子天真的笑脸,我就会想起当年那个在村里跑来跑去的小女孩。岁月虽然带走了很多,但也给我们留下了更多。
有时候,我会站在那个老院子前发呆。我知道,孙秀英在天上一定看得见,那个当年她放走的老实后生,如今过得还不错;那个她牵挂的女儿,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