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天安门广场西侧的人民大会堂,不仅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的地方,也是国家用于进行政治、外交、文化等活动的重要场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堪称国家中枢的机构,却在1966年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之后更是在国内卷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
人民大会堂
被带走的少年
1966年2月初的一天,十六岁的少年李迪明正在家里写作业,突然听到了非常急促的敲门声。来人似乎有些急迫,门敲得又快又重,连门板都和门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迪明心下狐疑,带着防备缓缓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几个大汉,为首那人方脸大眼、相貌堂堂,虽然长得不怒自威,但看起来不像坏人。大汉第一眼见着他人,就开门见山问道:“这个月2号那天,你是不是在房顶上打麻雀?”
被气枪打到的小鸟
李迪明有些警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是谁?”
大汉见李迪明抵触起来,放松表情问他:“小同志你不要慌,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想请你配合调查一桩案子。你2号那天有没有在房顶上打麻雀?”
李迪明见对方亮明身份,就没有再怀疑,点了点头说:“我那天确实去屋顶打麻雀了,不过没打到。”
“你用什么打的麻雀?能不能给我们看看?”大汉追问。
“我爸的枪。”李迪明说着,走回屋里取出父亲李达的那杆步枪,递给眼前的大汉。
图为中国过去产量最多的老枪“汉阳造”
大汉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接过这杆步枪,先检查保险,又看了看枪的口径,冲大汉点点头:“是这个型号,口径也一致。”
年轻人汇报完之后,大汉扭头看向少年李迪明,说:“小同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需要你配合下调查,你的家里人我们也会通知到。”
“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汉们夹在中间带走了。
对于专案组的调查,李迪明表现得非常配合,不过调查完之后专案组并没有放他走,而是在把他晾了一会儿之后,又回来就步枪打鸟这件事狠狠教育了他一顿,最后告诉他:周总理要他写一份检讨。
周总理
“嗯?”李迪明更茫然了,先前专案组对他的教育已经让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能惊动周总理。毕竟就是打个鸟,还没打中,这动静是不是闹得有点太大了?
李迪明是没打着鸟,但人民大会堂二楼的玻璃却被他打出两个洞……
子弹从何而来
时间还要调回到2月2日。那天上午9时左右,公安部副部长于桑正在办公室里工作。在持续工作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略感疲惫的于桑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这时候放在桌上的老电话响了,于桑抓起听筒,说:“我是于桑,怎么了?”
晚年的于桑
最初听筒里传来的内容只是让于桑微微坐直了身体,但当听筒中传来一栋建筑物的名字时,于桑骤然瞪圆了眼睛,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人民大会堂!!
枪击!!
身为公安部副部长、北京市警察局局长的于桑,非常清楚人民大会堂每日的工作安排。转眼他就想到这个时间点上,周总理应该正在人民大会党中宴请外宾,如果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枪击案……
于桑不敢再往下想,忙叫上司机驱车来到大会堂。警局和大会堂的距离不算远,但车开出去还不到一半路,于桑就已经出了好几次冷汗,只感觉整根脊柱都发毛。
“开快点。”强自镇定的于桑催促司机。
吉普车在人民大会堂前停下,还没停稳时于桑就已经跳下车,几乎是小跑着进入人民大会堂。大会堂门口早就有工作人员在等着他,引着他到案发现场。
现场在大会堂二楼北侧,一扇双层玻璃窗上出现了两个弹孔,弹头在打穿第二层玻璃时完全失去动能,原本应当卡在玻璃上,但现在不知为何掉落在两层玻璃之间。
人民大会堂被枪击的玻璃位置
“周总理呢?有没有人员伤亡?”于桑顾不上勘察现场,开口先问这件事。
“我没事。”原本正在宴请外宾的周总理,这时也刚处理好一应事务赶过来,对于桑说:“这是人民大会堂第一次遭到枪击,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必须尽快查出结果!”
于桑朝周总理行了个军礼。
离开人民大会堂的于桑马上组织起公安部、总参谋部、总政治部及其他相关部门,挑选其中的精英人员和专家组成专案组,随后于桑带着专案组再次前往大会堂调查现场。调集人手于桑只花了三个小时,而且在之前离开大会堂时,他已经着令大会堂的工作人员把大会堂的案发现场封锁起来,以免遭到破坏。
过去专案组查案的老照片
专案组到达现场之后,于桑下达了几个命令:
- 确认弹头的型号、规格,找出适配的枪械;
- 确认弹道方向,锁死嫌疑人射击位置;
- 根据位置顺腾摸瓜,调查疑似射击区域的异常情况;
- 排查射击区域周围过往车辆,摸清嫌疑人的行动路径。
专案组成员首先对现场进行勘察,发现窗户内侧地面上有少量玻璃碎屑,且都散布在近墙根的位置,经对比发现这些玻璃碎屑和窗户上的双层玻璃是同一种材质,而碎屑散落的位置靠近墙根,说明碎屑并没有受到太多弹头的动能冲击,应该是在结构失去稳定性之后,因为重力作用而自然脱落的。
这也就说明弹头在打穿第二层玻璃之后很可能失去所有动能,被卡在玻璃上,随着玻璃碎屑的脱落,弹头失去支撑后掉落到两层玻璃之间,而现场弹头掉落的位置也证明了这种猜测。
被弹头击破的玻璃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专案组成员拆下内侧玻璃取出弹头,弹头有轻微变形,但不难观察出这是5.6毫米的步枪弹,属于小口径步枪弹药。之后,专案组成员又装回玻璃,将两个弹孔连成一条线并向远处延伸,确认射击方向是大会堂北面的长安街。
接下来专案组的成员就前往长安街调查,在与当时驻守长安街的每个警卫复盘过之后,发现所有警卫人员一致表示当天没有听到任何枪声。也就是说,嫌疑人并非在露天环境中射击。
那么,在车内加装消音设施,并用消音步枪射击,似乎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人民大会堂外
专案组的成员开辟了新思路,随即对那天上午所有经过长安街的小型车辆进行排查,但排查没有出现理想的结果,既没有出现会停留的可疑车辆,也没有载有武器的车辆经过。
所有人都认为可能是排查范围有些局限,就把当天经过长安街的车辆都排查了一边,发现确实有一辆军用卡车满载各种枪支经过,但人家车上放的只有枪支,没有弹药。
而且在观察过所有经过的车辆之后,专案组的人发现了一个令他们感到很无奈的问题:
小型车辆虽然有良好的避震设计和更方便射击的车内环境,但小车车内高度普遍较矮,从小车内射击人民大会堂,打中以后形成的两个弹孔中,内侧玻璃弹孔必然比外侧高上些许,这不符合现场发现的弹孔状态;
大型车辆虽然拥有更高的角度和更好的视野,然而大型车辆自身避震不足的缺点却无法保证射击精度,能在长安街高速行驶的大型车辆上打中人民大会堂二楼一个窗口,是只有那些传奇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事。
这条线索又断了,专案组同志们的调查就此陷入僵局。
现场调查的专案组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于桑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哗啦哗啦翻材料,有些翻苏联传过来的弹道学教材,有些翻从现场收集来的材料,还有些翻调查中总结出的笔录。
正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时,一个年轻人举起了手:“我想,我们或许需要重新分析弹道是怎么形成的……”
400米开外
“嗯?”于桑挑了挑眉毛,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叫陈建华,40年出生,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虽然经验没老刑警们那么丰富,但胜在人机灵,遇到事脑子转得快。于桑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一群专精理论的人选中挑了他。在于桑这种老革命的眼里,理论那也要能为现实服务才有价值。
“你说说看。”于桑把下巴支在十指交错的双手上,示意陈建华接着说。
如今的弹道分析,当时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陈建华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得了许可也就放开了:“可能我们从一开始的分析上就走入误区了。我刚才重新对比了两块玻璃上的弹孔,发现它们并不在一条水平的线上。而且结合我们现有的情报,再考虑到5.6mm步枪弹的直径比较小,携带的动能也有限,所以弹头在击穿第一块玻璃之后应该损失了大量动能,或者说在飞行的过程中就失去了大量动能,这才在第二块玻璃形成嵌顿和脱落的情况。只有远距离射击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说人话。”于桑撇了撇嘴。
“就是子弹飞得太远,到玻璃跟前没多少劲儿了,打穿第一面玻璃后只剩下钉在第二面玻璃上的劲儿。”陈建华想了想,以更通俗的方法解释自己的观点。
“是个思路。”于桑点头,“都去办吧。”
“可是,咱们还没有分析弹道和射击距离的技术啊。”有专案组的成员没反应过来。
“没有技术?枪有没有?玻璃有没有?给我试,一枪一枪地试。”于桑大手一挥。
试射以确定弹道
2月5日上午,于桑不知道从哪搞了两卡车跟现场玻璃完全相同的玻璃,又带了射手和一堆枪支弹药去西山靶场,把玻璃按照大会堂玻璃的规格架好,从一百米距离开始一次一次试,一次不对就加十米。射手打了一天的玻璃,最终确定形成两个同样弹孔的射击距离是400米左右。
随后专案组成员对照了两面玻璃的相对距离和位置,确定了射击地点应该是人民大会堂北400米开外,不足450米的距离。在走访调查过之后,找到了射击发生的大宅院,这才有了开篇少年李迪明协助调查的一幕。
最终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一个人——周总理。在这次意外中,他深深察觉到枪支管理不严格可能造成的危险后果,这次确实是不幸中的大幸,子弹只打穿了两面玻璃,甚至还没能完全穿透第二面玻璃。但下次呢?如果步枪口径更大呢?弹药动能更强呢?射击距离更近呢?有人刚好站在窗口呢?
之后全国范围内开展了长达数十年的禁枪运动
这种事情里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任何一种因素的变化都可能造成无法预估的损失。因此,在周总理的高瞻远瞩下,国家于那次枪击案结案之后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试行办法》,在全国范围内收缴所有个人持有的枪支弹药。到了1981年4月,这份《试行办法》得到进一步完善,形成了最初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法》,规定在当年国庆节正式推行。而1996年的国庆节,我们又正式实施了《枪支管理法》,完全彰显了国家在枪支管理上的力度与决心。在这几十年间,个人所持有的枪支弹药被尽数收缴,中国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
别的不提,对那群反动分裂邪教分子来说,他们口中的国家那么好,民族那么优秀,社会那么和谐,但他们敢在那些国家走夜路吗?敢把人身安全完全交给警察吗?
在中国,我们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