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河北的一所监狱的门被缓缓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眼上带有刀疤的男人,在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瞬间,他被突然袭来的猛烈阳光照射,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时隔十八年,他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他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眉宇之间仍旧带有些许匪气。这并不意外,因为在解放前,他是一名无恶不作的土匪。几十年养成的的习性,是颇难改正的。
“齐达榜”在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狱守叫住了他“好好做人,可别再和我们的警察同志打交道了。”
听到这句话,他转过头来,向狱守赔笑道“一定一定!”
此刻,这个叫做齐达榜的男人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不久后,他竟然就又一次来到了公安局。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以举报人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而他要举报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位七十二岁的老农。
看着警察们一脸错愕的表情,齐达榜轻轻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一些资历较老的警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他们而言,这个名字,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个人曾经害死过五名共产党的师级干部。
这个七十二岁的老农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暗流涌动
想要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要从解放前的1947年说起。
当时,解放军开始转入战略反攻阶段,为了探讨解放战争下个阶段的具体事宜,冀东军区解放军派出了包括
李中权
在内的五名师级以上干部为代表的代表团前去林西参加会议。
6月份会议结束后,代表团一行72人与负责护送工作的七十多人的骑兵连一同,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李中权在勘查过附近的地形后,决定在附近的柴胡栏子村进行一晚休整,由于柴胡栏子村村落比较小,负责保护工作的骑兵连的人在柴胡栏子村的东部地区另寻了最近的一个落脚点。
因为,根据当时解放战争的形势,西南方向都已经解放完毕,只有东部还在国民党的统治范围内。
李中权断定,假使国军来犯,必定会从东部地区经过,到时候,骑兵连也可以及时发觉。
然而,就当李中权把绝大部分的守备兵力都集中到东部地区时,他却没有预见到,在自己后方涌动的暗流。
这支代表团,在不久之前,已经被敌人盯上了。
但是,这次,他们的威胁并不来自国民党队伍,而是在此地横行霸道多年,与国民党有利益来往的一支土匪队伍。
这支土匪队伍的领头羊,叫做
任芳伍
,从代表团成员踏入他们的势力范围后,他就一直命令手下密切关注着代表团成员的动向。
要说任芳伍这样做的动机,倒也不是他有多支持国民党,只是,在他的眼里,他落草为寇,沦落到今天这田地,与共产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落草为寇
在流亡山野之前,任芳伍曾经是热河省围场县有名的大地主家的少爷,在旧社会中,任芳伍依靠家中的权势,从小就养成了骄奢淫逸的生活习性,在当地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可谓是无恶不作。
在抗日时期,为了保全自身,任芳伍甚至不惜当一名汉奸
,与进犯的日军一同欺压当地百姓。有了日本人当靠山,任芳伍变得更加的无法无天。
但是任芳伍没料到,在他眼中所向披靡的日军,竟然最终没能赢下战争。随着战争的落幕,任芳伍也迎来了清算时刻。
在他的长期压迫之下苦不堪言的村民们,在共产党的带领之下,抄了任芳伍的家。
愤怒的村民们将任芳伍扣押,并且纷纷对他进行殴打,宣泄自己积蓄已久的愤怒。
一夜之间,任芳伍失去了一切,他从一个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土财主,变成了一贫如洗的阶下囚。
在被村民们团团包围,打得倒地不起的时候,任芳伍不但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他双眼血红,迎着村民们愤怒的拳脚,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今天的仇,以后你们都要加倍奉还。”
而这也使得他迎来了更为猛烈的殴打,直到他奄奄一息,愤怒的村民们方才纷纷散去。
第二天,村民们发现,任芳伍竟然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人看到他的踪影。但是对此,并没有人在意。
然而就在解放军离开后,任芳伍回来了。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纠集起来的凶神恶煞的恶霸队伍。
他对当地的居民展开了一场血腥报复,在那之后,他逃向山中,落草为寇,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土匪。
当时的任芳伍,面对强大的解放军队伍,没有任何正面对抗能力,这次好不容易让他抓到了小规模的共产党员进入他的地盘,他又怎会放过。
在代表团成员入住柴胡栏子村的第二天清晨,任芳伍便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土匪队伍,来到了柴胡栏子村西侧的入口处。
在熹微的晨光之中,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疯狂的笑容,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这场血腥屠杀而激动不已。
人间炼狱
此时,代表团的哨兵差不多刚刚到了换岗的时候,一名哨兵在村子周围进行例行巡逻。
行至村子西侧,在灰蒙蒙的天光中,这名哨兵看到了在村子入口附近不断接近的黑压压的队伍。
这名哨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转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
:“敌袭!”
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紧接着一声枪响,使得整个驻地瞬间沸腾了起来。
任芳伍收起手中的手枪,挥手示意,在他身后的大部队立刻策马踏过眼前哨兵倒在地上的躯体,疯狂地涌入柴胡栏子村。
此时的代表团成员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
李中权第一时间便意识到,敌人数量众多,他们靠手中为数不多的手枪根本抵抗不了多久,于是他迅速吩咐身边的一名护卫前去联络骑兵连支援,剩下几名警卫则去分散保卫其余几名高级干部的人身安全。
而李中权本人则迅速组织起防御阵型,企图对敌人进行抵御。
然而,双方人数和装备上的差距终究是太大了,即便众人已经竭尽全力抵抗,还是不断有人倒下。
此时,另一边的任芳伍已经杀红了眼,依靠着身旁众人的掩护,他不断地对代表团的成员开枪。
一个又一个同志的倒下让李中权红了眼,此刻的他心急如焚。按时间来讲,他派出的联络员应该早就率领骑兵连打过来了才是。
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仔细思考了,再继续缩在此地,代表团注定会全军覆没。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中权向一旁掩体后的同志们喊道:
“现在我们只剩下两条路,要么一起牺牲在此地,要么,我们就冲出去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李中权的号召,剩下的同志们纷纷点头表示肯定,目光交汇之间,一名战士率先站起身来喊道:
“我冲在前面,首长你们跟着我!”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身影站了起来,望着眼前这一幕,李中权的眼眶温热,下一刻,他也站起身,冒着敌人的漫天枪火向村外跑去。
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李中权的内心悲愤交加,他一边跑,一边拿起手枪不断进行还击。
忽然间,两名他之前派出的警卫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看到他两人,李中权愣了一下,愤怒的喊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去保护其他人吗!”
听到李中权的怒吼,其中一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哭着说道:
“长官,苏林燕同志他已经……”
另一名警卫也紧接着说道:
“王平民同志也……”
听到这消息,李中权如遭雷击,脚步都变得踉跄了几分,两名土匪连忙开枪射击,子弹刹那间穿过了李中权的肺叶和锁骨,剧烈的疼痛使得李中权直接向下栽倒,几乎就要昏过去。
两名警卫连忙搀扶住他,将他架起继续逃亡,其中一名警卫拔起枪不断向后射击,试图起到一些掩护作用。
在两名警卫的搀扶下,李中权狼狈地逃出了柴胡栏子村,然而几名土匪并没有放过他,策马从后方紧追而至。
与李中权一同逃离的两名警卫先后被击倒,李中权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迟到的正义
再醒来的时候,李中权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身边的护士微笑着告诉他,在他们被土匪袭击后,
正好在附近巡逻的热北骑兵团听到了枪声,因为是国民党对我们的成员发起了袭击,闻风而至。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从土匪的枪下,把已经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李中权救下,并且继续深入,把柴胡栏子村内尚未突围的代表团成员一同解救了出来。
他现在就在热北骑兵团的部队内,与他一同接受治疗的,还有代表团幸存的其他几十名成员。
听到这个消息,李中权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事后的调查,在这场以任芳伍为首的土匪袭击中,代表团共有二十二人遇害,其中,有五名遇害者是师级以上的军中骨干。
而负责保护工作的骑兵连,因为敌我人数差距过大,临阵退缩,拒绝支援并逃之夭夭。也间接促成了这场悲剧。
听闻这起事件,毛主席悲愤不已,当即决定枪决临阵脱逃的骑兵连连长,并且对组织这次袭击的匪徒进行清算。
而齐达榜,也正是在这次事件中被抓捕归案,新中国一成立,便被投入了监狱之中。
但是,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任芳伍却在这次袭击后不知所踪,或许是为了躲避解放军的清算,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未曾走漏过半点关于他的风声。
直到齐达榜刑满出狱,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外表酷似任芳伍的老农,几经确认,齐达榜终于肯定,
他就是共产党苦苦寻找多年的任芳伍。
在接到这一举办后,警方对此表现的十分重视,他们迅速逮捕了这名老农,并核实了他确实就是柴胡栏子村血案的主使者任芳伍。
尽管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甚至行动都有诸多不便的老人,警方仍旧决定不予饶恕,在不久后对他执行了枪决。
对于幸存的冀东代表团成员们而言,这个审判结果绝不仅仅是为了贯彻迟到的正义,更是为了告慰那二十二条深埋于柴胡栏子村土地之下的英灵。