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游仙窟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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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初期无刊记本游仙窟本文与索引》

【叙录】

《游仙窟》一卷,唐张鷟撰,日本江户前期无刊记本及庆安五年(1652)刊本。大本一册。卷端署“宁州襄乐县尉张文成作”。正文四周单边,上黑口,单黑鱼尾,无界行,半叶八行,行十五字,小字双行同,有返送。末有“文保三年四月十四日授申圆禅庵序毕,文章生英房”之跋。庆安本末有“庆安五壬辰岁孟春吉旦中野太良左卫门开板”字样。

【考证】

此书为久佚于中国而传于日本名声最著之作。杨守敬于日访书,于此亦有所得。故其于《日本访书志》中为撰叙录一篇,然未注明所得之版本,据其于《留真谱》所摹刻之书影可知 ,当为庆安本或无刊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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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真谱》初编

日本留存《游仙窟》传本甚多,大致可分有注本与无注本二类,其中庆安本几为唯一之早期刻本,即为有注本,影响尤著。且其末有文章生英房于文保三年(1319)所作之跋,知其本渊源甚古。

与庆安本几乎全同者尚有一江户无刊记本,唯书末无刊记耳。以古籍版刻惯例衡之,有刊记者多在前,后来袭用原版者,挖去刊记以混淆耳目。然此二本据日本学者之研究,均云无刊记本在前。

笔者亦幸得此二本,仔细比勘玩味,亦认同其观点:因无刊记本板框、字迹实较有刊记本清晰,可见二本确为同版,然无刊记本为初印之本,后或版片易主,即于末页补入刊记再印。故于1983年,日本和泉书院将原大佛次郎所藏,现归林望之无刊记本影印出版,为此书最可靠之底本。

《游仙窟》一书公认最佳之本乃无刊记本及与之相同之庆安本,然除台湾之外,吾国迄无影印之者,实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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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藏庆安本游仙窟校注》

除上所述刊本外,有注本亦多钞本流传,如金刚寺本,其虽残存未半,然其抄于元亨元年(1321),为现知时代最古之抄本。且其本有独特价值,如金程宇提及,文章生英房跋中有“我幼少自吝受此书”之句,迄难索解,然此抄本作“自父口受此书” ,则前疑涣然,知此于抄刻中将此二字叠加致讹耳。

后于日本元禄三年(1690)又有江户松山堂藤井利八刊五卷《游仙窟钞》,其本分上下两栏,下为正文,上则为日文译文,故下栏虽按惯例占比较大,约十分之六,然偶有日文侵入下栏者,亦有需整版排刻日文者,以日文较汉文多有冗余也,此或日本较早之所谓首书或“鳌头”之本也。另此本亦附有插图多幅,尚称精美。基本此后多有刷印翻刻,直到明治时亦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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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书图画游仙窟钞》

此书于日本可称显学。日人说部之杰作《源氏物语》(约作于吾国北宋前期)中有一细节,可知《游仙窟》之影响之深。

云一男子薰大将欲偷窥公主,公主不在,众侍女正弹筝,薰大将突然问:“为什么‘故故’地弹得如此美妙?”侍女大吃一惊,其中一位中将君回答:“‘气调’相似的兄弟不在这里呀!”薰又云:“我是‘容貌’相似的母舅呢。”

此处问答中所引诗句,皆《游仙窟》中之句,如云“故故”,即《游仙窟》中“故故将纤手,时时弄小弦”诗;侍女之回答,犹为得体,用《游仙窟》中“气调如兄,崔季珪之小妹”句,则知薰至此欲看公主,然不可明说,便云若欲看公主,看其弟即可,然其弟并不在此;薰回答径用侍女所用之上句,即“容貌似舅,潘安仁之外甥”,隐含之意则即其为公主之母舅,并不妨见见公主。二人均随手引用,略无滞碍,且极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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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与唐传奇》

相形之下,此书于本国反极寥寥,似乎完全消失。

杨氏评此书云:“此书中土著录家皆未之及……此书称积石山有神仙窟,文成奉使河源,于仙窟遇崔十娘,与之倡酬夜合。男女姓氏并同《会真记》,而情事稍疏,以骈丽之辞,写猥亵之状,真所谓‘傥荡无捡,文成浮艶’者。较之谓张君瑞即元微之所托名,尤为可信。其注不知谁作,其于地理诸注,皆以唐十道证之,则亦唐人也。注中引陆法言之说,是犹及见《切韵》原本。又引范泰《鸾鸟诗序》、孙康《镜赋》、扬子云《秦王赋》(此当有误),皆向所未闻者。又引何逊《拟班婕妤诗》,亦冯氏《诗纪》所不载。他如称‘夫蒙曰’‘陈三曰’,姓名皆奇,未详为何人。此书日本别有刻本,分为五卷,其注中有引《埤(稗)雅》一条,则后人所羼入,原本未有也。”

此论极见功力,其要有三。

一者,此传男女姓氏,与《莺莺传》同,则此书虽久佚于海内,然于唐时或已盛行。此点深具慧眼,往者学者多以此传于吾国文史之中彻底消失 ,偶有学者自敦煌文献中寻觅其迹,故杨氏此论另出手眼,抉出其间隐微之线。有学者以此为俞樾最早拈出,然其《茶香室丛钞》自光绪五年(1879)始撰,而次年夏尚未脱稿,杨氏已东渡日本,故其二人大致同时,而杨说尤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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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室丛钞》

二者,能与国内文献比对,指出其注之文献价值,虽所云《鸾鸟诗序》本即存于《艺文类聚》《太平御览》诸书,然《游仙窟》注确有保存逸文之功亦为事实。总之,此书未能融入吾国文化塑形之洪流,仅可为征文考献之一助耳。

此书之注者亦可稍论。杨氏指此传之注当为唐人作,则正文及注文均出唐人,自可珍贵。然学界议论纷纭,迄无定论。

鲁迅致章廷谦(川岛)信云:“记得日前面谈,我说《游仙窟》细注,盖日本人所为,无足道。昨见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则以为亦唐人作,因其中所引用书,有非唐后所有者。但唐时日本人所作,亦未可知。”至为章氏校点《游仙窟》作注时即径云“尝有注,似亦唐时人作”,知其原以为日人作,后受杨氏影响而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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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岛校点《游仙窟》(元禄本),北新书局1929年版。

美国学者艾朗诺有专文探讨此书注者,指出“有的认为注者是12世纪时的一位日本僧人,有的认为是9世纪的新罗人,还有明确指称是白居易之弟白行简的”,但作者却以为“并非中国人所作”,其主要原因是“简单的词汇都要详加解释”,“地名方面的注释,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根本不需要”,甚至“也有很多是错误、矛盾及不必要的”,还有“本地人最不需要解释”的俗语,总之,他认为“这些都是作为外国注者的不足之处”。

然此数端均不能确证注者非中国人,考虑到此作“以骈丽之辞,写猥亵之状”之特色,艾氏将其与《文选》李善注比照而责其不足,似颇不伦,且全未虑及不同文化层次之人对注释之需求;尤要者,此书表出注者之名者为夫蒙、为陈三,“陈”为中国著姓,日人无此姓,故不必论,韩人此姓亦极少,且于唐时或亦无之,且其径署“陈三”,即可知其人必非文坛学究,或为乡塾稍识文理之人,或即书肆商人,则其注简单之词汇与地名、注俗语,与此书于下里巴人处流播有关。

至于“夫蒙”,艾氏又云“这个姓毕竟也可以是中国式的复姓,也可以是新罗式的姓夫名蒙,甚或是华人、新罗或日本人的假名”,然不知“新罗式的姓夫名蒙”可有例证?“华人、新罗或日本人的假名”可有文献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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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朗诺教授

事实上,艾氏据日人长田夏树、八木泽元之文已知“夫蒙”实为汉姓,然仍将其略过。王维有《奉和圣制送不蒙都护兼鸿胪卿归安西应制》诗,清人赵殿成注云:“不蒙,蕃将之姓。郭友培元谓当是夫蒙之讹,刘昫《唐书·高仙芝传》有安西节度使夫蒙灵詧,即其人也。”

《元和姓纂》有“夫蒙”之姓,岑仲勉据《资治通鉴》胡注补云“本西羌姓,后秦有建成将军夫蒙羌,今蒲、同二州多此姓,或改姓马氏”,而据《考异》云“《会要》作‘马灵詧’,今从《实录》”,可知此姓为唐时胡姓,然在《唐会要》撰成之时,亦渐汉化为“马”。则此注者姓“夫蒙”,非但为中国人,且更有可能为唐人。

另,杨氏以注者为唐人,然其注曾引《埤雅》(刊本误作“稗”),其书为宋人陆佃作,故有瑕疵,杨氏即以其“为后人所羼入”释之,实亦不必,其注“娬媚”二字云“《埤雅》曰娬媚,悦也”,《埤雅》中并无此语,检《文选》李善注《上林赋》云“《埤苍》曰,妩媚,悦也” ,知此注实出魏人张楫《埤苍》,此当手民误植,故非反证。

关于此书之回流大略,金程宇有文已论,可参。据汪诒年云,汪康年辑《振绮堂丛书》,有拟编而未及印者三十一种,中即有此书,并注云“日本抄本”,或当即借杨氏旧藏,惜其事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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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窟校注》

【影印·整理】

川岛校点《游仙窟》(元禄本),北新书局1929年版。

汪辟疆校录《游仙窟》(遵义黎氏影写本),《唐人小说》本,神州国光社1930年版。

方诗铭校注《游仙窟》(元禄本),中国古典文学出版社1955年版。

藏中进编《游仙窟》江户无刊记本,日本和泉书院1981年影印。

《游仙窟》,《明清小说善本丛刊》,台湾天一出版社1985年影印庆安本。

东野治之编《金刚寺本游仙窟》,日本塙书房2000年影印。

《续修四库全书》影印北师大图书馆藏清抄本。

李时人、詹绪左校注《游仙窟校注》,中华书局2010年版。

金程宇《和刻本中国古逸书丛刊》影印元禄本《游仙窟钞》。

曹小云《日藏庆安本〈游仙窟〉校注》(后附庆安本书影),黄山书社2014年版。

李时人校《游仙窟》,《全唐五代小说》本,中华书局2014年版。

李剑国校《游仙窟》,《唐五代传奇集》本,中华书局2015年版。

【公藏】

中国:香港中文大学。

日本:东大东文研、京大人文研东方、东大总、爱媛大、国会、蓬左文库、实践女子、关大、茨城大、东北大、公文书馆、佐贺县图、立命馆大学(以上均庆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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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古辞书中游仙窟词汇研究》

二、游仙窟一卷(醍醐寺本)

【叙录】

《游仙窟》一卷,唐张鷟撰,日本醍醐寺三宝院藏康永三年(1344)钞本,昭和二年(1927)古典保存会影印本。特大本一册。此为卷子本所改,半叶八行,行十二至十六字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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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寺本《游仙窟》

【考证】

此即传世无注钞本,藏于日本醍醐寺。其末有“康永三年十月十六日模之讫”字样,故多定其乃康永三年(1344)年之钞本。

然此题记前又有题记,署云“正安二年二月十一日”,知其当钞自正安二年(1300)之本,则较前述刊本所载文保三年(1319)尚早十九年,故亦极重要。且其因无注,反可提供校勘之异文,因有注之本偶有注文掺入正文之讹,此恰可为参校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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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寺藏本游仙窟总索引》

前及章廷谦本即曾以此参校,据鲁迅1927年7月28日至章氏信云“至于借得影本后,还可以连注再印一回” ,所云“影本”即此本。

此书据封底标云“昭和二年一月廿五日印刷,昭和二年一月廿八日发行”,知书于是年一月底出版,鲁迅于半年后即注意到此则材料。另据《周作人日记》知,周作人于1929年1月26日云“自订影印本《游仙窟》” ,知其亦曾收藏此书。

此外,尚有真福寺本,亦无注之钞本,半叶六行,行十四字,其末署“文和二年九月廿四日于加州能美郡板津庄添今添中鸣大日寺学所书写毕”之识语,则其抄于文和二年(1353),时代亦古。

【影印·整理】

刘坚整理《游仙窟》,《近代汉语语法资料汇编》,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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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汉语语法资料汇编》唐五代卷

【公藏】

中国:无。

日本:所存甚多,不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