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日本的华北驻屯军以卑鄙的手段占领了丰台,他们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卢沟桥。此时的他们已经占据了北平的东、南、北三面,卢沟桥成了北平唯一的对外通道。

1937年7月7日夜,日军在卢沟桥畔不断地进行挑衅性演习,借口一名日本士兵“失踪”,要求搜查附近的宛平县城。此举遭到了当地中国守军29军的严厉拒绝,日军趁此借题发挥,动用机枪扫射中国守军,并在此后炮轰宛平城。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拉开了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战争的序幕,也标志着中国民族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全面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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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年轻的小方

今时今日,当我们打开百度来搜索这场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惨烈战役,会看到当时的新闻人冒着生命危险,第一时间奔赴现场,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文字和影像,如《日军炮火下的宛平城》、《奋勇杀敌的二十九军》等,而他们的作者,是一位年仅25岁的战地记者方大曾。这个名字我们也许并不熟悉,但他的另一个名字——小方,却在近代中国战地通讯史上留下了值得纪念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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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原名方大曾,北平人,出生于一个外交官家庭。自学生时代起,他就对摄影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的母亲疼爱这个儿子,花了七块大洋为他购置了一台老式相机,从那时起,方大曾就经常带着这部相机去华北地区拍摄。

华北地区,主要是内蒙古,山西、河北等地。日军自1933年占领热河和冀东起,就计划在内蒙古建立一个类似于“伪满洲国”的“蒙古国”。而想要实施这一计划,就必须在占领蒙东的基础上,侵占察哈尔和绥远两省。而绥远地处内蒙西部,日军如若占领了该地,就形成了包围华北、西北地区的态势,形成了一条封锁中国,隔绝苏俄的阵线。

方大曾在华北地区如此紧张的局势下,扛着他的老式摄影器材,用充满感情和张力的构图记录下了那个时代饱受苦难的中国,收录在他的《冀东一瞥》作品集里。在这部作品集里,方大曾年纪尚轻,记录了不少当时华北地区人民的日常生活。

他拍摄了黄河边的船工,画面上赤裸着身体,只留背影在泥泞的土地上拉纤的船工,黝黑的皮肤在毒辣的太阳下熠熠发亮,累,苦,挣扎,在画面当中十分醒目而震撼,是当时中国底层劳动人民最真实的写照。

图为《童趣》

他记录下在车痕密布,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玩耍的孩童,记录下在低头专注制陶的河北手工艺人,蒙古王爷四子王旗的婚礼,还有那些在码头扛粮食的苦力,取名《吃黑面的人抗白面》,他还记录下一个在绥远抗战期间,扛着枪盯梢的士兵孤独的背影,取名《光明的保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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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光明的保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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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制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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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王爷的婚礼

原新华社摄影部副主任吴群这样评论道:“他把镜头对准中国的劳苦大众,位于激流中和地底下的船工矿工,对他们的实际生活境况,表示极大的关怀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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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吃黑面的人抗白面》

小方的作品之所以动人,就如作家余华所说:.

“一看方大曾的作品,瞬间的感觉把我给抓住了。这似乎再次证明了,现实可能比我们认为的艺术更加有力。我可以想象,方大曾是在那么一个动乱的年代,他的快门不断地按动,进入取景框的那个时代的画面是不需要构思的,一方面体现他作为一名摄影师的才华,另一方面说现实高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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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在国民政府蒋介石的推动支持下,中国绥远地方当局傅作义部与日本支持的德王等蒙古分裂分子展开了一场局部战争,名为绥远抗战,又称百灵庙战役,而此时的方大曾亲自去前线采访,活跃于长城内外,名盛一时。

七七事变后,此时的他迎来了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在下榻的旅馆结识了同去采访的我国著名新闻记者范长江、陆诒等人,7月底天津、北平沦陷后,他在范长江的邀请下进入《大公报》正式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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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曾在码头

那个时候的小方,总是向报社要求去最危险的地方。他在平汉线附近进行报道。曾拍摄过一张两个战士背着炸药包向前行进的照片,由于当时没有长焦镜头,小方和那两个年轻战士们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冲在了前线。

小方在《大公报》工作的两个月,写下了许多战地通讯,如《血战居庸关》、《保定以南》、《保定向北去》、《从娘子关到雁门关》等,拍下了极富感染力的摄影作品。

他在关于卢沟桥的通讯里写道:“我感觉二十九军的兵士每一个都很可爱,他们平均年龄都很小,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充满了天真活泼和英勇热烈的心,又何况他们都受过铁的训练与强烈的民族意识的浇灌呢!”

他在面对日军惨无人道的暴行之下,愤怒起笔:“刚愎自用的日本少壮军人对于这两度战役的败死自然是绝不罢休。农民们被强迫着割平自己的庄田,不止此也,割完之后,还被活活地埋在地上,只留一个头在外边,等他们慢慢死去。至于妇女们所遭遇的命运,更不忍想象了!为什么我们不立刻动员,把这些惨无人道的野兽赶出境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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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28日,小方和另外三个大公报的记者从保定再次前往卢沟桥附近采访,完成采访计划后原定于30日从平汉线返回保定,却正值保定失守,只得退而留在保定东南的蠡县。当《大公报》报社收到他传来的一篇名为《平汉北段的变化》的文章后,小方再无音讯。后来人们认为,他大概是在1937年到1938年牺牲在了抗战前线。

他的家人一直在《大公报》上看着小方撰写的通讯来确定他还活着,他身处何处,可是在《平汉北段的变化》一文之后,《大公报》上再没有出现过小方的名字。

小方位于北京东城区的家里,有一间小方曾用来洗照片的木头暗房,小方的母亲总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归来。等着等着,周围的人都搬家了,小方的外甥劝他的祖母也搬走吧,他的母亲说:“我和大舅有个约定,我永远也不会离开协和胡同7号。”

可是,他的母亲到死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她在临终前,告诉其他的孩子,希望在她死后,他们可以用那件木头暗房做一口棺材,把她放在里面,那里有小方的痕迹。

小方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中的一员,是那个年代不遗余力奉献自我的新闻人的缩影。他的消失,像一个传奇,很多人期盼他并没有在前线牺牲,也许他改名换姓在某个角落继续发光发热,继续用他的那台老式相机边走边拍,这个高大的,像斯拉夫人的青年,没有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他还像人们记忆中的那样热情,精力充沛,总是在走路,不知疲倦。

作家冯雪松在2015年写下一本名为《方大曾:消失于重现》的书籍,沿着当时小方走过的路线去寻找他的痕迹,判断小方大约就是在保定沦陷期间就牺牲了,这是我们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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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冯雪松怀念小方

我们怀念小方,是因为他在那个年代奔赴前线,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新闻照片,他用他敏锐的观察力,青年的热情以及真实的记录,为我们还原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北方。我们寻找小方,是因为我们想寻找那份独属于青年人的热忱,那份担在肩上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以及镜头下的生命力。小方的存在提醒和鼓舞着我们:青年人要永远热忱,永远悲悯,永远不要忘记曾经的苦难。

这位中国的罗伯特·卡帕,优秀的战地摄影师,让我们高山仰止。

作者:灵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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