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老读者说,你最近写东西,好像总有点不清不楚的感觉,不如之前犀利了啊。
我回应他,你看到的版本,其实是第三个版本,最少也是第二个。我喜欢的美剧《幕府将军》里面有个八重垣的比喻,十分贴切——八重垣,是八堵墙。你展现出来的面貌却未必是墙里的样子。这是一种更为克制的表达方式,尤其是在面对阅读能力低下的网络暴力者的时候,这种写法无形之中竖起了一道智力防火墙,能够守护文章走的更长远一些。尽管有时也是未必。
最近看了一些伊朗导演的电影,大为震撼,如同我对俄罗斯作家带有极高的崇敬一样,伊朗地区导演的视角,及其对于社会事件的正面回应,也让人尊敬。这让我忍不住想,哈马斯里面会不会也可以出现几个作家,或者电影导演,来深度剖析一下哈马斯这个群体。从知识、审美,或者说,良心这个层面,我毫不怀疑,全世界的头脑都是类似的。区别的只是环境,区别的只是我们需要处理的题材。
今年第7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上,伊朗导演穆罕默德·拉索罗夫手里举着两位主演的照片,出席电影首映礼,拿下特别金棕榈奖。两位主演此刻正在被伊朗当局“禁足”。而这位导演是从伊朗偷渡到了欧洲,过去领奖的。
这是艺术的一步,也是伊朗的一步。
穆罕默德电影里面所拍的,正是伊朗强制女性佩戴头巾的事情。
伊朗前总统莱希“硬着陆”前,对于女人头巾的管制十分苛刻。两名女子因未佩戴好头巾被死亡。上万人被捕入狱。
伊朗现任总统佩泽希齐扬上任之后,对女性的头巾“松绑”,提出要用自己的权力确保道德警察不会“烦扰”女性。“我会进行追查,这样他们就不会烦扰她们”。
我不知道伊朗女性头巾的自由,跟穆罕默德的电影关系有多大。但是他的确揭示并回应了伊朗的这段历史。从世界的眼光下,我们能感受到,穆罕默德所拍摄的人物中也有许多“正常人”,甚至是绝大多数的。
对于正常人的客观表达,是现实主义电影和文学创作的必要前提。比如对于自由,对于人对于真善美的追求,这本身就是跨越各个文化和国别的共性问题。
有时候,恰恰是因为伊朗导演在处理正常人问题的时候,遇到了更多的现实阻力,所以他对于何为正常,将变得比欧美系的导演更为敏感。
有价值的艺术作品需要处理的就是这样边缘性的问题,需要有一些超越寻常的勇敢,这样才能够走出平庸的艺术套路,创作出真正打动人心的好作品。
关注具体的人,热爱具体的人,依然是重要的基础。而具体的人有时候会在历史的群像下面,变得模糊不堪。我们需要把他们提取出来,诚实得面对他们的所思所欲,这样我们才能通过一个个鲜活的细胞去理解更为大而抽象的社会体。
人类学家项飙提倡“重新发现附近”,意在建立个体与宏大叙事之间的一个桥梁。但我始终认为,更加本质的还是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良心。正如传统儒家强求的,从修身到平天下的思维路径,如果自己都没有把自己思考清楚,发现附近的个体,恐怕只会更加孤独,更加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