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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报》10月8日第18版截图

上个月初,我打算前往中国北部的山西省大同市过中秋,但我却犯了一个错误——车票订晚了。于是,我费了一番周折,才从数百万返乡探亲的人潮中“突出重围”,成功在中秋节前夕买到了离京的火车票。

我本来没打算去任何地方,但一位朋友赠送的云南月饼让我改变了主意,最终我决定好好庆祝这个有着如此美味的月饼的节日。于是,我查阅了中国地图,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大同这座城市——它是“中国九大古都”之一,拥有两千年多年的建城史,据说还是马可·波罗的游历之地。

列车开动,人们在车厢里安顿好后,我发现过道、座位和头顶架子上到处都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礼盒。我们驶过铺满太阳能电池板的田野,越过峭壁、丘陵,最终到达风力发电场,这一路上的风景和天气变化尽收眼底。

抵达大同站时,空中正飘着绵绵细雨,仿佛已经将这个城市浸润了数个世纪之久。这里的气候凉爽而湿润,我很快便爱上了这个地方。

周日晚上,我漫步于大同古城。修复后的城墙高耸挺拔,遮天蔽日,仿佛一旦踏入就会使人迷失于其中,需要几个星期才能寻得出路。但最后,我还是成功走出了古城,看到孩子们或被牵着、或被抱着、或被扛在肩上带回家。

在前往大同的火车上,我阅读了关于云冈石窟的资料。云冈石窟内有51000余尊佛像,其高度从2厘米到17米不等。据估计,几个世纪以来,有多达4万名工匠在这片石窟上辛勤雕刻,并巧妙地将中亚、印度、希腊和波斯文化与本土艺术形式融为一体。

当第二天我身临云冈石窟之时,那种面对艺术杰作时经常产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明知眼前所见是“佳作”,却又难以真正理解它为何如此上佳。

在从云冈石窟返回的途中,我和一对来自广东广州的父子共乘一辆出租车,他们是来北方旅游的。儿子浩阳(音译)三十出头,英语说得很好。我询问他对石窟的看法,他说:“一尊佛、两尊佛、三尊佛……等看了四尊佛像的时候,就好像看遍了所有佛像。”这是他经过深思后的感悟。

我笑了笑,心里并不认同这一看法,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反驳。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尊雄伟的露天大佛时,内心的确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敬畏之情,但是比起单纯的情感表达,我更想用专业严谨的词语来进行辩驳。

浩阳向我展示了他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那是他前一天参观北京故宫博物院时拍摄的,照片里是一个有着2500年历史的酒樽。

“这才令人印象深刻,”他说道。

的确如此。从酒樽上雕刻的精致繁杂的龙纹中,我仿佛看到了背后工匠为其倾注毕生的心血,而现在,这支酒樽也在岁月的洗礼中染上了铜绿色。

“确实令人难忘。”我赞同道,点头的同时,内心也深受震撼,但除了重复浩阳的话,我又一次语塞了。

于是,我们将话题转向了食物。“广州的美食更好吃,”我的新伙伴说道。这让我想起了在大同吃的午餐,那同样令人难忘;但我并不确定自己吃了什么,所以无法反驳他,于是转而问他广州菜是否很辣。

他继续谈论食物,脸上却逐渐流露出忧虑之色,因为我们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行驶了好几分钟。当时正值交通高峰期,迎面而来的车辆在向我们逼近时发出了刺耳的噪音,我们的司机随即按响了喇叭作为回应,然后继续行驶在他所占据的车道上。浩阳询问司机具体情况,司机只是头也不回地说了几句安抚他情绪的话。

作为一名曾经的出租车司机,我只能对这位男士的自信表示钦佩。我本能地选择了相信他,无论如何,我终于可以摆脱那场关于艺术的辩论了,这让我觉得如释重负。然而,当我下车向稍显轻松的浩阳和他的父亲告别时,我意识到自己依然感到失落。

穿过大西街上熙熙攘攘的赏月人群时,我的沮丧之情愈发浓烈。最后,是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的作品《一个工人读历史的疑问》拯救了我——这正是我所需的慰藉。

当天晚些时候,我在手机上找到了这首诗。读到“问青史,唯帝王之名”时,我想起了那四万名工匠,以及可能参与了酒樽制作的两三名工匠。

“难道是帝王搬起了基石与墙砖?金碧辉煌的利马城,它的缔造者此刻栖居何处?”

“万里长城完工之夜,工匠们又要去向何方?”

作者:中国日报外籍专家Padraig Maxwell

( 编译 中国日报山西记者站 朱兴鑫 续彩虹 王娟 成卉蕊 )

原文见2024年10月8日《中国日报》第18版英文链接:

https://www.chinadaily.com.cn/a/202410/08/WS67047c3da310f1265a1c654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