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4月3日14时刚过后不久,北京自来水水源三场职工方长秀带着他的女儿方某某、方某某的同学王某来到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厂桥派出所报案:
今日的厂桥派出所
“警察同志,您㖏可得为人民做主嘿,非得把这帮孙贼给铐回来不可!”方长秀一进派出所的门就情绪激动地嚷嚷起来。
“这位同志,您别激动,冷静一下慢慢讲,发生什么事儿啦?”负责接待的民警一边安抚方长秀的情绪一边询问发生了何事。
“这帮禽兽不如的孙贼嘿,昨天(4月2日)下午,我闺女(指方某某)和她同学——(指着王某)就是这位,还有另一位同学刘某某在北海公园划船,遇到流氓了,三个人都被流氓强拉走,当晚就被——被——”方长秀说不下去了,然后蹲在墙角大哭起来。
看着方长秀嚎哭不止,民警也没办法继续询问他,他的女儿方某某忙着照看她爸,于是就只好询问情绪还比较稳定的王某。
王某说:“我和方某某,刘某某都是(海淀区)立新中学高二10班的学生,4月2日下午我们三个在北海公园划船的时候,遇到几名流氓划着船追逐我们的船,冲我们吹口哨,说下流的脏话。我们受不了,想快点划船离他们远点,但他们划得比我们还快,还能绕着我们的船划。我们没办法了,只好靠岸想离开,但他们很快也靠了岸并追上拦住了我们,最后其中三个人将我们三个带去了他们住的地方,当晚就把我和方某某给‘那个’了,刘某某有没有被‘那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80年代在北海公园划船的游人
80年代的高中女学生
王某话音刚落,方长秀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糟蹋我闺女!畜-生不如啊,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把这帮孙贼抓住,抓到后枪毙他们,枪毙十次我都不解恨嘿!”
根据方某某的指引,厂桥派出所的民警来到了她俩被强暴的地点——德内大街89号。方某某说:“之所以我记得这么门儿清,是因为今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看到墙上有小孩手写的一个‘大’字。”
同时,西城分局刑警队指派一名组长带着六名侦查员来到厂桥派出所对王某进行询问,了解情况,甄别案情。
王某回忆起一个细节:“我们三人划船遇到流氓纠缠时,听到他们当中有人喊‘马克林’的名字,那个‘马克林’就是对方某某‘那个’的人,他一边‘那个’一边说自己叫‘刘永力’。”
侦查员分析,“马克林”应该是真名,而“刘永力”则是马克林为隐藏身份伪造的假名。结合德内大街89号属于新街口派出所的管区,于是他们前往新街口派出所调查是否有“马克林”这个人,同时了解德内大街89号的住户情况。根据新街口派出所的分管德内大街的片警介绍,德内西顺城街5号住着一个叫“马克林”的,相貌体征也和侦查员们要找的那个“马克林”比较吻合,一年前因为流氓活动被判劳教两年,但他私自从劳教工厂逃回了家,但劳教工厂方面没来要人,所以派出所也就没管。
德内大街89号的户主叫王三生,是个解除强劳人员。此人在解除强劳后经常容留一些坏分子在自家住宿,新街口派出所正在对王三生的家列为下一轮扫黄打非行动的重点对象,准备一举“掏”掉这个“窝子户”。
为了不贻误战机,西城分局刑警队的侦查小组和新街口派出所在4月3日夜对德内西顺城街5号的马克林家和德内大街89号的王三生家进行突击清查,结果在马克林家扑了空,王三生家里也没找到马克林。
马克林的父亲说:“马克林没回过家,只给家里写过一封信,说他几次路过家门都不敢回家。”这进一步证实马克林是从劳教工厂跑出来的。
4月4日凌晨,王三生被押解到西城分局刑警队进行审讯,此人仗着自己是“二进宫”,见识过什么叫东城分局的“大记忆恢复术”,妄想“死扛”过去。但是西城分局的刑警们很快就让他明白:西城分局的“大记忆恢复术”和东城分局的“大记忆恢复术”不是一种“大记忆恢复术”,王三生才“受”了一小半就扛不住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承认4月2日晚上马克林曾带着一个“小姑娘”来到他家过夜,并承认马克林在当夜把这个小姑娘给“那个”了。
至此,侦查员确认马克林就是4.2流氓强奸案的犯罪分子之一。
80年代初的北京市公安民警
为迅速抓获马克林,侦查员向马克林的父亲索要了一张清晰的正面免冠照,然后翻印200份在西城区分发给各派出所和街道治保干部和治安积极分子。
在查找马克林的同时,另一队侦查员带着王某经过多方查寻终于确定了王某被强奸的地点——广渠门外和平一村六巷9号,户主名叫冯来兴。当晚冯来兴也被带回西城分局刑警队进行审查,冯来兴比较配合,很快承认确实有人在他家中进行流氓活动,并供出那名男子叫阎晓翔,但是阎晓翔家住在哪里他真的不知道。
根据王三生的交代,马克林平时主要在厂桥、新街口、德外和北海一带活动。于是,侦查员们在4月4日白天带着方某某和王某先后在北海和地安门地区查找罪犯,但查了一个上午结果一无所获。
大家聚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侦查员张宪法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各位,我们不妨站在马克林的角度来看问题。假如我是马克林,从劳教工厂跑出来,连家都不敢回,那么他为了逃避我们的追捕,平时经常去的玩的地方,经常吃饭的馆子他都是不敢去的,他能去的一定是可靠的熟人所在的场所,这样安全度高,遇到我们也能有人给他报信好让他快跑。但我们要找这些地方短时间是不现实的,他不是说他好几次路过家门口而不入吗?我们就在他家附近布控,来个守株待兔,他家门口那个公共汽车站要重点监控。”
张宪法的观点让众人眼前一亮,于是立即照此部署,让方某某和王某在马克林家附近的14路汽车站附近徘徊,而侦查员则在两个方向监视和保护。方某某和王某的右手手腕上均束着一条黄色的丝巾,如果发现了犯罪分子,就把丝巾从手腕上拉下来。
果然,15时刚过不久,一辆14路公共汽车进站,车上下来两个男青年,结果其中一个看到方某某和王某就“噢哟”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怎么着?妹妹,这么快就想哥哥的滋味儿啦?”
80年代的背景公共汽车
就在这个时候,方某某没有扯丝巾,而王某则一把将系在右手手腕上的黄色丝巾扯了下来,随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宪法和另外两名从两个方向扑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名男青年扑倒在地兵戴上手铐,在核实后,确认其中的一人就是强奸王某的阎晓翔;另一个则是阎晓翔的朋友,和此案无关,侦查员在告诫他“不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后,打开手铐将他放走,而阎晓翔则被押解回西城分局刑警队。
经审讯,时年21岁,家住安德路十四号楼二门12号,曾因为盗窃和强奸先后四次被劳教和强制劳动的阎晓翔对自己在北海公园调戏方某某,王某和刘某某以及强行将王某带到冯来兴家实施强奸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他表示,马克林在什么地方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家伙也是“四进宫”的主儿,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天,所以就连和他关系最密切的人都说不准马克林的具体藏身地点。
侦查员们经讨论,认为马克林有相当丰富的反侦查经验,非常狡猾,并且此时应该已经知道公安机关正拿着印有他照片的协查通告满北京城的在找他,所以不排除有离开北京外逃的可能性。一旦让他成功逃出北京,再想抓他以当时的警力和技术条件显然很困难。
为此,大家经过研究一致决定,使用特情耳目对马克林实施贴靠,同时集中警力对他可能藏身的场所进行控制。
4月7日,从特情耳目那里传来情报:马克林的确准备外逃,并且向负责贴靠的特情透露:准备往东三省跑,如果被抓到,起码“两个手掌”(意思是十年有期徒刑)。
侦查员分别在4月8日和4月9日按照特情耳目给出的马克林藏身地址组织了两次抓捕行动,但都因为马克林太过狡猾,提前离开而全部扑空。
为了防止马克林外逃,北京市公安局二处组织警力对北京站、丰台站和永定门站实施布控堵截,控制马克林乘火车外逃的路,另一方面加强和负责贴靠的特情耳目的技术配备(便携式窃听器),以便时刻掌握马克林的动向。
4月10日晚,侦查员窃听到马克林准备于4月11日傍晚在友谊餐厅吃晚饭,准备乘坐332路公共汽车到人民大学站下车。
4月11日17时,在人民大学公交车站守候的侦查员看到马克林和贴靠特情一起下了332路公共汽车,但由于站台人多复杂,不具备抓捕条件,所以耐心等到他们进了友谊餐厅,吃完一餐饭(餐厅里用餐的客人也很多,还有外国人,所以不宜抓捕)于18时30分走出餐厅时一拥而上,将马克林摁倒在地戴上手铐(为了不让特情暴露,也把特情摁倒在地戴上手铐拉进局子里拘了一夜才放出来)。
80年代初北京友谊餐厅的一桌饭
经审讯,马克林对自己在北海公园调戏女学生并将方某某强行带到王三生家强奸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同时还供出,带走女学生刘某某的人绰号叫“老日本的”,也有人叫他“小立本的”,家住在五福里一带,具体门牌号他也不知道。
侦查员迅速到厂桥派出所查五福里一带的居民有无“老日本的”或者“小立本的”,结果让他们哭笑不得——都有,还有个“小日本的”。于是,侦查员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三个“日本的”一并传唤到厂桥派出所接受询问。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因为“老日本的”和“小立本的”经核查在4月2日没有作案时间,而家住五福里7号的“小日本的”魏德永既是今年年初刚刚解除流氓劳教的解教人员,又在4月2日去过北海公园,很可能是他把刘某某带走了。
于是,魏德永被带到西城分局刑警队接受审讯,在分局预审科预审员崔保琮抽丝剥茧式的询问下,原本百般回避4月2日去过北海公园的魏德永承认自己4月2日在北海公园划船时调戏过方某某、王某和刘某某,并在上岸后强行带走刘某某。但刘某某表示自己正好来“大姨妈”,脏得很,大约4月4日能正常。魏德永信以为真,于是就和刘某某约定在4月4日13时整在北海公园后门见面,然后还很绅士的带刘某某乘坐14路公共汽车回厂桥。
然而刘某某哪里会赴约,4月2日晚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去昌平她爷爷奶奶家躲风头去了,跟学校请假说来“大姨妈”了要休养。在放了魏德永的鸽子的同时也让警察一顿好找,直到刘某某从昌平回来后才知晓其中原委。
此外,根据马克林、阎晓翔和魏德永的交代,他们属于一个由十一名流氓盗窃劳教释放人员组成的流氓犯罪团伙,号称“西城十一太保”,常年在厂桥,北海,新街口,德外一带跟踪和调戏女青年,看中了就强行带走“过夜”,从1980年9月起一共犯案十四起,强奸十九人,猥亵五人,其中大部分因为女方出于面子等原因而没有报案,根本不被公安机关所掌握。
在马、阎、魏三人的供述和指认下,西城分局刑警队至4月18日止将该团伙剩下的八名“十一太保”团伙成员系数擒获。至此,“西城十一太保”彻底覆灭(判决结果欢迎之前小伙伴积极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