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元年(904年)正月,在朱温的逼迫下,唐昭宗李晔不得不迁都洛阳。
这一场迁徙是屈辱的、被迫的、慌乱又凄惨的。
当时很多被驱赶迁徙的士民,号哭满路,他们憎恶朱温,大骂:
“贼臣崔胤召硃温来倾覆社稷,使我曹流离至此!”(出自《资治通鉴》)
骂完还要扶老携幼迁往洛阳,而唐昭宗也在正月二十六日从长安出发。
唐昭宗前脚刚走,朱温就下令拆毁了长安的宫室、官署及民间房舍,把木材都取出来抛入渭河中,顺黄河而下。
长安就这样变成了废墟,而洛阳当时还没有建好宫殿。
朱温又下令征发河南和河北的百姓工匠数万人,投入到建造东都宫殿中。
朱温这是准备彻底断了唐昭宗的后路,唐昭宗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他无力反抗。
唐昭宗也曾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皇帝,也想复兴唐室,他刚即位的那几年也是励精图治,厉行改革,试图挣扎一下。
然而他的挣扎最终证明是徒劳的,毕竟安史之乱后的大唐,早已陷入泥淖荣光不再,又来一个黄巢起义,大厦将倾已经是事实。
所以唐昭宗这个皇帝就显得特别悲催,他恨李茂贞的傲慢无礼,结果讨伐李茂贞却败了,以至于李茂贞一次次闯进长安干政。
而长安城内宦官又将唐昭宗软禁了起来,将他关在少阳院,锁都被熔铁浇铸焊上,每日的饭菜只能从墙根挖的一个小洞里送进去。
后来还是朱温干涉,唐昭宗才终于重获自由。
然而这自由的时间很短,后来唐昭宗又被逼迫着进入凤翔,让李茂贞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而朱温则出兵包围了凤翔。
于是唐昭宗在凤翔苦苦挣扎,凤翔被围困了一年多,恰逢冬天大雪,城内饿死的人很多,唐昭宗也快生活不下去了。
最终,李茂贞和朱温讲和,将唐昭宗交给了朱温。
朱温和李茂贞本质上差不多,而且朱温野心更大,他比李茂贞更狠,对唐昭宗的控制更彻底。
唐昭宗回到长安还不到一年,朱温为了更好的控制他就上表请求迁都洛阳,唐昭宗自然不愿意。
但他的不愿意显然并不能改变什么,迁都在朱温的安排下还是进行了,唐昭宗也不得不从长安出发了。
两天后,唐昭宗到了华州,当时百姓夹道高呼万岁,唐昭宗看着这个场面羞愧难当进而痛哭流涕,说:
“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出自《资治通鉴》)
那一刻的绝望铺天盖地,当天晚上,他还对侍臣说:
“鄙语云:‘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出自《资治通鉴》)
紧接着又是一场哭泣,十来天后,车驾终于到了陕州,考虑到东都的宫殿还没有落成,就暂停在了陕州。
又过了十天,朱温从河中前来朝见唐昭宗,当时唐昭宗还让朱温进了寝殿见何皇后。何皇后哭着说:
“自今大家夫妇委身全忠矣!”(出自《资治通鉴》)
有多无奈和心酸,可能只有唐昭宗和何皇后能体会,反正朱温是体会不到。
到了四月十六日,朱温就上奏说洛阳的宫殿落成了,请求唐昭宗赶紧启程去洛阳。
而唐昭宗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一直不肯前行,还屡次派人告诉朱温说何皇后刚生下一个婴儿,需等到十月份再去洛阳。
朱温认为这是唐昭宗在拖延时间,发了好大的脾气,让牙将寇彦卿到陕州催促唐昭宗赶紧出发。
唐昭宗没办法只能在闰四月初从陕州出发。
出发前,唐昭宗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送走何皇后生的小皇子。
何皇后这一胎怀的着实不易,朱温下令迁都的时候,何皇后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这个时候本来不应该长途跋涉,但她说了不算,唐昭宗说了也不算。
好在她之前生过三个孩子有经验,即便在流亡途中也生生保住了这个胎儿,然后于三月初在陕州生下一子。
这个儿子的出生给了流亡路上的唐昭宗和何皇后希望,而唐昭宗也想利用这个孩子来拖延时间。
谁知道朱温压根不信,或者说朱温即便信了也并不在意何皇后和小皇子的安全,所以不允许他们继续在陕州逗留。
这也让唐昭宗看到了前途的凶险,他知道自己一旦进了洛阳,那真的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小皇子刚出生,没必要跟着受这份罪。
于是唐昭宗就和何皇后商量:
“事到如今,还不如直接将小皇子乔装成襁褓中的平民百姓婴儿,带着一些宝物和御衣,隐藏在民间。有朝一日,再重新认回宫。”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何皇后不舍得和刚出生的孩子分离,但她也知道唐昭宗的办法是当时最好的办法,至少能保住小皇子的命。
于是何皇后就答应了,唐昭宗把心腹胡清找来,郑重地说:“扮成平民百姓的婴儿带走吧。”
胡清什么也没说,收拾装扮了一番就带着小皇子偷偷离开了。
送走了小皇子,唐昭宗和何皇后就被逼着迁往洛阳,结果到洛阳才四个月,唐昭宗就被害死了,而何皇后也在第二年的冬天被杀害。
至于小皇子则被胡清带到了婺源考川,取名为胡昌冀,开始了他们的隐居生活。
胡清对胡昌冀很上心,精心抚育,还供其读书,而胡昌冀不愧是出生皇家,很是聪明上进。
925年,22岁的胡昌冀登“明经科”第二名进士。
在知道胡昌冀高中榜眼的那一刻,胡清哭的不能自已,他二十多年的小心翼翼终于算是对得起唐昭宗的嘱托了。
也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该将胡昌冀的真正身份告知于他了。
于是他翻出当年从宫中带出的御衣和宝物给胡昌冀看,将胡昌冀的真实身份坦言告知。
胡昌冀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大唐皇子,然而当时早已经改朝换代,甚至不止换了一次,他的父母和仇人也都已经离世,他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他就在乡间开设明经书院,教书育人,还在乡间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或许是见胡昌冀终于长大成人了,胡清心中也少了很多牵挂,于926年去世,时年84岁,是少见的高寿了。
胡昌冀厚葬了胡清,并始终谨记胡清的养育之恩,他自己是“明经胡”的始祖,还尊胡清为“明经胡”的义祖,并在《家训》中告诫后代:
“义祖大于始祖,儿孙不得复宗。”
足可见胡昌冀对胡清的感激之情,也不枉胡清二十余年的付出。
999年,96岁的胡昌冀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