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3年6月的日本大阪,曾发生过一个既温馨又“荒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来自中国河南的老农民,他不远万里从家乡奔赴异国,下机后又改乘火车,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驶去,车内尽是日本旅客,老农并没有认识的人,但哪曾想就当众人了解到他的事迹后竟齐齐高呼万岁,那场景就好像是见到了天皇一般。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老农为何会出现在日本,当地群众又为何会对他如此尊敬呢?
战后往事
听起来这好像是一个传奇的故事,但实际上,在这故事的背后却是满满的苦涩与悲凉。
事情的源头发生在1945年8月,没错,正是在日本侵略者投降之后,这时的中国虽然满目疮痍,人民群众却是喜气洋洋,家家户户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争相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不,来自河南南召县高庄村的农民孙邦俊便是如此。
他虽然也很高兴,奈何抗战八年家产本就微薄,如今更是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无奈,为了让家人填饱肚子,作为主要劳动力的他也只能四处游荡,希望能够寻到一些零活赚点吃饭的钱。
这一走就是整整数日,饥肠辘辘的孙邦俊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他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嘛,这么多人没准儿就有需要自己的。
然而,还没等孙邦俊上前搭话,一阵呜咽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望去,只见在街边竟赫然是一个穿着破烂军装、打着一身绷带,伤口处还在隐隐渗血的日本兵,此人正在乞讨,不过由于不会说汉语,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过路的人鲜有搭理他的,反倒隔三差五就有孩童前来戏弄,甚至是拿石块不停的投掷。
见此情形,孙邦俊当即暗骂了一句“活该”,对于这些日本侵略者他是打心底里的恨,跟着落井下石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前去“伸张正义”。
就这样,一个中国人、一个日本人隔着街道一起讨生活,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整个上午过去了二人都始终没有“生意”,听着彼此肚子相继传出的“咕噜”声,他们亦是尴尬的齐齐扭过了头,尤其是孙邦俊,在自己的祖国居然和一个外来侵略者一样挨饿,这让他着实有些没面子,只是令其万万没想到的是,场子居然很快就找回来了。
没过一会,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单纯饿得,那名日本兵居然直接仰头摔倒了,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后,一旁的孩童就更加起劲了,石头越丢越大,仿佛想将其砸死在原地。
见状,孙邦俊就有些于心不忍了,倒不是“圣母心泛滥”,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再者说日本已经投降了,发起战争的是万恶的日本军国主义政府,士兵、百姓大多也是受害者,就连毛主席都曾说过“中国人民与日本人民是一致的,只有一个敌人,就是日本军国主义与中国的民族败类,如果眼睁睁看着一个手无寸铁的降卒被饿死、打死,那我们和那些侵略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孙邦俊不再犹豫,只见他一边制止了孩子们的行为,一边背起了那名日本兵,并将他带回了自家的茅草屋中,在之后的几天里,孙邦俊给他吃饭、给他换衣服,还咬牙买了几幅中药为他治病,这可气坏了孙家人,不过所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孙邦俊的解释下,他们很快就释怀了,同时也一起照顾起了这个异国他乡的可怜人。
然而,家人理解,乡里乡亲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指责声、辱骂声、唾弃声声声入耳,就连平日里关系最好的朋友都逐渐对孙家疏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月有余,还是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才总算让情况出现了转机。
这时的日本兵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包括孙邦俊在内,不少人便想问清他的身份,以便联系政府将其送回日本,但哪曾想,问着问着众人却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日本人好像不是语言不通的问题,貌似是因为伤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不仅如此,他的行为举止也有些呆呆傻傻的,这让大家伙就是有气也撒不出来。
是啊,面对一个“傻子”正常人哪能和他一般见识呢?因此在这之后,村里人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好了起来,大家不但会经常给他送衣服、粮食,还集思广益给他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叫做“小门野郎”,体会着身边人的温暖,小门野郎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未的笑容,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天他竟突然犯了病,整个人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脸上不停的抽搐,就好像是中邪了一样。
很明显,小门野郎这是中风了,在当时那个年代,这种病得上了基本就没有恢复的可能,普通人就只能等死,因此,村里人也大多都劝孙邦俊放弃,这段时间的帮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给一个日本人治病。
不过令人动容的是,犹豫再三,孙邦俊和妻子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相反,他们还宁愿借钱也要尽全力救治小门野郎,在长达八个月的时间里,夫妻俩每天倒班,没白天没黑夜的照顾,又是端屎端尿,又是喂水喂饭,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奇迹也果真出现了!
日本兵在中国
不知是身体素质好,还是中药起了作用,身患重病的小门野郎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见状,孙家夫妇那叫一个开心,但有喜也有忧,为了救人,孙家已经欠下了几百元的外债,小门还是个“傻子”没法还钱也没法挣钱,这让本就不富裕的他们该如何是好啊!
没办法,夫妻俩只能继续玩命的赚钱,而在忙忙碌碌中,时间转眼过了八年,这期间,小门野郎还是一样痴痴傻傻的,只会用手比划一些简单的词语,不过即便如此,长时间的相处也让他们成为了亲人一般的存在,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饥荒中,一家人甚至宁愿自己挨饿、饿死,也要把最后一口野菜留给他,小门野郎也很懂事,纵使饿的不行,也要装作没事。
而在他们的互相扶持下,绝境亦是总算过去,否极泰来,当春雨降临时,一个好消息也随之传来,孙邦俊的儿子孙保杰居然考上了师专,在那个毕业包分配的年代,这无疑相当于是改变了命运。
为此,孙家连续摆了好几天的宴席,孙邦俊弯了半辈子的腰杆也总算直了起来,可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噩耗却突然袭来,孙保杰的成绩居然被取消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只因当地政府得知了孙家“窝藏”日本兵的事情,觉得他的政治倾向有问题,这才取消了孙保杰的入学资格。
就这样,孙保杰的教师梦、读书梦还没等开始就破碎了,没办法,他也只能子承父业,跟随父亲一起下田种地。
类似这样的遭遇还有很多,例如找不到对象、交不到朋友、时常遭受白眼等等,孙保杰的心里说不委屈是假的,但纵使这样,他也始终没有动摇自己的信念,也始终认为,该死的是日本军国主义,不是普通的日本国民。
在这样的担当与观念下,随着父亲年纪越来越大,孙保杰也适时的接过了照顾小门野郎的接力棒,不但是他,就连他千辛万苦找的老婆王成香也是一样。
1964年,孙邦俊因病去世,在临终之前他还一直在叮嘱儿子,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小门野郎找到亲人,这份父与子之间的约定延续多年,往后余生,孙保杰一刻都不敢放松,一边寻医问药,一边尽心伺候,一有机会还要去县城四处打听,并且风雨无阻从未停歇。
在十年风暴期间,孙家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调查、批斗,孙保杰没有放弃,1975年,一场百年难遇的洪涝灾害席卷河南,家中粮食颗粒无收,屋漏偏逢连夜雨,小门野郎也在此时犯病,孙保杰还是没有放弃,反倒是四处借钱、借粮,挽救了老人的生命,待中日关系恢复后,地方政府曾提出要为小门野郎寻亲,奈何小门野郎根本没有表达能力,此事也只能暂且作罢,而眼看着寻亲之路遥遥无期,孙保杰竟依旧坚持了下来。
还是直到1988年,漫长的坚守才终于有了回报,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照常进城询问进展的孙保杰偶然遇见了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人,一搭话,果然,对方竟真的来自日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赶忙将小门野郎的事情和盘托出,听说居然有自己的同胞遗散中国数十载,此人当即提出要去看看,而这一去便正是转机所在!
迎来转机,高呼万岁
在父亲孙邦俊去世后,孙保杰便承担起了照顾失忆日本士兵“小门野郎”的责任,不仅如此,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也一刻没有忘记父亲的叮嘱,一直在试图帮助小门寻找亲人,而在1988年,随着一名日本侨民的到来事情也终于迎来了转机,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话接上文,那位日本友人很快就来到了孙家,并见到了早已呆傻的小门野郎,为了尝试勾起他的回忆,此人算得上是费尽心思,又是比划又是引导,甚至还挨个念出了日本四十七个县和行政区的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够想起些什么,结果却是无用功,小门野郎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日本友人便想到了放弃,眼看着对方扭头就要走,孙保杰当时就急了,自己身为中国人都坚持了几十年,怎么同为日本人,这么一会儿就要放弃呢?情急之下,孙保杰赶忙拉住对方,并且说出了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希望对方能够教小门野郎写日文,他不会说没准儿就会写呢?
架不住孙保杰的情真意切,日本友人也只得勉为其难的在纸上写下了几个简单的日文词语,随即一边说一边递到了小门野郎的面前,本以为肯定还是无用功,但哪成想,见到这熟悉的“鬼画符”,小门野郎竟真的有了反应,不但有反应,很快他也动笔写下了一行字,虽说字迹歪歪扭扭,就连日本人都认不出来,可有线索也总比没有强,即便知道希望渺茫,那名日本友人也还是将其带去了国内的民间寻亲组织,希望有人能够认出他的字迹。
这边,那名日本友人尚在努力寻找,另一边,孙保杰也陷入了为期四年的等待之中,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纸条上的只言片语,有不少在战争中亲人、朋友遗散的日本人都感到了熟悉,他们自发组成了一个访问团,并于1992年来到了河南南阳,闻听此讯,孙保杰难掩激动的心情,立刻就把小门野郎带了过去,而这不见面不要紧,一见面还真的有人认出了他!
四目相对,一位名叫津田康道的日本老人瞬间落泪,随即大声喊出了一个名字:
“石田东四郎!”
说罢,他就直接扑了上来,又是哭泣又是哀嚎,不过眼看着“小门野郎”依旧没有反应,孙保杰却坐不住了,他先是拉开了二人,然后便让津田康道拿出证据。
所幸津田康道的准备也很充分,据他表示,在侵华战争时期自己曾是石田东四郎的上级兼同乡,这些年来,他和石田东四郎的弟弟石田小十郎一直都在寻找,又怎么可能认错呢?如果不信,完全可以叫来小十郎进行亲子鉴定,血缘是不会骗人的,不是吗?
闻言,孙保杰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亲自带着小门野郎去到了医院采血,经过中日两边长达一个多月的化验、比对后,果不其然,二人确实是亲兄弟,小门野郎也确实就是石田东四郎!
自此真相终于大白,1993年6月,兄弟二人在中国相认,既然找到了家人,石田东四郎自然是要跟着弟弟回国的,而孙保杰便是送他踏上归途的“娘家人”。
由于在此之前,中国孙家父子收养日本伤兵的传奇故事早已传遍全国,当听闻一个中国人居然照顾了自己受伤失忆的同胞足足数十载后,有良心的日本国民无不感动落泪,他们对孙邦俊、孙保杰父子亦是产生了发自肺腑的敬意,当然了,这也就是开头时说的,在乘坐火车时,车厢内的乘客齐齐高呼万岁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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