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丁
近期,“探长安——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30年考古成果展”正在西安博物院展出中,其中有件元代的青花瓷匜成为焦点,这件瓷匜不仅是我国迄今出土于纪年墓中年代最早的元青花实物,更是元代瓷器艺术的璀璨代表。
具有断代意义
元代,一个多元文化交融的时代,马背上的民族带来了粗犷与豪迈,与汉地的精致和细腻碰撞,催生了无数艺术的火花。尤其是元青花的诞生,更是开启了中国瓷器的一个新的时代。
西安博物院展出的这件元青花瓷匜,出土于元代张达夫及其夫人合葬墓。该瓷匜以其敞口设计和方形唇边展现了元代瓷器的身姿。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其口沿未经釉饰,露出了胎土的自然质感,可以感受到这是经过高温烧制后,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火石红色调,为这件文物增添了一抹历史的沉淀。
瓷匜的外壁装饰以变形的仰莲瓣纹,这种纹饰在元代瓷器中颇为常见,象征着纯洁与高雅。内壁则饰以卷草纹,其流畅的线条和生动的形态,为这件瓷器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
值得一提的是瓷匜底部的图案,绘制了一位手持大拍板的人物,他和仙鹤对视的瞬间,栩栩如生,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人物周围环绕着梅花、山石和花草,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富有诗意的画面。
据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文物鉴定研究中心研究馆员杜文介绍,该匜表面的元青花人物图作为元代纪年墓葬出土实物,对于解决元青花人物绘画断代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众所周知,由于历史的原因,元青花的传世作品极为稀少,每一件的出现都能引起极大的关注。尤其是在这件青花瓷匜出土之前,全世界的陶瓷学界都在讨论,是否有“元青花”这样一个更细致的划分存在。
不止如此,这件器物也是元代瓷器艺术魅力的深刻展现。杜文表示,这件瓷匜的纹饰和造型,不仅展现了元代瓷器艺术的高峰,更是元代社会文化多元交融的实证。特别是瓷匜上的蓝色纹饰,采用了当时极为珍贵的进口钴料,这种材料的使用,不仅提升了瓷器的艺术价值,也反映了元代对外贸易的繁荣。
关于瓷匜上的人物故事题材,学界有着不同的看法。有的学者认为这可能与宋代的林和靖梅鹤图、赵汴入蜀图等有关。杜文通过分析该匜底部人物所持物品,认为该底部这幅人物图可能为金元时期流行的八仙人物蓝采和持大拍板形象,与元曲和其他金元时期蓝采和人物形象均吻合。
元青花标准器
这件元青花瓷匜,不仅是我国迄今出土于纪年墓中年代最早的元青花实物,更是研究元代瓷器、社会文化以及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重要实物资料。它不仅证明了元代瓷器的高质量,也反映了当时中国与外界的广泛交流。
杜文介绍,元青花在日本、柬埔寨、新加坡、肯尼亚等海上瓷路沿线国家和沉船上均有发现,展示了元青花的海上贸易网络,同时甘肃武威元青花瓷器的出土提示了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也可能是元青花贸易的一条路线。西安博物院展出的这件从张达夫墓出土的青花人物纹匜,将青花人物纹饰的时间提早到14世纪30年代,为人物纹饰的元青花瓷器断代提供了标准器。
杜文介绍,在元代纪年墓出土实物的研究领域,张达夫墓青花人物图匜的发现为解决元青花人物绘画的断代研究提供了重要线索。这一发现不仅因为它带有明确的墓志纪年,而且墓中还出土了多种黑陶质地的带笠俑、动物俑以及器具等,这些均为西安地区以往墓葬发掘中典型的元代陪葬陶俑及陶器。
根据出土墓志,可知该墓年代为元惠宗至元五年(1339年),这不仅为这件青花瓷匜提供了确切的下限年代,而且相较于英国大维德基金会收藏的至正十一年(1351年)青花瓶,提早了12年。
明确元纪年墓
据由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张小丽主笔的“西安曲江元代张达夫及其夫人墓发掘简报”显示,该元青花瓷匜于2011年由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考古队员们在曲江风景线建设工程时,在其他9座汉墓、6座唐墓之外,意外发现的两座元代墓葬中发现的。
发掘简报显示,这两座元墓均是机械取土时意外发现,原开口层位已无法确定。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两座元墓东西并列,间距约5米,均保存较好,出土器物丰富,考古人员给这两座墓编了M5号和M6号。
特别是M6号墓的年代明确,尤其是出土的墓志清晰记录了张达夫的名讳、字号以及他与夫人们的合葬关系,为揭开这段历史提供了直接证据。
其中编号为M5的是张达夫第四位夫人墓,M6是张达夫及其前3位夫人的合葬墓。M6的年代为元惠宗至元五年(1339年),M5的年代略晚于M6。
除了这件青花瓷匜,张达夫墓共出土瓷器14件套,以青瓷、白瓷为主,其中青瓷碗3件,青瓷碟3件,白瓷玉壶春瓶3件,白瓷盏、盏托3件套,白瓷单耳1件。可谓是随葬器物较为奢华了。展览中与这件元青花一同展出的,还有多件青釉碗、碟,白釉单耳杯等。
拥有这样珍贵青花的人是谁呢? 墓志显示,这位墓主人叫张弘毅,字达夫,他没有官位,但是为他撰写墓志铭的是一位名为张冲的儒学教授。
张弘毅“祖以上谱逸莫考。考元,家安陆。”他的祖先的详细家谱已经无法考证,父亲名叫张元,家族原本居住在安陆(今湖北孝感一带)。由于战乱的影响,“遘兵乱流离关中,养于纪氏,子之,而不易其姓,遂为关中人。”最终在关中地区被纪氏家族收养,并保留了自己的姓氏,成为了关中人。
在性格和品德方面,这位儒学教授对他的评价他是“君质直向义,不苟言笑,克干父蛊,非力所致,非分所得,弗享弗取。”张弘毅性格正直,不随意言笑,能够承担起家庭责任,不贪图非分之财。
进一步而言,“继先志亲睦纪氏子孙,长其长,幼其幼,恩义交尽,始终不怠。”表明张弘毅继续了先辈的意愿,与纪氏家族保持亲善,经常资助收养他长大的纪氏,无论对年长者还是年幼者都尽到了责任。
在家庭关系方面,“兄事先父彦谌通家踰丗年,情敬益笃,盈歉相资,多寡无券,契不爽也。”说明张弘毅与其兄弟张彦谌关系融洽,互相帮助,无论贫富都不离不弃。
关于婚姻生活“娶武、李、赵,皆先卒,继刘氏。”记录了张弘毅先后娶了4位夫人,前3位分别姓武、李、赵,都已经先他去世,最后一位夫人姓刘。这于考古发掘显示信息一致,进一步说明了M5为最后去世的刘氏,M6内埋的是武、李、赵3位夫人,以及张弘毅本人。
至于葬礼和墓地的选择,“先茔在咸宁县洪固乡灵寿原,展敬弗便,改茔其南一里许”描述张弘毅原本的墓地位置和他的儿子张敬因为尊敬而选择在原墓地南边一里左右的地方重新安葬他,这反映了张敬对父亲的深厚情感和对传统的尊重。
墓志记载“至元五年六月二十二日疾革不起,享年六十六。” 显示了张弘毅去世的具体日期和年龄。这位经常资助纪氏兄弟,一生娶妻四位,墓葬随葬珍贵的元青花,虽未步人仕途,但通过其勤劳持家,获得了较为优越的家境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