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家庭不需要爱来乔装,天生的善良不需要懂事来装饰,人的价值不一定需要配偶与繁衍来证明。我可以是我,他可以是他。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中国式妈妈,你的PUA真的让我很难受。
我生活在小乡镇,小时候一直被父亲带大,弟弟的出生把妈妈带到我身边。本以为我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妈妈的陪伴,长大后仔细想想,是但不完全是。妈妈回到我身边弥补了幼时母爱的一点点空缺,但无形之中我能体会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带给我的也有桎梏与压迫。
从小时候记事起,每逢家里来客,收到的最多的夸奖就是“这个闺女真懂事,好听话勤快啊,不像我家那个孩子”。来客端茶倒水是我,从厨房到客厅端菜上饭是我,吃完饭收拾碗筷是我。所以你知道吗,妈妈,我最讨厌的就是家里来客吃饭,那一顿饭吃得我很不舒服。我没有说这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不能做,但是这些不是我必须应该如丫鬟被你指示去完成的。
老家房子的厅堂比较小,小时候来客我妈会让我夹菜了去别处吃,长大了能做的事多了,我只能和您一样,等亲戚下桌了才上桌吃饭。每一次排斥与拒绝的神情流露,换来的是你冰冷无情的白眼和攻击力不小的言语。
“你还很小吗?这么大了能不能懂事一点。”“我警告你啊,来人了少给我甩脸子,就你这个德行,以后去了你婆婆家有你气受。不要不识好歹。”这些疯言疯语早已烂熟于心,它们好像被下了咒,缠在我身上阴魂不散。我那莫须有的婆婆,我那就应该懂事的责任,压了我一年又一年。压的我喘不过气,压的我变得沉默不已。
我讨厌你封建的思想,却又心疼你劳累的模样,我不知道该怪谁,于是我只好内疚怪自己。我希望我能成为您幸福人生当中的一部分,但我不希望您把一生的幸福快乐全寄托在我身上。
记得有一次,你好像第二天要上班。好巧不巧,那天刚好弟弟生病不舒服,爸爸又没有空,你在厨房帮我们做早餐。我问您怎么不去上班,你非常大声地说:“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个语气里带着些许烦躁,也含带了些许骄傲。但我听着却又讽刺又心酸,因为那一天你本来就不用上班。我小声地在一旁说:“其实,你不用为了我们这样做。”换来的又是你的一顿白眼,“你现在懂什么,等你以后自己成家了就知道了。当大人不容易啊,你们一天在家还不听话,真是事多。”我愣住了,不是因为你又一次让我们听话,而是被你们的思想方式吓到了。
你们吐槽现在的年轻人愿意养狗不愿意生儿育女,却没有想过这背后的原因,更不知道你们的女儿也有很大的概率走上这一条道路。因为她畏惧家庭,害怕压力,更不想走自己母亲走过的老路,成为自己厌恶的模样。你们吐槽现在的大学生只有花钱时才会想到父母,下一辈与自己的父母联络越来越少,却没想过时代的变化,看不到小辈与晚辈联络亲密的一面。大学生早已不像往日拿到毕业证轻轻松松,他们也变得忙碌焦虑与内卷,有时或许是真的忙碌,有时或许是忘记了联系,他们也需要体谅与理解。但你们把这一切归结为,社会风气的倒退,人们感情的淡化,甚至互联网的发展也成为了你们不认可时代在这样发展的槽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解释当代年轻人的想法,因为你们心里认定了这就是错的。
从小被“父母拼死拼活挣钱就是让你好好读书,你要是不争气,对不起人”,“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要是一天自己不勤快一点,以后你的婆婆骂死你”,“你看看我们容易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离婚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没用”这些PUA经典语录抨击的孩子长大了。她变得敏感自卑,没有主见,不敢做决定。或许是上天眷顾,我被第一志愿录取,如愿去北京上学,有机会把自己重新养一遍。
下定这样的主意是在本应该快乐的高考假。高考前心心念念的高考假其实也没有让我很快乐,原本和好朋友计划的在逃毕业旅游也没有了下文。每天在家的我开始一天的方式是洗漱完后洗衣,洗衣后做饭,做饭后洗碗,打扫卫生。每每重复,让我有成为家庭主妇的错觉,哈哈,可能是我太矫情了吧。偶尔一次的不耐烦换来的是“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的责怪,可是我只是不想被你们命令着去做这些繁杂的家务啊,我只是不想让我新换的裙子染上油渍被洗碗水打湿,难道我就错了吗?
因为这些家务,我婉拒了朋友的美甲邀请,卸去了喜欢的指甲油。因为你们告诉我“读书就要有读书的样子,上大学那些染发烫发的,都是不务正业,糟蹋父母血汗钱的孩子。还有那些谈恋爱的,哪里有读书样哟。你以后自己有本事,自己挣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你。”的“谆谆教诲”我以头发还不够长谢绝了姐姐的染发邀请,高中毕业也穿得像初中生一样。长裤长衣是我的标配,偶尔几次穿裙子便能让朋友们惊掉下巴。你问我,难道上了大学你们染发烫发就没人管了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句“或许吧”就已经用尽我的力气。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免不了你在背后和我爸蛐蛐我。
有时候确实挺无奈的,笑一下算了。但是,假笑真的好累。从小到大,我没有叛逆期,但是高考完后,我变得沉默寡言,你们觉得是我叛逆期到了,你们质问我“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了几个书就了不起”,眼睛里噙着的泪水是为不是找的最无力的辩驳。面对你们询问的一切,我选择默不作声。因为我不知道,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你们才能满意的同时让我自己没有那么难受。没有人问过我累不累,你们在乎的是我成绩好不好,听不听话,懂不懂事,勤不勤快,四肢是否健全。哈,其实我的心里已经遍体鳞伤,就算结了痂也会有人把它撕开,再撒一些盐巴。这其中包括你们,我的中国式父母。
我艳羡同龄人可以和父母好好地交流,分享自己的想法和认识。我不敢和你们这样,因为最后的话题兜兜绕绕都会到“你要好好读书,懂事听话”。我想要和他们一样,快快乐乐的玩耍嬉闹,但是我知道不可以,因为你们告诉我“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而且稍微晚一点回家,或是不合时宜的出门会换来你们长时期的数落。我一次又一次幻想着去上海看演唱会,去体会异地的风土人情,但是我从不敢向你们提起,因为我知道,你会用“马上你要上大学,你那一大笔开支不是钱吗?”来搪塞你们早年画下的大饼。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像阴沟里的老鼠窥视着别人的幸福,但你告诉我“人要懂得知足”。确实,用这样的想法看看我的生活倒也不是很糟,家庭成员完整,有吃有住,嗯,我也挺幸福。每天起床这样想一想,或许我真的可以接受释怀在家的哑巴生活。
我站在你们的肩膀看世界,我没有资格嫌弃你们的种种不足。出于孝道,我也不应该那样,我也没有那样。我很感谢你们能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尽你们所能给我还不错的生活条件,尽管这不是我的选择。我爱你们,但在朋友告诉我“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做自己吧”时,眼泪还是不止地往下掉。
我做不到没哭硬吃,我也没有条件没福硬享。人不能太任性,“那咋了”三个字在我眼里更多的是自嘲与安慰。我理解你们所作所为都是为我好,但我不能否认,这也给了我不少的伤害。中国式妈妈,我爱你吗?当然,但是我得承认有时我也是厌恶你的。中国式妈妈,求求你不要PUA我了,我想要喘一口,好好地做自己。
谢谢你,但是我也真的累了,敲下这些文字,是内心长时间的压抑与不悦的累积。我不怪你,也没有资格怪你,但请给彼此退路,让我看见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