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16日,重庆机场最后一班撤台的飞机离起飞还有4个小时,国民党中统少将专员郑蕴侠烧完了所有机要文件,准备赶往机场。突然,两声爆炸声传来,他大呼“完了”......
翻开郑蕴侠的个人简介,有一种惊掉下巴的触动!
1907年,在孙中山大元帅府任职的东京帝国大学高才生郑宗尧喜得儿子,取名郑蕴侠,希望他长大后能有一身正气。
长大后的郑蕴侠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一举考入了黄埔军校,誓当为国效力。时下,侵华日军的铁蹄日渐浓密。看到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毕业后的郑蕴侠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国民党,赶赴北伐战争。
经过战场的洗礼,他越发增加了爱国热情。
1938年3月,台儿庄战役打响。郑蕴侠奉命支援前线,亲自参加了藤县守卫战。在这场格外艰难的战役中,无论日军的攻势有多猛烈,郑蕴侠都死守在阵地的最前线,苦撑到援军赶来。期间,他亲眼目睹了抗日名将王铭章壮烈殉国,他热血澎湃,待安全撤离后便满含仇恨地将岳飞的《满江红》改写成了对日的呐喊:
“驾长车踏破富士山阙。壮志饥餐倭奴肉,笑谈渴饮东洋血。”
这足以表达他彼时抗日的决心和对抗战所做出的贡献,然而英雄气短,抗战胜利后,他却步入了迷途。
1946年6月,蒋介石公然撕毁《双十协定》,国共合作分崩离析,全面内战瞬间打响。凭着上海法学院和黄埔军校两张过硬的文凭,郑蕴侠很快受到了陈立夫和陈果夫的青睐,加入了他们的青白团。在一个烛光惨淡、冷气逼人,甚至阴森恐怖的房间里,他对着蒋介石的画像许下了永远效忠的承诺。以往的爱国青年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为了中统的一名特务。
从此,郑蕴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1946年1月16日,郑蕴侠带领特务团伙制造了沧白堂事件。这是基于全国人民渴求和平,各民主党派在重庆召开的政协会议。为了阻止会议正常召开,郑蕴侠不仅扰乱会场,还威胁参会代表。
1月30日,为庆祝政协会议的成功,各政界又在重庆较场口开会。得知消息的郑蕴侠又带着特务前去破坏,这一次,他竟指使特务们见人就打,以致于使郭沫若、陶行知等60人被不同程度打伤,让整个重庆再次人心惶惶。
得知情况的毛主席当场就愤怒地说:“这笔账一定要算!”周总理更是下令逮捕这群特务,而对于郑蕴侠,他强调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后来,便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1949年11月,国民党败退。蒋介石命令对重庆实施“焦土政策”,将那里的兵工厂、水电厂、机场等大型建筑予以彻底破坏,这让断后的郑蕴侠错失了撤台的飞机。他只能赶往成都,去搭乘最后一个亡命航班。
可是,当郑蕴侠赶到成都时,成都已经解放了。
沮丧的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重新部署着自己的逃亡路线。此时此刻,他能够选择的,似乎也只有从金三角越境,再去投奔国民党第八军残部了。可是山高路远,需要大笔的盘缠,无奈之下,郑蕴侠只好乔装混入黑市倒卖袁大头。正在交易时,却被我军当场抓获。然而,十年中统生涯,相继接受过审讯术、心理术等各种特工训练,尤其还擅长职业伪装的郑蕴侠,竟然用木材商人的身份成功逃脱。之后,他便换着身份,通过各种方式四处逃窜,但是随着我军西南剿匪公告的发布,加强了稽查力量,他始终没能逃出边境。
随着全国各地开始进行大清扫运动,郑蕴侠似乎已经插翅难逃,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隐藏更久的身份。
1950年底,一个自称"刘正刚"的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来到贵州省务川县濯水镇,成了街上一名走街串巷的杂货郎,专门卖针线梳篦和火柴等小百货。
这个人当然就是郑蕴侠。人口不足2000人的小镇成了他最佳的庇护所,在这里,他扎下了根。为了减少破绽,45岁的他还娶了当地女子邵春兰为妻。夫妻俩待人随和,平时还喜欢帮衬邻里,渐渐地,郑蕴侠便和当地人熟络起来,逢年过节大家都会请他到家里吃饭。
如此这般,郑蕴侠伪装的样子,偏僻小镇上纯朴善良的人们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周总理钦定的要犯。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郑蕴侠已经活成了当下生活的样子时,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将自己给卖了。
随着土改风暴席卷全国,这个大山深处的濯水镇同样也不例外。当调查到“刘正刚”这个外来女婿时,邻居们的纯朴让他如愿以偿地被评为了贫农。如此一来,他的生活就更加稳定下来了,然而不知不觉中却又拔了尖。
1956年,全国开始搞改造合作化,需要选拔镇子里的“能人”去县里学习。大家都说“刘正刚”是在外面闯荡过的,见多识广,于是“众星捧月”般地都推荐他去学习。学成回来后,“刘正刚”摇身一变成了濯水镇合作食堂的会计。这个时候,他还是格外谨慎,一直对老会计声称自己“初识字”。老会计是个实在人,对于这样想学习进步的后生自然是倾力指导,但是在教“刘正刚”打算盘时,他却纳了闷儿。因为第一天教的时候,“刘正刚”表现得什么都不会,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就能把加减乘除打得十分顺畅了,这样的天赋怎能不让人刮目相看,时常“记挂”着呢?
日子慢慢流淌,“刘正刚”的工作顺风顺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被人抬高的感觉,虽不及以前军统的呼风唤雨,但也是另一种惬意,姑且就这样一直隐姓埋名下去吧,他越发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有一天,他正准备合计当月的收支,却发现自己的笔不见了,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春风得意地脱口就来了一句:“我的笔怎么不翼而飞了呢?”这个时候,他压根儿都没注意到很多双眼睛看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普通百姓十个人有九个半都没念过书,写字都相当困难,更别说成语信手拈来了,这能不引起大家的注意吗?况且当时针对郑蕴侠等特务头子的追捕行动还没有停止,出于怀疑,食堂领导向有关部门举报了“刘正刚”的情况。
1957年5月19日早上,郑蕴侠刚刚起床,从重庆专程赶来的公安干警出现在了他面前。当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时,郑蕴侠这才意识到:自己最怕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至此,凭借专业素质,孤身一人的郑蕴侠与我公安部队展开了长达8年之久、辗转西南数千里的暗战,最终还是落入了法网,开始了他17年的改造生崖。
本来,郑蕴侠是被一审宣判死刑的,他也没有上诉。可刚好中共中央惩治反革命的新规定出台了:“可杀可不杀的不杀”,抗战有功,内战作恶的郑蕴侠恰好符合这项规定,于是,他被改判为有期徒刑17年。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激动之余不禁痛哭流涕,感激中共给他的再生,一度下定决心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服刑期间,郑蕴侠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等,在里面他可以看电影、看报纸、听报告,对服刑人员如此人性化的管理,这对于曾经是中统特务的郑蕴侠来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在这样的感受中,他越发地真心悔过,积极配合严格地改造,以至于表现极好,得到了管教的多次表扬。
1975年12月,郑蕴侠从政委手里接过了毛主席亲自批准的赦免证明,结束了他的改造生涯。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
重获自由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一封长长的请罪信,找到《红岩》里华子良的原型韩子栋,亲自递交给他,向他深深地鞠躬忏悔。令他感慨的是,他面前的韩子栋并没有责怪他,而是选择了原谅,原谅了他在中美合作时对革命烈士的严刑拷打,郑蕴侠再一次泪流满面。
纵观郑蕴侠的一生,他的手上不仅有着在台儿庄战场上手刃日寇的功勋,还有较场口惨案中民主人士所流下的鲜血。他作为全国解放后遗留在大陆的国民党少将级特务,周总理曾亲自下令一定要将他逮捕归案。一朝梦醒,郑蕴侠重新检视了自己的前半生,晚年以政协委员的身份为两岸和平统一大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从一个中统特务,到一个为我党服务的人,郑蕴侠走的是一条脱胎换骨的路,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共产党人的宽厚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