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墓碑下,埋葬着一个 27岁的年轻人,他叫孙志刚。
上图是他的墓碑,碑文内容触目惊心。
对于一介草民来说,死后能够得到如此宏大而沉重的盖棺定论,全世界绝无仅有。
孙志刚,1976年7月29日出生于湖北黄冈,是一个农家子弟。他喜欢艺术,爱画画,1997年考入武汉科技学院染美专业。
2001 年,他25 岁,拿到了本科文凭,在当地工作了两年。
2003 年2 月,他听人说大城市能多赚钱,于是就去了广州,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叫做达奇服装的公司担任设计师。
当时,年轻的孙志刚哪里知道,自己的生命,将在一个月后消失。
他是搞艺术的,不太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再加上那时的艺术青年都喜欢留长发,穿衣随意,洒脱不羁,走在街上很显然。
事发后,据同事说孙志刚习惯去附近的网吧上网,查阅设计资料。
2003 年3月17 日,孙志刚照常出去上网,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黄村街所的大盖帽李耀辉及其同事,被叫过去盘问。
这是为什么呢?现在的很多年轻人不知道,因为他们今生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形。
走在街头被盘问,是因为当时有一项收荣(你懂的)制。
1982年,《收荣遣办法》开始施行。这是当时的一项社会福利措施,主要目标是针对那些游走在城市里的流浪乞讨人员。一旦被查出,会直接送回原籍,本人及护送人员的路费,由财政支出。
1992年,这一措施运行十年后,渐渐失控,收容对象,已经扩大到“三无人员”:无合法证件、无固定住所、无稳定收入的流动人员。
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三无人员呢?
那时的一线城市,街头三三两两全是帽子叔帽子姐。他们像移动扫描仪一样,审视每个从街头走过的各色人等。
如果你看起来衣着邋遢、蓬头垢面,极有可能会被当做三无人员被叫过来盘问,查看你有没有身份证、暂住证和务工证?
注意前提:如果你看起来衣冠不整,形象可疑,你大概率会被盘问。
但如果你衣着光鲜、西装革履,一般都不会有人搭理你。
或者你至少做到了衣着整齐、仪容端正,在公共场合没有出格举动,大概率也不会招惹麻烦。
笔者是在2001 年本科毕业后去的北京,经常会在北京站、西站附近看到帽子叔查三证的。讲实话,本人一次也没有被拦住,但的确经常看到有三三两两的男青年被叫过去问话。
有人觉得这不可思议:都已经 90 年代了,怎么还以貌取人?
大兄弟,以貌取人永远都存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
很不幸,2003 年3月17 日,孙志刚被大盖帽李耀辉认定是可疑人员,开始查问。
孙志刚性格刚硬,不会拐弯,也没有逢人服软、拍马溜须的社会经验。如果他当时低头服软,向李帽子等人赔笑脸,说好话,或者递过去一包烟,可能事情的结局就不一样了——注意,这里是说可能——因为也有可能李帽子软硬不吃,当天为了完成任务,必须抓住孙志刚凑人头,也有可能。
反正事后据说孙志刚跟李帽子等人吵吵了几句,将对方激怒,埋下了祸根。
孙志刚被送进收荣站之后,他的同事小成得知消息,连忙去捞他。拿钱走人,这是当时的常规做法。
但是小成的要求,却被拒绝了。
收蓉站的人说:“这个人(孙志刚)不行,不能办取保。”
原来,李帽子对孙志刚印象深刻,决定好好教训他一下,特地嘱咐不能轻易放他走。
孙志刚进了收荣站,里面的情形让他感到害怕,就说自己心脏不舒服,要求去医院——他天真的以为,那样他就可以逃走了。
他哪里知道,帽子叔搞这个已经有 10 年经验了,见过多少他这样的,还想装病逃跑?门都没有。
于是,孙志刚被送到了专门收治三无人员的广州某医院精神科,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21 岁的活阎王:山西人乔燕清——此人要了孙志刚的命。
三天后,即 3 月 20 日,乔燕清指使六人打死了孙志刚。
孙志刚的父亲得知噩耗,满怀悲痛,为儿子四处奔走,但没有任何结果。
4月25 日,当时的顶流媒体《南方都市报》对外曝光了此事,外界哗然,引起轩然大波,掀起了全民大讨论。
一些学者反思和抨击该措施,认为其”违(反)先法“(你懂的),还有8名学者上书,要求立即取消。
2003 年 8 月 1 日,《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荣遣送办法》被废止。
孙志刚被媒体誉为“以生命为代价、推动社会发展的第一人。”
对于孙志刚的父母、家人来说,这是一个天塌了的悲剧。
农民之家,好容易将儿子养大,还供他上了大学,结果大好的青春年华,刚刚毕业两年,就被一群人性扭曲的暴徒夺走了性命,这事怎么忍?
对于大国来说,需要一个老百姓的生命代价,去换取社会进程的加速,怎么看都是悲剧。
此事背后的那些真相,是很多人看不明白的。
1,到了 2000 年左右,所谓的“收荣”,已经变成了各地捞钱的门路。被查办的人,想要恢复自的由身,就要交钱。交不起钱的,被拉去强制劳动。
2,收荣制严重威胁民众的 RQ,限制外来人口流动,对当地经济发展极为不利。
马克思指出:大量自由的一无所有的(廉价)劳动力,可以极大地推动资本的积累和发展。这就是资本的生产方式。
3,2003 年的取消,真的是因为孙志刚以死换来的吗?
有这个因素,但主因还是社会发展需要。
2001年我国入世,当时已经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经济高速发展,大量工厂需要自由的劳动力,而收荣遣严重阻碍了这个大趋势,被废除是早晚的。
只要经济发展,街头大量流动人口自然会逐渐消失。
毕竟工厂提供宿舍、有食堂、有工资,有吃的有住的,没几个人愿意当流浪汉。
问题就在于,什么时候废除?孙志刚的死,加速了这一进程。
这叫顺势而为,符合客观规律,生产力总向着解放自己的方向发展。
4,施暴者的结局:
2003 年6月9日,法庭宣判。
主犯乔燕清,死刑,立即执行。
李海婴,死缓。
钟辽国,无期。
那名肇事的李帽子,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此外还有其他23名各级大小头头,都受到了处分,仕途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